當時莫殤被抓,隨時可能會死在那些人手裏,她也沒辦法,她無論如何都是不可能任由莫殤繼續待在那個危險的地方,所以,她並不認為自己這麽做有錯,但是,她讓他擔心了,這一點,是她不對,然而,她當時心急之下,沒考慮到他的擔心。


    她不是那些需要悉心保護的弱女子,有足夠的能力和資本處理任何事情,遇到他之前,她做什麽都沒有過這樣的顧忌,我行我素已經成了習慣,自然而然的,一時之間沒考慮到他的擔心,也沒想到,進去就出不來了,這也是失算。


    她能想像到,當時裏麵坍塌,他知道她有去無迴的時候,是何等心境。


    她不後悔陷入危險去救莫殤,自然也不認為自己錯了,可是,她讓他擔心,也做的不對,說來說去,也是矛盾。


    所以他生氣,她明白,也理解。


    然而,他渾厚低沉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我沒有生氣!」


    啊?


    樓月卿抬頭,一臉愕然的看著他,沒生氣?


    還是幻聽?


    見她有些驚訝,又有些迷茫的樣子,他有些無奈的嘆了一聲,重複剛才的話:「我沒有生氣!」


    即使是生氣,也不是氣她,而是氣自己。


    樓月卿一愣,見他一臉認真,便也知道,他是真的沒生她的氣,不由得有些不解:「那你幹嘛……」


    話沒說完,他忽然伸手,將她帶進懷裏。


    他很小心,避開了她受傷的肩膀,長臂摟住她的身體,既把她整個人都摟著,又不敢用力,好似摟著一塊易碎的珍寶,那麽的小心翼翼。


    他有些壓抑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無憂,答應我,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都不要讓自己陷入危險,不管去哪裏,都要跟我說一聲!」


    他不是氣她,也不怪她,他曉得的,那樣的情況下,她不可能忍得住等他迴來,但是,這種事情,以後,他不想再發生。


    當看到那一片廢墟時,那種感覺他如今還記得,那是前所未有的恐懼和絕望,好似他的整個世界驟然塌陷。


    當司徒笙提起廢墟下麵有密道的時候,他僅憑著最後一絲理智,懷揣著一絲僥倖,不願相信她會出事,更無法接受,畢竟,他的無憂,那麽聰明,那麽堅強。


    可是,沒真的找到她之前,整整一天一夜的時間,他沒有一刻是不害怕的。


    他是恨自己的,那天夜裏他和司徒笙出去,原本可以早些迴來的,但是,他和司徒笙去辦了另一件事,這才迴來得遲,否則,他會陪著她一起,不管如何,都不會讓她麵臨危險。


    幸好,她真的出來了。


    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會失去她,一想起她有可能埋藏在廢墟底下,他就害怕到窒息,這樣的感覺,一次就夠了。


    聽到他這話,樓月卿喉間一哽,隻覺得這一瞬間,心,有些疼。


    鼻子一酸,她點點頭:「好!」


    他放開了她,溫柔的目光定定的望著她,隨即伸手,撩起她鬢角的髮絲,揉了揉她的臉頰,他輕聲道:「等你傷養好了,我們就迴京!」


    樓月卿一愣:「那這裏的事情……」


    雖然羌族大受重創,但是,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端木雄這一次,怕是不會善罷甘休。


    俗話說,打鐵趁熱,趁著這個時候出手,是最好不過。


    他輕聲道:「這裏的事情你別管了,我會處理,現在你該做的,就是好好養傷,過些日子我們就迴京!」


    反正羌族已經大亂,如今該做的,就是趁熱打鐵,司徒笙自然不會放過這次除掉端木家的機會,且他既然已經知道羌族的野心,自然是會做好萬全的準備,或許一場動盪在所難免,但是,他會盡他最大的能力,去防範於未然。


    如今,他再也不願讓她麵對這樣的危險,所有的一切,他來處理就夠了。


    樓月卿定定的看著他,與他四目相對,片刻,沒有一絲血色的唇勾起,她點了點頭:「我都聽你的!」


    聞言,他緊擰的眉頭,這才鬆開來,微不可聞的一聲嘆息之後,他再一次將她摟進懷中。


    樓月卿靜靜地的靠在他的胸口上,似小鳥依人般,靠著她生命中的避風港,內心無比安逸。


    接下來的日子,樓月卿就在山穀裏安靜養傷,因為傷口很深,且失血過多,所以,幾日下來,她都很安分的在這裏養傷,倒是容郅沒有一直待在這裏,在這裏陪著她三天他就出去了,樓月卿知道他要處理羌族那個爛攤子,所以,也沒管他,窩在山穀裏養傷,什麽都不過問不去想,連容郅的情況她也沒過問,似乎,心如止水一般。


    但是,隻有她自己知道,她並非真的心如止水。


    如今,她隻有強迫自己,什麽都不要想,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沒有什麽好顧忌的。


    幾天下來,她的傷好了大半,傷口已經開始癒合,且因為莫離各種藥膳的調養,氣色也好了很多。


    他們迴到這裏的第二天,莫語帶人潛入璃國,去把在永川的莫離三人接了迴來,所以,養傷的,自然就不止她一個。


    容郅是在離開的四天之後迴來的,且一同迴來的,還有寧煊。


    他迴來的時候,正好是下午,樓月卿正在午睡,無所事事的時候,樓月卿都有午睡的習慣,她睡得很沉,他也沒吵醒她。


    樓月卿醒來的時候,他已經睡得很沉了,一醒來就看到他,樓月卿有些吃驚。


    看著他一臉憔悴,臉色也不太好的狀態,樓月卿忙給他把了個脈,這一號脈,就猜到了,他離開的幾天,蠱毒發作了。


    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他睡得很沉,連她起來出去他都沒有察覺到。


    冥夙就守在門外,看到他,樓月卿這才詢問了這幾日的事情。


    冥夙說,容郅已經很多天沒有好好休息過了,特別是這幾天,除了蠱毒發作昏迷了幾個時辰,其他時間幾乎未曾合眼,甚至,為了盡快解決羌族的事情,他很是費心費神,一直沒休息。


    聽完冥夙的話,樓月卿有些吃驚,沉默了好一會兒,轉身走迴了屋內,坐在他邊上好一會兒,她沒吵醒他,隻是簡單的給他擦洗了一下,見他依舊眉頭緊鎖沒有醒來的跡象,嘆了一聲,走出了門口。


    剛走出閣樓沒多遠,樓月卿遇上了和容郅一起進山穀的寧煊。


    是的,原本這次隻有容郅和司徒笙聯手,趁著羌族大亂端木雄手忙腳亂之際,再一次對羌族出手,因為司徒笙在羌族裏麵還有人,容郅又召來了一些人,和司徒笙的人裏應外合,打算徹底粉碎這個對楚國江山抱著覬覦之心的部族,永絕後患。


    就在幾天前,寧煊忽然帶著寧家的一批死士趕來,參與了這件事情,所以後來,容郅和寧煊和司徒笙三個人聯手,帶著各自的人再次潛入還沉浸在因為先前的動亂而人心惶惶的羌族。


    冥夙告訴她,這幾日,羌族內血流成河,百姓和士兵死傷加起來數萬人,端木一族被血洗,端木雄已經死了,司徒笙如願以償的報了仇,毀掉了隔斷了羌族與外界近兩百年的陣法和機關,也在那些百姓麵前揭開了端木家族和長老會虛偽的麵紗,但是他們也傷亡了不少人,最重要的是……


    司徒笙死了!


    因為容郅突然蠱毒發作,在那個情況下,是極度不利的,也因為這個狀況,司徒笙為了掩護被蠱蟲折磨的他,死了。


    所以最後,隻有容郅和寧煊帶著人撤離迴來。


    寧煊原本隻是站在湖邊,看著眼前的景致發呆的,聽到輕微的腳步聲,他轉頭看去,看到她走來,他挑挑眉,不過,他沒動,隻是靜靜地看著她慢慢走近,直到走到他麵前,停下腳步。


    見她臉色還有些虛弱,他蹙了蹙眉,率先開口:「聽說你受了傷,看你這樣子傷得很重?這麽多天了還沒好?」


    她的傷口在肩頭,被衣服蓋住了,看不到,所以,不知道如何了,但是,她的臉色不好,一眼就看得出來了。


    樓月卿莞爾:「已經慢慢癒合了,隻是傷及肩骨,好的慢罷了,過些日子就痊癒了!」


    她現在這樣,已經算是好的快了,畢竟有莫離在身邊日日看著。


    聞言,他沉吟片刻,點點頭,緩聲道:「沒事了就好!」


    她沒事,他便放心了。


    其實他本該做完了要做的事情就立刻迴姑蘇城的,隻是聽說她前幾日受了傷,不放心,才和容郅一起進穀,也不過是想看看她而已。


    樓月卿默了默,隨即,她輕聲問道:「方才冥夙跟我說,你們幾日都沒休息了,為何不去休息一下?」


    他狀態也不是很好,雖說不至於和容郅那樣一臉憔悴臉色蒼白,但是,一看就知道,也是相當疲憊的,畢竟眼眶下麵那一團烏青如此明顯。


    他一愣,隨即淡淡一笑:「暫時沒有困意,睡不著,等一下吧!」


    他自然也很累,加上從姑蘇城馬不停蹄的趕來,他已經六天沒有休息了,怎麽可能不累,但是,沒見到她安好,他無法安心,所以,他已經站在這裏好些時候了,隻是沒讓人告訴她罷了。


    樓月卿豈會不知他的小心思,隻是也不點破,莞爾一笑,問他:「我還沒問你呢,你怎麽會突然來這裏?我記得你一向不會幹涉這些事情的!」


    姑蘇城能夠在四國鼎立的清醒下夾縫生存,且還一直和樂安寧立世百年,自然是和寧家從不幹涉插手任何動亂息息相關的,不管這兩百年來四國如何的爭鬥不休,他們始終明哲保身,也就是這樣,姑蘇城一直都很安寧,哪怕當年北璃和楚國大戰,哀鴻遍野,夾在兩國之間的姑蘇城都能免於戰亂,這也是因為姑蘇城一直不參與任何與自身無關的事情。


    明哲保身,老城主做得很好,寧煊自然也明白,所以他繼承城主之位的這幾年,一直很低調,可這次,他竟然參與了這件事情,實在是令她驚訝。


    寧煊很是無奈,苦笑道:「我若不來,我爹就自己來了!」


    端木斕曦的死,老城主自然不可能全然不在意,景恆他不怪罪,但是,端木斕曦的真正死因,是端木家族的邪術,且姐妹殘殺,說到底了,也是端木家族造成的,所以,端木家族是要付出代價的。


    他不可能讓他父親這個時候來這裏,正好他知道她也來了這離,所以,他來了。


    聞言,樓月卿瞭然。


    沒聊多久,樓月卿就把寧煊趕去休息了。


    容郅這一覺,睡了一天一夜,期間一直沒有醒來過,睡得很死,可見他真的很累,直到第二天中午,他才醒過來。


    他醒來後,見她坐在床榻邊守著,什麽也沒說,隻是抱著她,似乎,心情不好。


    樓月卿任由他抱著,不問,也不出聲。


    她知道,他心情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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