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宮淵的別院住了兩天,樓月卿都有些心神不寧。


    本來知道端木斕曦沒有出海她已經可以安心了,至少她擔心的事情不會發生了,但是,不曉得怎麽迴事,她總有一種很不祥的預感,隱隱的,總覺得會出事……


    從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心中莫名其妙的感到不安,甚至越來越強烈,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怎麽迴事。


    從收到消息到現在,已經十多天了,都沒有端木斕曦的消息,老城主也沒有任何消息傳來,她又莫名其妙的感到不安,樓月卿不得不聯想到,是不是端木斕曦出事了……


    以前端木斕曦不是沒有離開過她身邊,甚至很長時間沒有任何消息都有過很多次,可那個時候,她從來沒有感到不安過,而且以前端木斕曦武功高強,又有老城主在身邊,她倒是不擔心,可現在,端木斕曦武功遠不如以前,老城主有沒有消息,也不知道找到她沒有,她又心神不寧的……


    「你也別擔心,興許我爹已經把人找到了,隻是還沒來得及傳消息來,再等等,應該不會出什麽事的!」


    寧煊見她兩日來心神不寧,如是的安慰她。


    可其實,他也覺得奇怪,他爹發現端木斕曦不見後第二天就緊跟著去找人了,按理來說,這麽多天了,找得到找不到也該有個消息了吧,可是,連他爹也不見了……


    他爹雖不太靠譜,但是不至於這麽不靠譜吧……


    樓月卿抱著腿蜷坐在迴廊上的木欄上已經一個下午了,靜靜地看著天邊的餘暉,悶悶不樂的,聽到寧煊的話,點點頭:「我知道,師父絕對不會出事的!」


    她許是連續多日急著趕路沒有好好休息才會心神不寧,怎麽會出事呢……


    她本來想去找,可是,如今派了那麽多人都沒有找到,她也不知道該去哪裏找,寧煊說什麽也不讓她在奔波勞累了,她也隻能在這裏等著,等端木斕曦一有消息,確認沒事,她就直接出發去一趟千璽島。


    她這次既然都來到這裏了,千璽島她是一定要去一趟的,雖說容郅已經找到了母蠱的下落,可是為了確保萬一,她還是決定去一趟,給容郅解毒這件事情,絕對不能有任何意外,這次出來就是個好機會,否則以後,就沒有時間和機會了。


    寧煊見她依舊心事重重的樣子,嘆了一聲,神情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溫聲道:「你已經很多天沒有好好休息了,先去休息一下吧!」


    已經在這個別院住了兩天,她都沒能好好休息,吃的也少,莫離跟他說,樓月卿晚上因為擔心端木斕曦,十分淺眠,也睡得少,加上先前連續趕路那麽多天,樓月卿已經有十多日沒有好好休息了,鐵打的身子都挨不住了。


    看她的臉色就知道,她休息的不好。


    樓月卿搖了搖頭:「不用了!」


    她現在很擔心端木斕曦,根本睡不著,原本端木斕曦失去聯繫也不是什麽大事兒,以前她都不當迴事,該怎麽瀟灑還是怎麽瀟灑,可是現在,她不能不當迴事兒。


    手扶著她的肩膀,寧煊站在她麵前低著頭看著她沉聲道:「小月,你已經好多天沒好好休息了,這樣下去,你身體怎麽熬得住?」


    樓月卿搖了搖頭,沒說話,也沒有動作。


    寧煊很無奈,瞧她的樣子,知道勸說無用了,她一向是不聽勸的性子,他本來也沒指望可以勸她去休息。


    這時,走廊盡頭,莫離疾步走來。


    兩人見莫離匆匆走來,麵麵相覷,隨即都看著莫離,樓月卿腿放在地上站了起來。


    「莫離,是不是……」


    莫離遞上一張紙條給她:「主子,剛接到楚京來的飛鴿傳書!」


    樓月卿蹙了蹙眉,有些失落,不過還是接了過來。


    紙條上,是容郅親筆寫的話,問她人現在在哪裏。


    樓月卿甚為不解:「他怎麽會知道我不在京中?」


    莫離低聲道:「主子,攝政王離京半個多月了,按理來說,該迴京了!」


    樓月卿在容郅離開後六天才離開楚京的,加上去了姑蘇城再來這裏,休息了兩日,差不多二十天過去了,所以,容郅已經迴到楚京了,發現她不在,再詢問薛痕,自然是知道了。


    也不知道他事情辦妥當了沒有。


    樓月卿很頭疼,這下子,是免不了容郅尋來了,就算她不告訴他她在哪,憑他的能力,也會很快查到。


    想了想,她隻能道:「傳消息迴去,告訴他我再東宥溧陽!」


    「是!」


    莫離點頭,轉身退下了。


    靜靜地看著她,寧煊神色有些黯然,不過藏得深,沒表露出來。


    天快黑的時候,終於收到了老城主的消息。


    他們人在冀州!


    溧陽在東宥靠近海邊的地帶,可是冀州卻在東宥北邊,臨近北璃,離這裏有不下三百裏的距離。


    老城主信上還說,端木斕曦出了些事情,讓樓月卿看到飛鴿傳書即刻趕去。


    樓月卿一得到消息,一刻都不耽擱,連夜出發了。


    到冀州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


    樓月卿來過冀州不少次,這裏也有她名下的產業,老城主信上說的地方,就是冀州城外的一處別院。


    然而他們到的時候,端木斕曦和老城主都不在,別院裏隻有打掃的兩個丫頭和兩個老媽子,這些是長期在別院打掃的人,哪怕一年到頭都沒有人住,都會有人日日打掃。


    據在別院裏打掃的丫頭交代,端木斕曦和老城主是兩天前才到這裏的,但是兩個人臉色都不是很好,好像都受了內傷,在這裏調養了兩日,在他們到之前一個時辰左右兩人又出去了,出去前老城主吩咐這裏的丫頭,如果樓月卿等人到了,讓樓月卿在這裏等著,他們很快就迴來。


    可是樓月卿本就擔心的要死,加上聽她們說端木斕曦還受傷了,老城主信上也說端木斕曦出了些事情,兩人這麽多天音信全無,現在又受了傷,這些日子一定出了什麽事情,她自然是不可能在這裏等著,問了端木斕曦和老城主的去向,她來不及多休息,就去找了。


    小丫頭說,她們隱隱聽到端木斕曦和老城主說話時提到了菩提山,且他們之前離開時是往東北方向的菩提山去了,定然是去了那裏,樓月卿就往菩提山追去了。


    菩提山很大,山連著山,到處都鬱鬱蔥蔥的,樓月卿隻好和他們分開去找,樓月卿先找到了端木斕曦和老城主,不過,看到的是一個打鬥場麵。


    聽見竹林中傳來打鬥的罡風動靜,樓月卿就尋了進去,果然,遠遠地便看到不遠處的竹林間,兩抹身影正在交手,樓月卿一眼就認出來了,正在纏鬥在一起的兩個人,其中一個是老城主,另一個戴著麵目,但是有些眼熟……


    是了,那個戴麵具的人,是景恆。


    兩人大的十分激烈,特別是老城主,好像受了內傷,卻還是毫不留情的攻擊景恆,招招斃命,景恆似乎在退讓……


    而在他們打鬥的地方不遠處的地上,有一個人正靠著一棵竹子坐在那裏,那一頭白髮十分刺眼,那就是端木斕曦。


    樓月卿見狀,臉色大變,忙跑了過去。


    樓月卿跑到端木斕曦身邊,才發現,端木斕曦受了傷,臉色十分難看,白的幾乎和她的頭髮一個顏色,嘴角噙著一抹血跡,正閉著眼睛奄奄一息的樣子,唿吸十分淺弱。


    樓月卿心底一沉,立刻蹲下扶著端木斕曦的身子,急聲問道:「師父,你怎麽了?」


    端木斕曦還有意識,聽到樓月卿的聲音立刻就睜開了眼睛,看到樓月卿,她有一些恍惚……


    張了張嘴,隻是,叫的不是樓月卿,而是:「師姐……」


    聲音很輕,若不仔細聽,根本聽不清楚。


    樓月卿顫聲道:「師父,我是無憂,你到底怎麽了?是誰傷了你……」


    端木斕曦愣了愣,然後嘴角扯了一下:「無憂,我……我沒事……咳咳……」


    剛一開口,一口血就咳了出來,染紅了樓月卿的衣袖,端木斕曦靜靜地捂著心口,很艱難的喘氣,臉色愈發難看。


    樓月卿一看就知道端木斕曦受了極重的內傷,樓月卿即刻抓著端木斕曦的手給她號脈,一號脈,她就臉色很難看,因為端木斕曦的內傷,真的很嚴重。


    來不及多想,她正打算扳過端木斕曦的身子給她療傷,可是,端木斕曦卻反手抓住了樓月卿的手,看著那邊還在打的兩個人,咬著牙關吃力道:「,無憂,快阻止……快……」


    老城主因為本身就負傷,景恆武功很高,哪裏打得過景恆,一開始景恆還隻守不攻,無意與老城主交手,可是素昧平生,老城主招招斃命,他也不可能一直忍著,所以現在他發了狠,開始了攻擊,老城主抵擋的很吃力,可還是不肯罷休拚了命的想要取景恆的命。


    現在老城主明顯落了下風,打得很吃力,甚至,已經快撐不住了,可是還是打得如火如荼,景恆卻未傷分毫,再打下去,老城主必然出事。


    樓月卿看過去,眯了眯眼,眼底殺機四濺,咬牙問道:「師父,是景恆傷了你對不對?」


    雖說是問,可是,這不是一目了然的麽?


    端木斕曦一驚,自然是知道樓月卿想做什麽了,想要說什麽,可是,樓月卿已經轉頭看著她,伸手點了她的一個穴位,算是可以暫時穩住了端木斕曦的內傷,她沉聲開開口:「您等我一下!」


    說著,把端木斕曦輕輕放在那裏靠著竹子,她站了起來,閃身過去。


    果然,老城主撐不住了,被景恆一掌打在肩膀那裏,整個人仿佛失去了重心,往這邊砸了過來,樓月卿快速接住老城主,這才沒有讓他直接砸到地上。


    扶著不停地吐血的老城主,樓月卿心底一沉,忙給她也點了穴道,將他安置在地上,這才看向不遠處的景恆。


    景恆依舊戴著麵具,站在那裏,看著樓月卿,倒是似有些驚訝,不過,因為半邊臉戴著麵具,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確實很驚訝,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樓月卿。


    樓月卿握了握拳,迴頭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端木斕曦,再看著眼前一樣傷的不輕的老城主,她盯著景恆的眼神,是怎麽也掩藏不住的殺意。


    這時,寧煊等人已經聽到動靜趕了過來,樓月卿看到他們,這才站了起來,一個閃身,迅速的朝景恆那邊去。


    她要殺了景恆,不管他們到底為何打起來的,她都不管,現在端木斕曦和老城主都傷成這樣,她要景恆死!


    景恆沒想到樓月卿竟然會武功,看到她在這裏,本已經十分驚訝,見她對他出手,他震驚的同時,也立刻閃開,這才避開了樓月卿的攻擊。


    但是,他所站的地方後麵幾棵竹子,卻驟然斷裂。


    可見她使了多大的內力。


    景恆一驚:「你……」


    樓月卿打不著他,再次出手,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


    景恆見她招式淩厲,且都是攻擊他的命脈,哪裏還敢輕敵,便隻能與她交手。


    景恆武功並不低,兩人纏鬥,一時間竟難分勝負,


    樓月卿毫不留情,每一招都直取景恆的致命點,明眼人都知道,她現在處於暴怒狀態,豈能不怒?端木斕曦是她師父,對她恩重如山,說是再生父母也不為過,在她心裏是比她的父母還要重要的人,她這個世上最敬重的人,先前端木斕曦被千璽島花家的人傷了,她那筆帳還沒算呢,如今,又被景恆傷成那樣,不管是為了什麽,有何緣由,她都不管。


    她隻要傷了端木斕曦的這個人死!


    景恆沒想到,樓月卿會武功,更沒想到,她武功竟如此高,在他認為,他的師父花無心武功已經高深莫測,他所見識過的女人中,自認為花無心是最厲害的,可是,樓月卿內力深厚到他咋舌,怕是與花無心對打,花無心都不一定可以贏。


    他一開始隻是避讓,本著不想傷到樓月卿的原則,畢竟樓月卿歸還了他端木雪凝的屍首,他始終感激不盡,可是,樓月卿的招式過於狠厲,加上她現在處於憤怒的狀態,根本沒有任何理智可言,隻想要他的命,景恆從一開始的退讓防守,到最後,她差點就一掌打在他的檀中穴,景恆才知道,他再這樣下去,必然死在她手裏,才不得不使出全部的實力來對打,才沒有被她淩厲的招式奪命。


    方才他能把那兩個人打成重傷,是因為那兩個人本身就有內傷在身,可如今,樓月卿不僅沒有傷,反而處於憤怒邊緣,他不能再輕敵。


    他武功雖高,也隻是從小到大習武得來的,自認為天資聰穎的他,已經比很多人厲害了,起碼這麽些年在江湖上幾乎沒有遇到過棘手的對手,千璽島也沒有幾個可以打得過他,可是,卻還是不及樓月卿內功深厚,加上他不想傷到樓月卿,避讓多於攻擊,所以,幾十個迴合下來,他落了下風。


    樓月卿的那不要命的打法,他自然是敵不過的。


    所以,一不小心,他還是被樓月卿打了一掌,景恆捂著方才被她打了一掌的右邊肩膀,踉蹌了幾步才站緊,緊咬著牙關,他看著樓月卿,臉色十分陰沉,咬牙道:「我並非有意傷兩位前輩,你何必……」


    樓月卿根本沒有心情再聽他說話,厲聲喝道:「廢話少說,拿命來!」


    她知道剛才她那一掌能傷到景恆,是因為景恆刻意讓她,但是,沒有這個必要!


    說完,她凝聚周身內力,一陣排山倒海之勢,竟然將地上的一地枯竹葉吸起,聚成一團在前麵,然後,眸色一陣淩厲,將一大團枯葉往景恆的方向砸過去。


    景恆大驚,根本來不得應對,且這些竹葉若是真的打到他身上,他豈不是成馬蜂窩了,隻能躍然而起,躲過樓月卿的這一招。


    那些竹葉劃過他身後的一片竹子,那些竹子都轟然倒地,方才還鬱鬱蔥蔥的立在那裏的竹子,隻剩下一片禿頂竹杆,且那些被劃斷的地方,就像是一劍砍斷的一樣,齊的不可思議。


    但是,景恆剛躍然而起,樓月卿好似已經料到他會躲開,已經迅速閃身而來,對著他的頭頂就是一掌,毫不留情。


    還好他反應靈敏,及時躲開,才沒有被打到致命的百會穴,樓月卿一掌落空。


    景恆怎麽也沒想到,這個女人,竟如此狠辣,他以前隻知道,她是個弱女子,他之前派人去查,也沒查到什麽異樣,如今她不僅武功高強,還如此狠辣。


    方才差一點,他就真的被她那一掌斃命了。


    一掌落空,樓月卿也沒有停下來,掌力一轉,繼續打向景恆的心口,景恆來不及多想,隻好出掌,內力提上來,擋住她的攻擊,與她再次打在一起,這一次,他受了點傷,沒有再避讓,才勉強抵當了一陣。


    一時間,兩人打得十分激烈。


    而那一邊,寧煊已經扶著老城主坐在地上,然後自己坐在老城主後麵,臉色很是凝重,正在給他療傷,而端木斕曦的傷勢比老城主還要嚴重,可以說很棘手,人已經漸漸失去了意識,且唿吸很淺,莫離給她療傷,卉嬈在莫離後麵助她一臂之力,兩人神色都很凝重。


    這時,不曉得出了什麽問題,端木斕曦忽然噗的一聲,一口血噴灑出來。


    然後,她抬起手捂著心口,麵色十分難看,隨即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聖尊!」莫離和卉嬈大驚,紛紛收掌,把端木斕曦扶了起來,看著端木斕曦男人已經昏迷過去,兩人臉色比剛才還要難看。


    莫離即刻給端木斕曦把脈,指尖剛觸到端木斕曦的脈搏時,她心底一沉:「不好了!」


    隨即,她立刻看向那邊正在和景恆交手的樓月卿,急聲道:「主子,別打了,快過來!」


    端木斕曦這傷勢……


    那邊的樓月卿,原本已經占據上風,正一掌打向景恆的心口,打算殺了他,可是,聽到莫離的聲音,她即刻收掌,看向莫離這邊,看到端木斕曦昏迷了,她臉色大變,不再和景恆纏鬥,而是想也沒想直接輕功一躍,落在莫離旁邊。


    「師父……」看著端木斕曦比方才還要虛弱,甚至已經昏迷不醒,樓月卿立刻從莫離手中把人接過。


    叫了一聲,端木斕曦沒有任何反應,顯然是已經沒有意識了。


    她抬眸看著莫離,問:「怎麽樣?」


    她的醫術不比莫離,所以,問莫離比她自己把脈可靠。


    莫離臉色很是難看,低聲道:「本就傷及五髒,加上方才內息逆流,遭受反噬,怕是……」活不了了!


    最後幾個字,她說不出口。


    她的悲傷和擔心,不比樓月卿少,雖說從未拜師,可是她的一身武藝和醫術,皆是端木斕曦傳授的,救命之恩,養育之恩,她也無法接受。


    可是,端木斕曦的傷勢,真的太重了,五髒移位,加上受了極重的內傷,這本就藥石罔效,如今加上內力反噬,醫術再高都救不了了。


    可即使莫離沒說,最後幾個字樓月卿也已經猜到了。


    一陣恍惚,她甚至沒有任何反應。


    抱著昏迷過去已經沒有任何意識,甚至唿吸淺若的端木斕曦,她在發抖。


    心底油然升起一股絕望……


    而已經因為寧煊的療傷而恢復了一些的老城主正被寧煊扶著走過來,聽到莫離的話,兩人都臉色大變,特別是老城主,如大受打擊一般,踉蹌兩步,一口血吐出,搖搖欲墜。


    幸好寧煊扶著,才沒有倒在地上。


    樓月卿恍然片刻,很快迴過神來,她看了一眼端木斕曦,再抬眸看著莫離,咬牙厲聲道:「不許胡說,師父不會有事的!」


    說完,她抬眸看過去,正好和站在不遠處捂著心口看著這邊的景恆目光對視。


    景恆顯然是也聽到了莫離的話,所以,有些愧疚,他並非有意要打傷端木斕曦的,方才……


    他看到,樓月卿的眼神,是無止境的恨意和冰冷,她的聲音更是冷得刺骨,她說:「景恆,你最好祈禱我師父安然無恙,否則,你就等著為她陪葬吧!」


    說完,她抱起端木斕曦,輕功躍起,迅速離開。


    莫離和卉嬈也隨之跟上,寧煊也帶著老城主迅速離開。


    景恆站在遠處,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許久,都沒有任何動作。


    不曉得為何,當看到樓月卿方才那充滿著恨意的眼神,他忽然感到一陣窒息,心底莫名其妙的有些隱隱作痛,甚至,那些隱隱作痛幾乎蓋過了剛才被她打傷的地方,讓他感覺不到身上的傷勢。


    到底怎麽了,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


    還有,她究竟……


    站了許久,他才轉頭看向一旁的方向……


    一片竹林後麵,隱隱可以看到,那裏有一個屋子。


    屋子旁邊,有一座墳墓。


    他今日,隻是來祭拜她而已……


    樓月卿以最快的速度迴到別院,剛迴到別院,她就帶著端木斕曦進了屋子,不由分說的就給她輸送內力療傷。


    莫離見狀,上前阻止她:「主子,沒用的,您這樣不但救不了聖尊,還會讓她死得……」


    她很確定,端木斕曦救不了了。


    聞言,樓月卿臉色極度陰沉,看著莫離的眼神冷的攝人:「你給我閉嘴!」


    說完,用力的揮開莫離的手,凝聚元氣,打算輸入端木斕曦的體內。


    她可以以命換命,隻要可以救端木斕曦。


    端木斕曦不能死,她的師父,絕對不能死!


    莫離臉色大變:「主子……」


    連卉嬈也震驚不已。


    他們都很明白,端木斕曦這次傷及五髒,且不是一般的重傷,就算樓月卿把所有的元氣輸給端木斕曦,端木斕曦也必死無疑,最多就是可以晚點死,可是,卻是一種折磨。


    她們也想救端木斕曦,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價都可以,可是這樣做,沒有任何意義,隻會徒勞無益。


    樓月卿冷聲道:「都滾出去!」


    莫離和卉嬈哪裏肯出去?出去隻會讓樓月卿做傻事,可是樓月卿的性子他們都明白,她真的會為了端木斕曦豁出命去的,她們絕對不能讓樓月卿出任何事。


    見她們不走,樓月卿也沒有心思再趕人了,而是立好端木斕曦的身體,手掌貼著端木斕曦的背,給她輸入元氣。


    莫離和卉嬈看著樓月卿源源不斷的把自己的元氣輸送到端木斕曦身上,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樓月卿專心給端木斕曦輸元氣,根本沒有注意到有人靠近她,可是,脖子後麵忽然一陣痛意襲來,隨之一麻,她當即昏迷過去。


    寧煊接住樓月卿的身子,將她抱在懷裏,低頭看著她有些蒼白的臉色,他擰著眉頭,很是無奈,還有擔憂。


    轉眸看著被莫離和卉嬈慢慢放在床榻上平躺著的端木斕曦,他眼底難掩沉痛。


    他看著莫離問:「真的救不了了麽?」


    莫離沒說話,已是默認。


    迴天無力,現在隻能給她餵一顆迴魂丹,保住她的脈息了。


    但是,最多也隻能撐到明天早上。


    寧煊沉痛的閉上眼,咬了咬牙,隨即掙開時,眼底也有些紅,沒再說什麽,隻是說了一句:「你們在這裏看著!」


    說完,抱著樓月卿,他轉身走出了房間。


    莫離忙從懷中拿出一瓶藥,倒出一顆,放進端木斕曦的嘴裏。


    看著端木斕曦躺在那裏唿吸薄弱的樣子,兩人相視一眼,皆是無可奈何。


    怎麽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她們不知道,端木斕曦若死了,樓月卿會如何發瘋……


    她們對端木斕曦感情不算很深,最多是感激忠心,可是樓月卿不一樣……


    樓月卿醒來的時候,是深夜。


    她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了,原本應該睡久一些的,可是,她做了一個夢,夢到端木斕曦渾身是血,一下子就嚇醒了。


    猛然睡夢中坐起來,她大叫一聲:「師父不要……」


    寧煊自把她弄暈抱過來放下就一直守著她沒走過,見她忽然驚醒,立刻急聲問道:「小月,你怎麽了?是不是做噩夢了?」


    樓月卿緩緩迴過身,看到寧煊,有些茫然,很是吃驚:「你怎麽會在這裏?」


    寧煊一默。


    樓月卿蹙緊眉頭,想問什麽,可是,昏迷前的記憶湧上腦海,她臉色一變,立刻拉著寧煊的衣袖,急聲問道:「我師父呢?她怎麽樣了?傷勢好了沒有?」


    寧煊盡量安撫著她:「小月,你聽我說,斕曦前輩她還在昏迷,你……」


    樓月卿沒等寧煊說完話,就問:「她傷好了?」


    寧煊一默,好了麽……


    好不了了!


    可是……


    樓月卿見寧煊沉默,心底一沉,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她立刻掀開被子。


    寧煊一驚,立刻按住她的雙肩:「小月,你做什麽?」


    樓月卿把他推開:「你走開!」


    把寧煊推到一邊,她迅速下了床榻,鞋子都沒穿,就疾步跑出房間,往端木斕曦的房間跑去。


    端木斕曦還昏迷著,應該說,是醒不過來,因為她現在的傷勢太重了,昏迷著還行,一旦醒來,就必死無疑了。


    守著的,不隻是莫離和卉嬈,還有兩個時辰前醒來的老城主,雖然傷的很重,但是,端木斕曦都這樣了,他哪裏還顧得上自己,即使這樣會加重傷勢,可是,他怎麽也要陪在端木斕曦身邊。


    樓月卿走的很輕,甚至,站在端木斕曦的床榻一丈外,她停下了腳步,不敢繼續走,隻是靜靜地看著端木斕曦,她就這樣躺在那裏,燭光下,是她平靜蒼白的容顏。


    樓月卿前所未有的感到害怕。


    她甚至可以感覺到,端木斕曦的唿吸有多薄弱,如果不仔細辨認,她興許會以為,那是一具屍體!


    她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忽然間,明明之前好好的,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為什麽師父會出事……


    睡了一覺,她平靜了許多,也知道,莫離說得對,傷成那樣,救不了了……


    救不了了……


    莫離連忙上前,擔憂的看著她:「主子……」


    她怕樓月卿會像白天那樣衝動,怕她再不顧一切要救端木斕曦,怕她受不住。


    樓月卿看著莫離,問:「她還會醒麽?」


    莫離神色一頓,隨即點了點頭:「隻要您想要她醒過來,就可以!」


    可是,醒來之後,也許隻是睜開眼就會死,也許,還能說幾句話,可即便不醒,她也熬不過明天。


    五髒六腑都被震壞了,加上內息逆流,若是尋常人,早已當場死亡,端木斕曦還能留一口氣到現在,已經是極限。


    樓月卿沒說話。


    提起步伐,慢慢的走到床榻邊,老城主坐在床邊,一直看著她,神色,有些複雜。


    老城主臉色很不好,他本就傷得很重,隻是沒有端木斕曦那麽重而已。


    臉上,是悲痛,也是絕望。


    他和端木斕曦之間,一場孽緣也不為過,年輕時,他們互相愛慕,可她愛他卻不肯嫁他,他愛她卻不能等她,所以,曾經一度,他們都痛苦過,幸好,沒有因此錯過一生,這十多年來,他們即便不是夫妻,可也勝似夫妻,如今,端木斕曦命不久矣,他的悲痛,不亞於樓月卿。


    甚至……


    罷了……


    老城主垂眸想了想,站了起來,把位置留給樓月卿,他腳步輕浮的走了出去,沒有離開,而是站在門外廊下。


    站在門外的寧煊有些擔心他:「爹,您傷的那麽重,還是迴去休息一下吧!」


    老城主恍若未聞,靜靜地站著。


    寧煊隻好作罷,他能明白此刻父親心中的悲傷。


    樓月卿坐在端木斕曦床榻前整整一夜,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做,就靜靜的坐在床邊,握著端木斕曦有些冰涼的手,仿佛放空了靈魂一樣,一動不動。


    當天邊泛起魚肚白的時候,樓月卿一陣恍惚,莫離掐著時間,給端木斕曦紮了一針,端木斕曦緩緩轉醒。


    老城主許是不想看著端木斕曦死,所以,在門外麵,沒有進來。


    所以,屋子裏,隻有樓月卿和莫離還有卉嬈。


    端木斕曦睜開眼,眼底無神,眨了一下,靜靜地看著屋頂……


    樓月卿看著端木斕曦,麵上帶著一抹淺笑,輕聲開口:「師父,你醒了?」


    端木斕曦轉過頭來,看著她。


    旋即,動了動唇:「無憂……」


    她沒力氣,所以,聲音小的仿若細蚊抖翅!


    聽到端木斕曦叫她的名字,樓月卿鼻子一酸,重重的吸了口氣,緊緊咬著唇畔,似在忍著情緒,片刻,她繼續麵帶著笑輕聲道:「您先別說話,您傷得很重,要靜養著才能好得快,所以,不要說話好不好?」


    即便是強忍著,還是聽出了她聲音中帶著一絲哽咽。


    端木斕曦靜靜地凝視著樓月卿,眼眶微紅……


    她微微閉上眼,似在感受著什麽,然後,緩緩睜開眼,她苦笑了一下:「師父活不了了……」


    劇痛蔓延全身,特別是五髒六腑,仿佛被刀砍碎了一樣,劇痛難忍,痛到麻木。


    她是醫者,比誰都明白,迴天無力了。


    樓月卿手抖了一下,卻依舊看著端木斕曦淺笑道:「師父你在亂說,您隻是受傷了,隻要好好養著,就會好的,所以,您不可以說這些喪氣話!」


    端木斕曦嘴角微扯,看著樓月卿的眼神,盡是心疼。


    她的這個傻丫頭啊……


    「傻孩子……」


    她真不放心就這樣死去,特別是知道那些事情之後,她死都不能安心啊,她的無憂,以後該怎麽辦……


    可是她知道的,她活不了了……


    端木斕曦心神恍惚一陣,忽然一口氣上來,一陣劇咳:「咳咳咳……」


    她本就內髒皆損,這麽一咳,牽動全身,體內的痛楚愈發明顯。


    「師父!」樓月卿大驚,忙伸手打算扶起端木斕曦,誰知道她剛動了一下端木斕曦,端木斕曦忽然一口血噴出,讓樓月卿的衣裙又多了一灘血跡。


    莫離和卉嬈忙上前,幫忙撫著端木斕曦的心口,讓她舒服一些。


    一口血噴出後,端木斕曦停止了咳,躺在那裏,大聲的喘著氣。


    樓月卿拿著帕子擦拭著端木斕曦的嘴角和下巴上的血跡,手隱隱顫抖,臉上雖拚命忍著,可是,從她微微發抖的麵部可以看出,她此刻正在用力緊咬著牙關,而那雙原本瀲灩明媚的眼眸中,也一片通紅,裏麵蓄滿了晶瑩。


    她想哭,可是,不想在端木斕曦麵前哭。


    好一會兒,端木斕曦才緩過神來。


    看著樓月卿強忍著的樣子,她眨了眨眼。


    「不要難過!」她說。


    樓月卿點點頭:「無憂不難過!」


    她又無力道:「以後,師父不在了,好好照顧自己……」


    樓月卿手緊緊的抓著手中的帕子,緊咬著牙關。


    「你最怕冷了,冬天的時候,一定多穿些衣服……」


    樓月卿重重的吸了一口氣,咬著唇畔別開臉,一行淚,滑落臉頰。


    「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活著……」


    樓月卿終究還是沒忍住,哭了起來,手捂著嘴,哭聲很壓抑。


    從她記事開始,她就沒有再這樣哭過了,特別是這些年,偶爾流過那麽一兩滴眼淚,可是,次數屈指可數,今日,她還是忍不住哭了起來。


    一旁的莫離和卉嬈都紅著眼,壓抑著心中的悲痛。


    衣袖被扯了一下,樓月卿紅著眼看著端木斕曦,她說:「不要哭!」


    端木斕曦很不想看到樓月卿哭,她的小丫頭,那麽堅強的一個人,不該哭的。


    眼淚,不是她該擁有的,她曾經,本不該活得那麽苦,如果當年沒有那些陰謀,如果那個人沒有給予那些人製造這樁陰謀的機會,如果……


    她會和她的命名字一樣,無憂無慮的長大,不會承受這些悲痛。


    端木斕曦甚至不知道,該怪誰……


    想起這些,端木斕曦心痛的幾乎窒息……


    神情,有些遊離……


    唿吸,有些困難……


    樓月卿見她這樣,心底一沉,立刻道:「師父,您先別說話……」


    端木斕曦有些恍惚,她感覺周身力氣都在慢慢散盡,她也慢慢的產生了幻覺……


    可她還是努力強撐著精神,忽然使盡所有的力氣,抓著她的手,仰起頭,定定的看著她咬牙開口:「無憂,答應師父一件事……」


    樓月卿愣愣的看著她……


    ------題外話------


    嗚嗚嗚,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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