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時從姑蘇城迴去後,在酆都待了小半個月人就又離開去找她了,雖然找了十年都沒有任何收穫,可他一直堅信她還活著,哪怕有時候也覺得自己或許瘋了,可是還是忍不住去找,他這幾個月一直在域外尋找,就怕她人根本不在中原,直到上個月底收到消息才迴來。


    若是那時候她跟他相認了,他也能早些把她找到了。


    這麽多年,他其實已經不抱希望了,隻是一直放不下,一直無法接受他最在意的妹妹已經不在了,所以一直不停的尋找,有些事情成了執念,如何能輕易放下?


    幸好,他一直不曾放棄!


    樓月卿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蕭以恪低聲道:「當時我不敢,也沒有做好準備,如果這次二哥不是知道了來找我,即便是迎麵撞上我也不會和二哥相認……」


    是了,她還沒有做好準備,如果不是蕭以恪來找她了直接認她,她哪怕是與他見到了,也會當做不認識,並非她鐵石心腸,隻是心有顧忌,也沒做好麵對這些的準備,可是蕭以恪都來找她了,她再否認便是真的鐵石心腸了。


    其實現在想想,如果當時她知道蕭以恪這些年一直在找她,在姑蘇城的時候,她就不會再隱瞞了。


    蕭以恪太陽穴一陣猛跳,被她氣到了:「你還真是……算了,二哥今日便不跟你計較了!」


    久違的熟悉感啊。


    以前她年紀小,他又什麽都依著她,被她氣的七竅生煙的次數數不勝數,可是每次被她氣到了也就是自己氣自己的,她愣是半點也不含糊,該怎麽折騰還是怎麽折騰,偏偏他還沒記性似的寵著。


    樓月卿得了便宜,自然是不敢吱聲了。


    蕭以恪略感欣慰道:「不過也幸好是端木前輩找到你了,她最是疼你,想必也沒有讓你吃太多苦,二哥便也放心不少!」


    以前端木斕曦就時常去璃宮看望她,因為和景媃的姐妹情深,愛屋及烏極為疼她,他一直擔心她這些年在外麵肯定受了很多苦,如今想來,有端木斕曦在,必然不會讓她受苦受累,倒是放心不少。


    樓月卿頓了頓,隨即莞爾點頭:「確實,師父在,我沒受什麽苦!」


    若是沒有端木斕曦在,那才是真的生不如死,如果當年端木斕曦沒有快一步找到她,那找到她的就是湯卉的人,那她怕是早就不在人世了,活著便是最好的,在她心裏,隻要活著,受再多的苦都不算苦!


    「如此便好……」沉吟片刻,他卻忽然想起那日蕭允珂說的話……


    不由得一臉認真地看著她沉聲問道:「說起這個,倒是讓我想起了前兩日珂兒跟我說你身體不好,脈象很弱,這兩日我命人查你的事也聽說你時常病倒,這又是怎麽迴事?」


    找到她了,他很高興,可是高興之餘卻不得不迫切的想知道當年的事情和這些年到底她怎麽過的,想知道沒有他保護心疼的歲月裏,她承受了什麽,可這些疑惑不解比起她的身子,也不算什麽了,他很擔心她,特別是他這兩日聽說她身子不好,蘭陵也說了她脈象極弱,所以他不得不更加想知道,她身子究竟有什麽問題……


    樓月卿不動聲色的挑挑眉,隨即一副故作不在意的樣子笑著道:「不過是些老毛病了,幾年前生過一場大病不幸落下了病根,時常會舊疾復發,雖然麻煩些,可是並無大礙,說來也不算什麽大事兒了,加上師父醫術高明,脈象弱不過是師父給我吃的藥導致的,二哥不用的擔心!」


    蕭以恪有些狐疑:「當真?」


    顯然,他不信她的話,蕭允珂的醫術雖說不上是高明,卻也比一般的大夫厲害些,號個脈總歸不會有錯,蕭允珂明明說了她的脈象弱的跟油盡燈枯的將死之人似的,且若隻是病後落下的病根,再怎麽樣也不至於短短半年臥榻數次吧……


    樓月卿莞爾,聳聳肩有些無奈道:「你看我像是身體不好的樣子麽?」


    蕭以恪看著她的臉色,倒也不像,雖然不比旁人那般麵色紅潤,可是看著也不像是脈象弱的樣子,隻是,他還是有些不放心。


    樓月卿趁此轉移話題:「光顧著問我了,我還沒問二哥關於你的事情呢……」


    兄妹倆十餘年未見驀然重逢,自然是聊了很久,直到日落西山,才各自離開。


    ……


    十一月的北璃酆都,早已進入了深冬時節,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大雪紛飛,冰天雪地……


    本來就清冷的可怕的北璃皇宮,因為寒冬的到來愈發的死氣沉沉……


    幹元殿是帝王居所,自然也是整個璃宮中最威嚴磅礴的宮殿,璃國歷任帝王皆是居住在此,如今住在裏麵的,便是璃國如今的皇帝陛下,貞順帝蕭正霖!


    三步一哨五步一崗,整個幹元殿守衛極其森嚴,即便是大雪紛飛寒冷刺骨的冬日,那些守衛依舊是一動不動麵色肅穆的站在自己的崗位上守護著裏麵居住的人,不敢有半點含糊!


    幹元殿的華麗程度不亞於未央宮,甚至比之未央宮更加刺眼奪目,當之無愧的帝王寢宮,而此刻,殿內青煙裊裊,相比與外麵的寒冷,殿內暖如夏日,也很安靜,即便是時常有宮人太監進出,也聽不到一點聲響,那些人進進出出都甚是謹慎,小心翼翼的不敢弄出半點聲響,連唿吸聲都盡量壓低,因為能在幹元殿內伺候的人都曉得,陛下喜歡安靜,特別是在處理政務的時候,絕對不能有任何聲響吵他,若是讓他不悅,便是死路一條!


    而此刻,禦案後麵,坐著一個身著深藍色龍紋錦袍的男人,看著年逾四十以上的年紀,麵容略顯滄桑,麵色肅穆冷漠,正襟危坐,正在批閱奏摺,不知道是否遇到棘手的事情了,他劍眉緊擰著,看似有些煩躁。


    此人便是璃國現如今的皇帝蕭正霖!


    雖然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裏批閱奏摺,可是卻還是讓人難以忽視他周身散發出來的的壓迫感和威嚴,還有與生俱來的王者霸氣,那滄桑的麵目中亦能看出,若再年輕二十年,他該是如何的颯爽英姿風度翩翩,隻是如今卻隻剩下冷漠與冷血。


    不曉得過了多久,蕭正霖正在握著硃筆批閱的動作一頓,眯了眯眼,抬眸看向門口,果然就在他抬眸看去的下一刻,殿門被從外麵推開,總管太監呂安疾步走進來。


    「老奴參見陛下!」禮數周全,語氣恭敬。


    「何事?」聲音很淡,聽不出一絲情緒。


    呂安一揮拂塵,幾步上前,遞上手中的一個小竹筒,恭聲道:「啟稟陛下,老奴方才收到瑾王殿下的飛鴿傳書,請陛下過目!」


    蕭正霖目光深沉的看著呂安手中的小竹筒,蹙了蹙眉,伸手接了過來。


    擰開小竹筒,裏麵是一張小紙條,他緩緩張開紙張,目光落在上麵短短的幾句話上。


    然而,目光觸及上麵的寥寥數語時,眸色一頓,臉色一怔……


    握著紙條的手,亦是隨之一顫,麵色不復冷漠,震驚亦是掩蓋了方才的平靜,他定定的看著上麵的幾句話。


    呂安看著蕭正霖的反應,甚為不解,卻也恭謹的候著,低著頭不敢多言。


    隻是,很快頭頂上就傳來蕭正霖淡淡的聲音:「呂安!」


    呂安立刻應聲:「陛下有何吩咐?」


    蕭正霖默了默,看著在手中紙條上的幾行字,深思片刻,道:「傳朕旨意去楚京,讓他們接到消息立刻還朝,不得有誤!」


    聞言,呂安愣了愣,隨即立刻領命:「老奴遵旨!」


    領命後,他便退了下去。


    殿內再次隻剩下蕭正霖自己一個人,他靜靜地坐在那裏,凝視著手中的紙條,麵色晦暗,情緒不明,但是,隱隱的可以看出他的手微微發抖……


    蕭正霖的旨意很快便傳開了,第一時間收到消息的,自然是湯卉。


    湯卉本來也在不久前收到了楚京來的兩個消息,正在費神沉思,便聽到心腹來報。


    「娘娘,方才陛下下旨讓齊王殿下等人還朝,旨意已經送出去了!」


    聞得消息,她沉默了許久,便直接出了未央宮,到了幹元殿。


    蕭正霖正在沉思著什麽事,宮人便進來稟報:「啟稟陛下,皇後娘娘在外求見!」


    蕭正霖聞言,眸色微沉,眯了眯眼,隨即淡淡的說:「讓她進來!」


    聽不出情緒,卻能看出他眼中的那一抹厭惡和冷漠。


    很快,一身華麗鳳袍的湯卉走了進來,走進來的也隻有她一個人,其他侍女皆不得進來。


    站在桌案前麵不遠處,麵色平靜的看了一眼蕭正霖,隨即便微微福身,態度恭謹的行禮:「臣妾參見陛下!」


    蕭正霖蹙了蹙眉,眸色陰沉的看著下麵的湯卉,敘舊都沒有讓她起來,而湯卉亦是沒有得到允許也不曾有任何動靜,一動不動的保持著請安的姿勢,麵不改色。


    姣好精緻的臉上沒有一絲急躁和慌亂,有的,隻有從容不迫和平靜。


    「起來吧!」他寡淡的聲音響起。


    「謝陛下!」張弛有度,挑不出任何錯處!


    看著湯卉二十年如一日絲毫沒有任何改變的絕世容顏,蕭正霖卻不起一絲波瀾,眼中亦是沒有任何為人丈夫的柔情和溫和,有的隻有厭憎和冷淡。


    帝後不和,璃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他似乎並不想見到她,蹙了蹙眉,語氣冷淡的問:「皇後來此所為何事?」


    沒什麽事情,他是一向不會見她的。


    對她的厭惡,已達極致,即便是他有事,也不想見她,否則剛才收到蕭以恪的飛鴿傳書時,他早已去質問她了。


    湯卉也不說別的廢話,便淡淡一笑道:「臣妾方才聽聞陛下下旨讓長樂他們還朝,所以便來問問陛下,究竟出了何事?好端端的怎麽就突然讓他們迴來?」


    如今怕是不少人有此疑惑!


    聞言,蕭正霖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湯卉:「朕為何讓他們迴來,你會不知道?」


    湯卉麵色不改,帶著一抹淡笑,不語,亦無懼的看著蕭正霖。


    眸色陰冷的看著湯卉,蕭正霖冷冷一笑:「皇後,你真是越來越會在朕麵前自作聰明了!」


    一次又一次,愈發讓他難以忍受!


    湯卉聞言,眸色微動,看著蕭正霖麵色淩厲的樣子蹙了蹙眉,隨即淡淡一笑道:「陛下說笑了,臣妾可不敢在陛下麵前自作聰明!」


    「不敢?」蕭正霖目露諷刺的看著她,毫不客氣的冷嗤道:「你連威脅朕的事情都敢做,還有什麽是你不敢做的?」


    湯卉不置可否,確實沒有她不敢做的事情,隻有她想和不想!


    當一個人沒有任何顧忌和弱點,變得無堅不摧時,還能有什麽不敢做的呢……


    蕭正霖麵色陰鬱的看了她一眼,隨即站起來,似乎已經沒有什麽話要跟她說,也沒有繼續跟她說話的心思,提步走向殿門口。


    隻是剛越過她兩步,便停了下來,卻沒有迴頭。


    冷得滲人的聲音傳來:「朕的忍耐有限,你做的事情朕一向不管,但是你應當曉得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你若是敢動她,朕親手剮了你!」


    說完,不帶任何猶豫的提步走出去,身影很快便消失在殿門口。


    湯卉靜立於原地,麵上本掛著的一抹惔笑頓時消失,隻剩下複雜難辨,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收緊。


    隨即,意味深長的看著蕭正霖的位置片刻,一抹詭異的笑漾開……


    她等著!


    就在和北璃的矛盾鬧了幾日後,此事便迎來了一個契機,輕易的化解了。


    北璃二皇子蕭以恪突然出現,代表北璃進宮相談此事,僅僅幾句話便輕易地化幹戈為玉帛,這次的事情就此揭過了。


    此事傳開後,人人稱讚這位北璃二皇子多麽多麽的謙遜有禮,不僅胸懷寬廣,更是不矜不伐,不僅屢屢為長樂公主的無禮致歉,反而還不計較長樂公主在楚國受傷的事情,也是代替璃國取消了聯姻的請求,大方祝福攝政王和郡主百年好合。


    比起前幾日北璃齊王和那些使臣的咄咄逼人和斤斤計較,這位瑾王殿下就顯得討喜多了。


    ------題外話------


    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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