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不管出什麽事情,容郅都會看在他的麵上,能忍則忍,哪怕他的母後,害死了姨娘,讓容郅從小受盡折磨,容郅很恨她,可是,他也知道,隻要他活著,容郅絕對不會殺他的母後。


    可是,現在,他猜不準容郅的心情,以前,容郅無所畏懼,對什麽都不在意,所以,他可以猜得出容郅的想法,可現在容郅對樓月卿動了情,為了樓月卿,一次次的做出本不該做的事情……


    這次樓月卿雖然已經沒事了,可是,容郅既然直接跟他攤牌,就是這件事觸犯到他的底線了……


    既然如此,他打算如何對自己?


    容闌摸不準容郅如今的心思。


    容郅沉默了片刻,隨即看著容闌,眼底平靜毫無任何情緒……


    若是換作他人,他定然讓害她的人死無全屍,他並非善人,殺人,早已家常便飯,何況,受傷害的人,是她……


    可是,這次對她下手的人,竟然是容闌……


    於他而言,容闌不是那些無關緊要的人,否則,他也不會為了這個皇兄做出如此大的忍讓,更不會放任那些想要殺的人活著,容闌比他大一歲,他們年幼時一同居住,形影不離,雖然沒過幾年就出了事,那些隱藏的陰謀也逐漸浮出水麵,他們之間是兄弟,可是,因為元太後,也因為父皇對他們截然不同的態度,讓原本純粹的兄弟之情,有了隔閡。


    但是,即便如此,兩人的兄弟之情也依舊存在,隻是不復年幼的親近。


    當年,楚國跟北璃之間打仗,楚國敗了,所以,楚國需得送一個皇子去北璃做質子,最後,因為元太後的推波助瀾,他成了人選,容闌不顧一切,在雨中跪了兩天,雖然最後並未能改變他被送去北璃的結果,但是,那時候是初冬,天氣陰寒,容闌就因為那次的求情,把自己本來很好的身體毀了。


    因為這件事情,容郅對皇帝十分尊敬,他一向恩怨分明,元太後做的事情,他並未曾怪在容闌身上。


    不管如何,他都不希望跟容闌反目,所以,容闌想當皇帝,想娶秦玟瑛,他妥協了,默許了,並且親手銷毀了先帝遺詔,這些年,為了這個兄長,他也無數次退讓,對元太後,他並非不恨,怎麽可能會不恨?可是,因為容闌,他忍著不殺她。


    他可以容忍這些,但不代表,他可以容忍容闌得寸進尺……


    她,是他第一個動心的女人,第一個可以不惜任何護著的人,是於他而言唯一不可觸碰的逆鱗,容闌卻對她下手,嗬……


    容郅眼底有些嘲弄……


    隨即,站了起來。


    沒有看著容闌,隻是站在那裏,冷聲道,「這次,皇兄該慶幸她有驚無險,否則,孤會讓所有人……為她陪葬!」


    容闌聞言,臉色一變。


    容郅的聲音再次傳來,「皇兄應該很清楚,孤早已不欠你,所以,這是孤最後一次妥協,誰敢動她,孤一個都不會再放過,所以,皇兄好自為之!」


    說完,他未作猶豫,直接大步離開。


    他和容闌,已無話可說。


    容闌既然敢對樓月卿下手,就該明白,他不可能和以前一樣……


    容闌看著容郅毫不猶豫的就這樣踏出宣文殿,他的最後那席話,在他腦海中不停地響起……


    沒想到,這次的事情,非但沒有如他所願,反而如此難以收場,憑著他對容郅的了解,他知道,這一次,他已經惹怒了容郅……


    就因為一個樓月卿……


    ……


    皇後被封宮待罪已經一天一夜了,這不,又是天黑了,外麵的任何動靜她都不知道,因為鳳鸞殿裏裏外外都被把守的水泄不通,她根本不知道事情查得如何了。


    無數次要求見皇帝,都被拒絕了,為此,她更是心慌無比,一天一夜未曾睡覺,也未曾進食,整個人都憔悴不已,身上依舊穿著昨天晚上的那套華麗鳳袍。


    空蕩蕩的殿內,隻有她一個人,坐在鳳椅上,無神的望著地麵,眼底盡是絕望,死氣沉沉……


    嗬,這一次,她可真是……冤!


    她始終想不明白,為何張懷會給樓月卿下毒,又為何會說是她指使的,她從未讓張懷這麽做過。


    她並非多想要樓月卿的命,可是,太後的意思,她也不敢違背,所以,才做了那些事情,但是,她無論如何,都不敢在宮宴上公然下毒,若是旁人也就罷了,樓月卿她是萬萬不敢惹得,可沒想到,卻被最信任的人背叛了……


    究竟是誰如此害她……


    想不明白,一天一夜的時間,她都想不明白……


    她很清楚這件事情會給她帶來什麽樣的厄運,哪怕隻是樓家,她都逃不出廢後的結果,何況,還有容郅……


    容郅絕對不會善罷甘休,所以,她必死無疑,哪怕她是皇後,也一樣!


    殿門口傳來開門聲,在這安靜的可怕的夜晚,開門聲格外的響亮,她微微迴神,抬眸看去……


    容闌一身白衣,緩緩走了進來,隻有他自己走了進來。


    元皇後神色一怔,緩緩坐直了身子,看到容闌,眼底盡是不可置信……


    皇上……


    她麵上一喜,立刻站起來,然而,一天一夜不眠不休,還滴水不進,人早就沒力氣了,何況,坐了那麽久,身子都僵了,再加上頭上頂著如此多金燦燦的頭飾,一站起來,一陣暈眩,直接身子一歪,整個人都摔在地上,根本爬不起來。


    容闌見她如此,眸光微閃,緩緩走上前,踏上幾步階梯,站在皇後旁邊,蹲下,伸手打算把她扶起來。


    皇後卻未曾起來,而是順勢撐著身子跪在容闌麵前。


    仰頭看著他,眼底閃著淚光無力道,「皇上,臣妾冤枉……」


    皇帝垂眸看著她,看著她眼底的企盼和熱切,還有滿臉的委屈,眼神,有些複雜。


    伸出去的手,緩緩收迴,隨即,坐在旁邊的鳳座上,看著她。


    皇後跪在那裏,一臉真切的看著容闌,繼續哽咽道,「臣妾真的……真的沒有,您要相信臣妾啊,皇上……」


    許是身子虛弱無力,她聲音不大,帶著哽咽……


    皇帝凝視著她憔悴的臉,看著她臉上的淚痕和眼底的企盼,沉默片刻,隨即淡淡的說,「朕知道……」


    不是她做的,可是那又如何,這件事情,隻能是她做的,否則,根本無法收場……


    何況皇後做了什麽,他並非不知道……


    皇後聞言,神色一怔,隨即開口,「那……」


    容闌看著她,緩聲道,「朕已經擬好了廢後詔書,明日……就宣旨!」


    皇後聞言,臉色大變,不可置信的看著容闌,整個人都在顫抖……


    隨即猛然抬頭看著他,顫聲問道,「您不是說……您相信臣妾麽,為何……」


    既然相信她,為何還要廢她?


    容闌並未開口,隻是坐在那裏,垂眸沉默。


    皇後見他沉默不語,擰著眉頭,十分不解,皇上既然相信她,為何還要廢了她?明明他也知道不是她做的……


    不是應該派人查清楚,然後還她清白的麽?為何還……


    皇後一怔,看著皇帝,想起了什麽……


    張懷……


    在宮中,可以讓張懷背叛她的人沒幾個,太後不可能這麽做,除去太後,便是……


    她臉色霎時蒼白如雪,看著皇帝,眼底皆是不敢相信。


    咬著本就幹得裂開的唇,她顫聲問道,「這件事情,是皇上做的……對麽?」


    除了皇帝,她想不出別人了。


    原本她懷疑是薛妃,但是,薛妃沒有這個本事,如今,在這宮裏,能夠指使張懷背叛誣陷她,又想對樓月卿下手的人,還能有誰……


    容闌緩緩抬眸,看著她,沉默,沒有否認,看著她的眼神,有一些複雜。


    那是愧疚的眼神……


    皇後的心,頓時沉入穀底!


    身子一軟,癱坐在那裏,整個人,仿佛沒了靈魂一般,靜靜地看著地麵。


    然而,那眼神空洞的,好似什麽都容不下了。


    隨即,她笑了。


    許是因為沒力氣,笑聲很低,聲音中,帶著諷刺,自嘲,苦澀,還有……絕望!


    她的笑聲,容闌聽得清清楚楚,麵上雖然平靜,然而,置於膝蓋上的手,卻緊緊握拳,看著她的眼神中,竟有些……不忍!


    元皇後癡笑了片刻,才抬眸看著他,臉上還帶著苦澀苦笑,幽幽問道,「臣妾到底做錯了什麽?讓您如此容不下臣妾?」


    她究竟做錯了什麽?


    她隻是嫁給了他,隻是心裏愛著他,僅此而已……


    這些年,她恨,她怨,可是,即便如此,她都安分守己的做這個皇後,沒有寵愛,沒有任何權力,哪怕淪為笑柄,她也未曾做任何讓她不悅的事情。


    可是,他卻一次又一次的容不下她,這段時間,他和秦貴妃感情失和,對她態度有變,不僅常有關懷,還陪著她用膳,態度溫和,她以為,這一次,他總算看到了她的真心,已經開始對她好了,她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了,卻沒想到……


    嗬嗬!


    他卻如此直接的,把她當成替罪羊,把她廢了……


    皇帝聞言,看著皇後,眼底平靜,淡淡的道,「你沒錯!」


    皇後,確實沒有做什麽對不起他的事情,甚至,對他一片癡心,這些,他都知道,可是,那又如何?


    他從來不曾喜歡過她,甚至,娶她,也是被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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