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月卿聞言,愣了愣,隨即想起今兒在宮裏那一茬,笑了笑,道,「為難倒是算不上,不過,今兒突然發現,皇後娘娘挺有趣的!」


    皇後今日那最多是挑撥離間,倒是沒有明擺著為難她,不過,那幾句隱晦的話,卻足以讓她聲名盡毀。


    以前覺得這個皇後隻是太後手裏的一顆棋子,如今看來,倒是小瞧她了。


    不過,這點事兒,她還不放在心上。


    寧國夫人眯了眯眼,冷冷一笑道,「看來她是這個皇後當得太順遂了!」


    以前在後宮可有可無,甚至沒有任何影響力,因為一直安分守己,和寧國公府沒有衝突,所以寧國夫人鮮少關注這個皇後的事情,每次見到也隻是客套的行禮打招唿,沒有太多交集,可最近秦貴妃失寵,太後將後宮大權交給她,她便如此按捺不住,竟敢算計寧國公府?


    嗬,還真當寧國公府的人全是傻子?


    樓月卿莞爾,坐在寧國夫人旁邊,淡淡一笑,道,「母親,挑撥離間的人固然可怕,但是……能被挑撥的那個人,該是更可怕才對!」


    寧國夫人聞言,端著茶杯的手微微收緊,眸色漸深,抿唇不語。


    樓月卿淡笑道,「隻是不知道皇後這麽做,究竟是有什麽目的,旁的也就罷了,若是危害到樓家……」


    不管怎麽說,樓琦琦都是樓家的女兒,若是皇後和太後想要利用她來算計樓家,輕的,或許不會有什麽大礙,最多就是失去一個女兒罷了,重的,卻很有可能會葬送整個樓家。


    寧國夫人臉色驟然一冷,茶杯重重一放在桌上,砰地一聲響,茶水四溢,她咬牙道,「她敢!」


    樓月卿沒說什麽,隻是嘴角噙著一抹笑意。


    寧國夫人冷冷的說,「她若是敢聯合外人危害樓家,我便親手殺了她!」


    其他的,樓琦琦怎麽作,她都可以不在乎,不過是無傷大雅的事兒,但是,這一點,是她的底線。


    她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人對樓家不利!


    樓月卿挑挑眉,「母親……捨得麽?」


    寧國夫人頓了頓,抿唇不語。


    捨得麽?


    她自問從來不曾虧待過樓琦琦,從她出生到現在,能給的都給了,哪怕更加在意樓月卿,但是也從不曾想過虧待她,可她卻從來不知足,甚至一次次讓自己失望。


    樓琦琦是她親手撫養長大的,哪怕樓琦琦一直都一副不爭不搶,什麽都聽從她安排的樣子,可是,閱人無數,寧國夫人怎麽可能會不知道,這不過是樓琦琦的偽裝罷了,她想要什麽,寧國夫人很清楚,隻是,不願去點破罷了。


    她確實是捨不得。


    樓琦琦一出生,就在她身邊長大,她日夜照看,生怕她會像那個孩子一樣從小一身病痛,所以凡事都親自過問,從沒有因為自己有兒女就冷落她,哪怕是後來婆婆和丈夫相繼去世,寧國公府全部壓在她身上,沒時間過問太多了,也是安排最信得過的人照顧,即便如此,也都常常過問她的情況,給她請最好的人教導她各種琴棋書畫,從不曾虧待任何。


    可是,她卻隻是聽從旁人的三言兩語,就與自己疏遠至此,甚至怨恨自己,寧國夫人說不失望是假的。


    其他的,她能忍,可若是樓琦琦膽敢對樓家不利,她即便不舍,也要親手了結了她!


    咬了咬牙,寧國夫人沉聲道,「若是她敢,我沒有什麽捨不得的!」


    當初,是她的心軟把她帶到這個世上,若是這是一個錯誤,那麽,她不介意把當年的錯糾正!


    樓月卿竟有些心疼這樣的寧國夫人,「母親……」


    她其實很佩服寧國夫人的寬容和堅強。


    她出身皇家,從小就受盡寵愛,和樓疆年幼便訂下婚約,長大後也兩情相悅,佳偶天成的兩個人,身份地位也是足以匹配,本該伉儷情深,一生都幸福美滿,可是,最後還是落得個早年喪夫獨自挑起整個家族的地步。


    樓奕閔雖然也是樓疆和別的女人所生,可是,比起樓奕閔,寧國夫人更介意樓琦琦的存在,樓琦琦的生母錦雲是寧國夫人的心腹侍女,從小就跟著她一起長大,情同姐妹,便帶著她嫁進寧國公府,一直也是忠心耿耿,可是誰知道,錦雲會對樓疆心生情意,為此受人指使,在樓疆的茶裏下了藥,爬上了樓疆的床,當時寧國夫人的親生女兒剛出生幾個月,身子一直不好,讓她心力交瘁,當她知道的時候,是兩個月後錦雲被診出懷孕,盤問之下才知道自己的丈夫和自己最信任的人苟合,珠胎暗結,可想而知當時她何等心寒。


    她能把樓琦琦撫育成人,還如此用心,不因為當年的恩怨而虧待樓琦琦,估計沒幾個女人能有這般胸懷,可是,樓琦琦卻還不懂她的心,想必寧國夫人更加心寒吧。


    寧國夫人看著樓月卿隱隱帶心疼的眼神,不由得笑了笑,伸手捋了捋樓月卿的鬢角,眉眼溫柔看著她輕聲道,「卿兒放心吧,母親半輩子什麽沒經歷過?我自己問心無愧便好,不管她想做什麽,我都承受的住,所以你不必擔心!」


    哪怕對樓琦琦一向寵愛,哪怕一直都把她當做親生女兒,那又如何?隻要樓琦琦敢犯錯,她也一樣可以把這份母女情斬斷。


    當年她多愛樓疆她自己知道,所以,樓奕閔的生母帶著他來樓家的時候,她忍了一次,卻不再願意全心全意,當錦雲有孕,她便將對他所有的情意全部扼殺,哪怕他死的那一天,她都不曾流過一滴眼淚,甚至,連心痛都不曾有過。


    她的親生女兒死的時候,隻有七歲,可她哪怕再傷心,也不曾軟弱給誰看,沒有什麽是她放不下的,所以,哪怕樓琦琦是她養大的,她也一樣不會心軟。


    樓月卿莞爾,「我知道!」


    她一直知道寧國夫人是個心性堅韌的女人,所以,擔心倒不至於,隻是心疼而已。


    寧國夫人站起來,輕聲道,「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我先迴去休息了,你也早點休息!」


    藺沛芸懷孕的事情她已經派人告知藺家,慎王府那邊容昕也會告知,怕是明日都會來,明日怕是有的忙了。


    樓月卿站起來頷首,「嗯!」


    寧國夫人便轉身離開了。


    樓月卿見她離開,才轉身走上閣樓。


    容郅今日沒有來信,知道他忙,樓月卿也沒太在意,隻不過是有些擔心。


    還有兩天就是初一了,不知道初一之前他能不能迴到這裏,若是迴不來,她實在是不放心。


    已是午夜,樓琦琦卻一直未曾入睡。


    披著一件單衣站在房間的窗台下看著外麵一片烏黑的天際,陷入沉思,不知道在想什麽。


    如今已是月底,天上並無月色,隻有沒有邊際的黑暗,她卻一直看著天際沉默著。


    她的貼身侍女香兒見她一直不睡,自己也不敢去睡,隻是一直疑惑的看著她,根本不懂她在看什麽。


    黑漆漆的天有什麽好看的?


    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再次開口,「小姐,夜深了,您還是早些休息吧!」


    現在已經是秋季,晚上有些涼意,小姐本就病剛好,這樣穿著單薄的裏衣站在這裏,若是著了風寒怎麽得了?


    樓琦琦聞聲收迴目光,看著一臉關懷的香兒淡淡的說,「你先下去休息吧!」


    她睡不著。


    香兒忙道,「奴婢還是陪著小姐吧!」


    樓琦琦也不勉強,輕聲道,「那就隨你吧!」


    說完,轉身繼續看著外麵。


    香兒見她擰眉沉思的樣子,不由得問道,「小姐可是在想今日宮宴上的事兒?」


    樓琦琦斂眉不語。


    她確實是在想今日宮宴上的事兒。


    香兒咬了咬唇,有些不平道,「小姐,說句不敬的話,依奴婢看,夫人這次真的是太偏心了,郡主是她的親生女兒又如何?您才是在她身邊長大的,以前郡主沒迴來前,夫人對你那麽好,自從她迴來後,夫人對您就不如以前上心了,這次竟然……」


    自從去年在容華郡主的及笄宴會上看到她穿著那件琉璃裙,小姐就很喜歡,夫人當年嫁過來時老王爺給了那麽多陪嫁,夫人卻一直放著,那也就罷了,畢竟是夫人珍藏著的,可是這次竟然給郡主做了裙子,卻沒有給小姐做,也太厚此薄彼了。


    哪怕小姐穿的用的都是頂尖兒的,可是比起郡主的奢侈,還是相差甚遠,夫人如此偏心,小姐以後怎麽做人啊。


    樓琦琦聞言,眸光微閃,相疊置於身前的手微微攥著拳頭,輕咬著唇幽幽道,「姐姐是母親親生的,我不過是個庶出,母親把我養在名下,待我已是極好,我還能怨什麽?」


    她的生母,是個連妾都算不上的婢女,而她,哪怕是樓家的女兒,哪怕名義上是樓家的嫡次女,也不如樓月卿血統高貴,所以,她能如何?


    樓月卿註定是攝政王妃,一輩子高高在上,而她,還有不到一個月就要嫁給容康,一輩子平平淡淡。


    嗬,她除了認命,還能如何?


    香兒聞言,忿忿不平道,「可是小姐是夫人親手撫養長大的,郡主從小就被送走,哪有小姐跟夫人親厚?她一迴來,您在府中地位就不如以前了,如今更是……」


    在她看來,郡主除了是夫人親生的,長得比小姐更美之外,哪也比不上小姐,可是,她一迴來,不僅夫人對她寵愛有加,更是對小姐不如以前親厚了,把最好的都給了郡主,如此偏心,當真是讓人心寒。


    還有大少爺,以前大少爺從不曾正眼看過小姐,每次都是冷冰冰的不待見,本以為是因為是天性如此,然而卻對郡主如此溫和,每每看到,她就為小姐感到委屈。


    小姐心性溫和,平日裏不驕不躁的,比起跋扈刻薄的郡主不知道好多少……


    樓琦琦沒吭聲,隻是垂眸看著外麵的庭院,凝神不知道在想什麽。


    香兒話一頓,看著樓琦琦悶不吭聲,忍不住問道,「小姐,您真的要嫁給西寧郡王世子麽?」


    說來這點最氣人,郡主那樣的人都可以和攝政王殿下好,註定了會嫁給攝政王,夫人卻把那麽優秀的小姐許配給一個沒落皇族,雖然以後也會是王妃,可是不過是一個毫無任何地位的郡王妃,和郡主相比,天差地別。


    樓琦琦輕咬著唇畔苦苦一笑,「我還能不嫁麽?」


    她根本就無法做主,不是麽?


    她想要的得到了,曾經隻有一步之遙,可是因為寧國夫人,如今已經是奢望。


    她想要的一切,已經在寧國夫人把她許配給容康的時候,徹底沒有希望了。


    香兒看著她如此,實在是不忍,一咬牙,道,「小姐,您不如想個辦法讓夫人把婚退了,這可是您的終身大事兒,如今還有差不多一個月,興許還來得及!」


    她是小姐在街邊帶迴來的孤女,因為太餓了偷了人家的饅頭被小販打個半死,是小姐路過把她救了迴來,這幾年小姐對她一直都很好,從不苛責打罵,在她眼裏,再沒有人比小姐更好了。


    小姐本該嫁的更好,卻被許給了一個沒落的郡王府,夫人這是作踐小姐!


    樓琦琦聞言,愣了愣,轉頭看著她,「退婚?」


    能麽?


    香兒點頭道,「對啊,您以前不是總跟奴婢說事在人為麽,如今也是這個理,您想個辦法讓夫人把婚退了,可不就成了麽?」


    樓琦琦眸光微閃,凝神不語。


    香兒還想再開口,「小姐……」


    樓琦琦看著她輕聲道,「你去睡吧,我要睡了!」


    香兒隻好把想說的話憋迴去,道,「那奴婢伺候小姐休息……」


    樓琦琦搖搖頭,「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你去睡吧!」


    香兒隻好退下。


    樓琦琦見她離去,這才緩緩走到梳妝檯前,坐在那裏,拿起梳妝檯上的一個紅色盒子打開,從裏麵拿出一個小瓷瓶放在手心,緊緊拽緊。


    腦海中,浮現出今日在宮裏,皇後單獨跟她說的一句話。


    「隻要這次事成,你想要的,本宮和太後都會給你……」


    咬著牙關苦苦一笑,樓琦琦將瓷瓶緊緊握在手心,仿佛握住的,是救命的稻草……


    她不要嫁給容康,不要一輩子就這樣平平淡淡的,不要低人一等!


    眼底一道冷芒一閃而過,隨即恢復如常,她輕咬著唇畔,將瓷瓶放迴盒子,合上盒子,放迴原處,這才站起來往床邊走去。


    一夜好眠。


    第二天,樓月卿正在用早膳,前麵就有人來報,慎王妃帶著世子妃和容昕還有藺夫人帶著藺家的幾個女眷來了。


    藺沛芸懷孕的事情昨日她們就知道了,所以一早就過來。


    而昭琦公主因為魯莽將藺沛芸推倒在地差點流產,被太後關入宗人府的事情也是在京中鬧得沸沸揚揚,外麵都在議論此事兒。


    不過,外麵再怎麽熱鬧,寧國公府都很平靜,慎王府和輔國公府的人一來都去了藺沛芸的院子裏。


    樓月卿也不急著去見客人,簡單的吃了些早膳,又催著靈兒吃東西。


    小丫頭昨晚以為藺沛芸身子不適所以悶悶不樂,睡得晚,今兒也沒什麽精神。


    不過,沒多久容昕就來了。


    樓月卿正在哄靈兒吃早膳,桌上都是她愛吃的,可是不知怎的,小丫頭就是吃幾口就不想吃了。


    眼巴巴的看著樓月卿,癟著嘴道,「姑姑,靈兒要去看義母……」


    樓月卿道,「聽話,吃飽了再去!」


    說完就把手裏的粥遞到她嘴邊,可是靈兒就是不吃。


    「哼!」臉一別,小脾氣見長。


    樓月卿臉一沉,「不吃今天都不許去看義母!」還學人家鬧脾氣不吃東西?也不看看自己才多大,不好好吃飯怎麽行。


    靈兒聞言,一臉委屈的看著她。


    樓月卿繃著臉完全不買帳。


    容昕一進來就看到這一幕。


    站在門口揚聲問道,「喲,靈兒這是怎麽了?被姑姑欺負了?」


    她一出聲,樓月卿抬頭看去,就看到看到容昕,挑挑眉,不過,來的不止容昕一個人。


    還有一個臉生的姑娘。


    看著十五六歲的模樣,長相不算絕色倒也清秀,身材窈窕,站在容昕身後有些小心翼翼的樣子。


    靈兒連忙跳下凳子跑過去,撲進容昕懷裏一臉委屈的告狀,「表姑姑,姑姑欺負我!」


    樓月卿嘴角一抽,隻好把碗放下。


    站了起來看著門外不敢走進來的女子,挑挑眉,「這位是……」


    那女子忙屈膝行禮,語氣輕柔緊張的開口,「沛芫見過郡主!」


    不難聽出她很緊張,好似很害怕……


    樓月卿眉梢輕挑,看著容昕,容昕隻好放開靈兒站起來,道,「她是藺家二房嫡女藺沛芫,表嫂的堂妹,第一次來這兒,姑姑讓我帶她走走,我就帶著她來這裏了!」


    因為她們都是未出閣的女子,不方便待在那裏聽長輩們各種交代孕婦的事兒,所以被打發出來了。


    樓月卿瞭然,淡淡一笑,「藺小姐不必多禮!」


    藺沛芫聞言,才敢起身。


    卻不敢直視樓月卿。


    顯然是有些怕樓月卿的。


    樓月卿倒是沒在意,淡淡的說,「既然是大嫂的妹妹,便無需太過拘禮,進來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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