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木質和石質房屋普遍隻能達到三層樓高的大楚,這棟房子可謂是鶴立雞小說網站要穩定很多更新還快,全文字的沒有廣告。]要不是因為秦州那邊煉鋼工作有所進展,還建不起這樣的房子來。


    這一點讓平安很滿意,因為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他就是要讓圖書館成為京城的地標性建築,大家隻要站在高處往這個方向一看,就能夠看到它。


    這樣,它的存在才足夠深入人心。


    果然,房屋建成之後,幾乎每天都有慕名而來的百姓站在不遠處參觀,還有人主動詢問施工中的工作人員,“這圖書館什麽時候能夠建好?真的什麽人都能進去借書?”


    平安偶然過來視察的時候發現了這個問題,於是索性在這裏設立了一個臨時諮詢點,專門解答大家的問題。


    當然不是“什麽人都能進去借書”,短期內隻允許在圖書館內看書,並不允許外借。將來開通這項服務,也必須要在圖書館登記戶籍證明,有街坊鄰居幫忙佐證,確定是本地常住人口,辦理借書證的人才能借書。而且限定期限歸還,否則的話就會罰款。罰款金額是逾期未歸還的書價格的十倍。


    諸如此類雜七雜八的問題還有很多,平安要讓百姓們接受這個新事物,就要除去他們心中的疑慮。果然臨時諮詢點開設之後,前來諮詢的人絡繹不絕。


    不過令人發愁的是,絕大多數人問的都是重複的問題。極大的浪費了人力物力。


    最後平安索性決定,雇那些諮詢過的百姓來幫忙解答這種簡單的基礎問題。因為隻要迴答別人的問題,所以就算一天隻有幾個銅板,這些人也十分樂意。反正他們既然已經知道了,要是有人問起,本來也會積極迴答。現在有錢拿,就更加認真了。


    這樣一來,知道消息的人越來越多,幾乎席卷整個京城,而且還在往外蔓延。


    圖書館還沒有開放,就已經引起了極大的關注,就連朝臣之中,也有不少覺得十分感興趣。他們自己家裏的藏書再多,又怎麽能比得上皇家?而皇室的藏書有司禮監的人負責管理和保存,大臣們除非向皇帝請求,否則也是不能隨意翻看的。


    而現在有了圖書館,皇帝已經答應平安,讓經廠那邊將皇室珍藏的孤本,善本全部都印刷出來,供人閱覽。雖說看不見原本,但隻要不是愛好收藏古物,隻是想要看書的話,這就已經足夠了。


    畢竟有些寒門出身的官員,最初的時候擁有的藏書,都是自己去富貴人家之中借書,然後自己抄寫下來的。那種辛苦他們再清楚不過,所以現在能有這麽好的渠道,大家自然十分高興。


    而真正讓朝堂上下對這件事關注起來的,是江南溫甯之老爺子上的一道奏折。


    在這道折子裏,溫甯之表示自己可以將溫家的藏書翻印出來,捐獻給圖書館,讓廣大讀書人得以閱覽。


    皇室的藏書雖多,但大楚畢竟立國未久,多數藏書都是戰亂之中劫掠來的。雖然種類豐富,有不少孤本珍本,但實際上論到藏書的豐富和完整性,卻還是遠不如江南的世家大族。


    畢竟江南少受戰亂,這些大家族即便在朝代更迭的時候也能夠屹立不倒,曆代積累下來的藏書和財富,都是令人眼紅的東西。


    而現在,溫家卻主動將這些藏書捐出一份來,這該有多麽大的價值!


    而且溫家向來為江南文士之首,他們都表態了,其他的家族還會遠嗎?如此一來,圖書館的藏書之多之全,恐怕會遠超大家的預料。如此,自然也就值得這些朝臣們重視起來了。


    因為古代印刷術的落後,再加上曆史悠久,古代書寫的時候又沒有標點符號,所以就算是同一本書,各個版本不同的話,內容或是注釋也會有所不同。這些都是非常寶貴的東西,研究的時候可以相互印證。


    隻不過這時候大家的習慣都是敝帚自珍,就算分享,也隻跟寥寥數人。如果不是建立圖書館,恐怕根本不可能見到這等盛況。


    古話說,讀萬卷書,行萬裏路。


    之所以如此,其實是因為古代讀書十分困難。所以許多文化大家,終身也隻鑽研四書五經之中的一本,固然是因為這樣比較容易有所成就,但更是因為他們往往沒有別的選擇。


    不過,溫甯之在奏折裏也提了要求,他希望江南也能建立一間圖書館,規模跟京城差不多,而且現在就要建。&#1


    這是平安跟溫老爺子交換的結果。他要請傅彥出山,讓溫老爺子幫忙,卻也不能讓人白幫,所以就給出了這個好處。若非如此,溫老爺子也不會在信中連傅彥過去的那些事都告訴他。


    反正江南文風鼎盛,自古就是文化交流的中心,成立一座圖書館也是勢在必行的事,否則無法滿足他們的需要。


    而且這樣看上去有點兒分庭抗禮的意思,但未嚐不是對圖書館這個新事物的鼎力支持?既然江南的文人都接受了,這個風潮自然很快就會傳遍整個大楚,到時候推行起來,就容易多了。


    另外,在平安的規劃裏,圖書館的藏書,除了朝廷印刷的部分之外,還有民間捐贈的。這一部分會占很大比重,畢竟這是能夠獲得名聲的好事。不過,有溫家帶頭,往後進行起來,肯定會更加容易。


    所以很快這份申請就被通過。等到京城的圖書館竣工之後,施工隊就會趕往江南。


    至於平安,他現在正在跟傅彥商量,圖書館裏的書該怎麽放。


    後世有一個學科叫做圖書管理學。可見要建一棟圖書館容易,但是要將它管理得井井有條,卻並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按照什麽來作為索引?如何分門別類?哪一種放置方法比較方便取用和歸類整理?這些都是需要迫切解決的事。


    好在傅家本身就有藏書樓,在這方麵,傅彥也算是有點經驗。至於平安,得益於上大學的時候經常泡圖書館,多少也知道一點。


    讓他為難的是,現代的時候,圖書索引之中大量使用字母和數字。但是現在,別說拉丁字母並沒有被引進大楚,就是阿拉伯數字,現在也並沒有人用。平安倒是知道碼頭工人使用的草碼相較漢字更為簡潔,但也不可能就那麽挪過來用。


    所以第一步進行圖書分類,平安和傅彥就產生了分歧。


    平安是以實用為主,最好是普通小老百姓一進來,隻要能識字,就知道要去哪裏找自己需要的書,同時引用後世的圖書分類方法。但傅彥身上卻還帶著文人的風雅和浪漫,力求雅、達、美。以經史子集為基礎,音韻為目。這種方法就連平安都雲裏霧裏,更別說是普通人了。


    “傅先生,你別忘了,我們的圖書館是麵向廣大的讀書人。哪怕隻是個剛剛念完私塾,連童生都沒有考上的人,我也希望他能來這裏看書。若是按照你的方法,恐怕許多人一進門就要被嚇住了。”平安無奈。


    就像你開個路邊的早餐店,主打平價和快捷,結果卻裝修成高檔餐廳,讓人望而生畏一樣,又怎麽會有客人登門呢?


    “而且我們這個方法定下來之後,以後其他地方建立圖書館都會比照這個標準來進行。到最後,我希望大楚每個縣都有一座小型圖書館,甚至村子裏也有一個圖書室。到時候這種分類方法就完全不適用了。”


    “可是當下讀書人都習慣了按照這個方法分類。”傅彥堅持,“千百年來皆是如此,自有其道理。”


    平安也是寸步不讓。


    建圖書館對他來說,隻是第一步,學科分類更隻是拋磚引玉。


    隻要定下這個分類,大家就會發現,許多分類比如自然科學下麵,甚至有可能連一本書都沒有。然後平安再順勢召集人進行編纂,將這種分類方法固定下來的同時,也要開始引導著這個時代更加重視形而上的哲學和社會科學的文人們,逐漸將目光轉向自然科學。


    不過現在看來,這條路任重道遠。


    傅彥固執起來,怎麽說都不肯聽,平安當然也不可能後退,一時之間,居然僵持住了。


    馮璋聽說之後,特意過來打趣了兩人一趟,又問了緣故,然後哈哈大笑,“我來給你們做個評判如何?”


    兩人自然都答應了,因為他們都不認為自己會輸。


    然後馮璋就開始提問了。他挑的都是一些分類會比較含糊的書,要求兩人按照自己的標準進行分類。如此再進行對比,哪一個比較清晰明了細致,哪一個比較難以理解,優劣自然就能夠看出來了。


    讓平安驚訝的是,自己竟然沒有大比分勝利,隻以微弱的優勢勝出。


    有時候古人的智慧也是不能夠小看的。他們總能夠找到辦法,把新出現的東西納入原本的體係之中去。


    如果不是平安的目的就是要打破這個原本的體係,他會非常佩服傅彥提出來的方法,並且欣慰的采納。可是改革就是這樣,當下看上去完美的東西,也不得不被打破,被拋棄。


    定下分類之後,接下來的工作就變快了。因為沒有字母,所以平安采用天幹地支加上數字進行細分和索引,很快就將整個分類體係建立起來了。


    接下來就是等藏書都運到之後,在布置的過程之中,結合實際來做一些調整和改變。


    雖然過程中跟傅彥經常起爭執,但兩人卻是更加的欣賞彼此,關係也比從前更加進了。其實有好幾次閑聊的時候,平安想問問秦浩然的事情,不過想了想還是閉了嘴。


    這是別人的*,隨意探問不太好。


    卻沒想到,等到這邊的準備工作做得差不多,兩人一起喝酒吃飯的時候,傅彥卻突然提起來了。


    “是你告訴浩然的吧?”他問平安。


    既然他主動開了口,平安也就直接問了,“你們和好了嗎?”


    傅彥抿了一口酒,看向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正值黃昏,路上的行人都腳步匆忙的往家裏趕。他看了一會兒,才開口,“這些年來我一直在想,若非當初我遠走他鄉,她或許就不會死。縱然是成為這俗世之中的愚夫愚婦,但人總還活著。”


    活著就什麽都有,死了一了百了。


    一條人命沉甸甸的壓在心上。因為他是個有良知有擔當的男人,所以更加不能原諒自己。


    平安忽然明白了傅彥的意思。


    根本談不上和好,因為他責怪的人並不是秦浩然,而是自己。儒家講究自省、克己,所以他覺得這件事的錯在自己,卻不能逃避,隻能一遍一遍的記住。


    這個看似嚴肅深沉的男人,內心深處卻是如此的簡單。


    但是平安對此有不同的看法,“先生對自己太苛刻了。你也說是或許,或許就算你沒走,命運也並不會有什麽不同。”


    古希臘有個叫做索福克勒斯的作者寫過一出經典的悲劇,名叫《俄狄浦斯王》。這本書講述了英雄誒第撲死竭力逃避神諭所示的命運“殺父娶母”,然而最終卻還是走上了這條道路,展示出了人與命運的衝突。


    在研究這本書時,許多文學批評家提出了“性格決定命運”這種說法,並且被廣為讚同。


    平安本人是這種說法的忠實支持者。


    有時候他設計一件事情,正是根據要對付的人的性格來進行設計,這樣對方無論如何都躲不過去,隻能走進自己安排的陷阱裏。而在他跟趙璨的交流之中,也始終認為趙璨要管理朝臣,隻要按照各自的性格去使用他們,就能夠輕易的達到自己的目的,讓對方和自己都覺得滿意。


    隻不過要把握好這其中的度,因為變數無處不在,人的性格也不會是一成不變。他要做的是順勢而為,而不是玩弄人心。否則的話,遲早會翻船。


    所以平安覺得,傅彥那位未婚妻小姐既然在如願嫁給秦浩然之後,也沒有過上她以為的好日子,那就說明她的性格有問題。就算換了一種可能,除非她的性格產生變化,否則結果也還是一樣的。


    “浩然也是這麽說。”傅彥道,“可她還那麽年輕,除了驕縱些並無錯處,不該承受這樣的命運。”


    “當年的事情,究竟是怎麽樣的?”平安忍不住問。之前他本來打算問秦浩然的,可是沒有找到機會。


    然後平安就從傅彥這裏聽到了另一個版本的故事。


    其實在故事裏,兩情相悅的並不是未婚妻和秦浩然,而是傅彥本人和秦浩然。當然,說是兩情相悅也不太恰當,他們當時還年輕,隻不過對對方有了朦朧的好感罷了,並沒有揭破那層窗戶紙。


    如果按照這樣下去,也許兩人最終情不自禁在一起了,又或許少年時的好感隨著時間流逝而消失,各自娶妻生子。


    但是這件事卻被傅彥的未婚妻知曉了。當時她瘋狂的迷戀秦浩然,卻偏偏跟傅彥有婚約,為了自己的愛情,他跪在傅彥麵前求他成全自己,又拿出這件事進行威脅,以致傅彥不得不遠走他鄉。


    秦浩然知道真相之後,便也跟著離開,打算去找傅彥。


    隻是天下之大,音訊難通,要找一個人並不容易。偏偏那位未婚妻也偷偷的跟上來了。


    一開始她歇斯底裏的指責秦浩然,但因為必須要依靠他照顧,後來她終於安靜下來。隻是這個從小被家裏寵壞了的女孩收斂不了多久,就忍受不了這種日子,打算迴家。


    但還沒找到傅彥,秦浩然當然不願走。於是兩人大吵了一架,未婚妻負氣離去。


    當時他們已經到達了京城,這裏遍地都是權貴,她離開之後,很快就得罪了一位紈絝公子,並被對方看上,欲強娶為妾。就在這時候,有人出手救了她。年輕的女孩心思很容易就變了,她愛上就救自己於危急的人,忘了之前癡迷的秦浩然。


    結果對方並非良人,雙方又沒有婚書媒聘,等對方厭棄之後,便抽身離開了。


    秦浩然好不容易找到她時,她肚子裏已經有了孩子,孩子他爹卻早就不知所蹤。無奈之下,他隻好留下來照顧。不想她經受這樣的打擊之後,心思鬱結,身體每況愈下,最終生產時一屍兩命。


    把人安葬之後,秦浩然也隻剩下滿心的茫然。


    事情走到這一步,他已經不敢去找傅彥了,他覺得或許就是因為自己太過貪心,不肯接受既定的命運,所以上天才會給與這樣的懲罰。那個女孩不單是傅彥心中的刺,也是他心中的結。


    最後秦浩然索性在天機觀出了家。每日裏跟著長春真人修行,讓自己的心得以安寧。


    隻是沒想到,幾年之後,傅彥也來到了這裏。


    ……平安早就料到這是個狗血的故事,卻沒想到居然狗血到這個地步。聽完之後一時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他們做錯了什麽嗎?並沒有。然而賠上去的,卻是半生孤苦和蹉跎。


    這種故事,總是讓人萬分唏噓。


    “你那是什麽表情?”傅彥問。


    平安說,“隻是覺得可惜。”如果當初他跟趙璨真的因為種種原因分道揚鑣,後來沒有重歸於好,那麽也許很多年後,等他到了傅彥這個年紀,再迴想起如今的事情來,也隻能歎一聲可惜。


    幸好他跟趙璨都不是那種循規蹈矩的人,相反,他們想要臨駕於規矩之上,不願意受到束縛。


    傅彥道,“我倒以為,這隻是對我的磨礪。若非少年時的經曆,我如今恐怕還在傅家,縱然有些成就,恐怕也僅止於此。”至少絕不可能有現在這樣名揚天下的聲望。


    因為世家除了給他們提供資源之外,還會束縛住他們。傅彥年輕時交過的那些友人,如今大半都變得庸庸碌碌,做著家主,掌著權勢,然而於學問上,恐怕比之當年都不如了。


    他能這麽想,倒也未必是壞事。平安道,“先生豁達,我不及也。”


    傅彥一笑置之,而後問道,“圖書館已經快要竣工,不知那些書什麽時候才能印好?”


    如果沒有書,圖書館就算建好了也隻是個空殼子。傅彥身為皇楚圖書館館長,這圖書館一天不開門,他這個位置,就都還是虛的。既然接下了這份擔子,自然希望趕快落實。


    平安道,“我迴頭去催一催。”


    就算活字印刷,速度也不會太快,主要是因為這時候還沒有機器印刷,一切都得依靠人工。而且墨不能速幹,就必須要進行晾曬。否則的話字會都擠在一起。所以即便平安要求的書不多,但也要等一段時間。


    不過很快,江南那邊就傳來了好消息。徐文美寫信給平安,告訴他油墨的研究有了進展。這種新製成的油墨,使用起來更加方便,效果更好,幹燥得也更快。除了來信報告這個好消息之外,徐文美還給平安送來了幾份樣品,以及油墨配方和製作過程說明書。


    平安立刻親自去了經廠那邊試驗這種新墨,效果自然也十分令人滿意。除了沒有五顏六色可選之外,其他方麵完全滿足平安的需求。在顏色上,徐文美說,他們正在考慮將各種染料加入其中,進行試驗。


    這再次說明了人民的創造性是無限的,隻要打破上麵的束縛和限製,他們會自發的發明創造出許多的東西。而平安要做的,就是給他們一點點引導和啟發。


    有了這種新型的墨之後,印刷的速度自然加快。等到圖書館裝修晾幹完畢之後,這邊的書也都印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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