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璨迴來得很快。

    平安還沒想出個端倪,他就已經迴來了。還幼稚的從後麵悄悄靠近,把腦子裏一直在轉著其他事情,根本沒注意到他的平安給嚇了一跳。

    轉過頭看到趙璨那張臉的時候,平安覺得自己的心髒劇烈跳動了幾下。

    雖然很快就平複了,感覺像是幻覺。但到了此刻,他已經可以肯定了,那不是。

    所以說,謊話不可以隨便亂說,沒準哪天就成真了。

    “嚇到了?”見他一直盯著自己看,眼珠一動不動的樣子,趙璨連忙抬手在他肩上輕輕拍了拍,“別怕,我逗你呢。”

    這語氣也有點古怪,但這會兒平安也顧不得了。因為他要先掩飾自己的異常,“咳咳……幹嘛突然從後麵走過來嚇人?”他轉迴臉盯著眼前的書,“你嚇得我忘記自己看到什麽地方了。”

    “那就從頭再看。”趙璨將腦袋伸過來瞥了一眼,“這本書我也正在看,不如我們一起看,可好?”

    說著也不等平安答應,直接擠過來坐在了他身後,以一種近乎是將他圈在懷裏的姿態,伸手去翻書。

    手臂長了不起嗎!在這裏住了這麽長時間,平安當然知道,趙璨已經比自己高了,所以手筆比自己的長,腿也比自己的長沒什麽好奇怪的。除了趙璨還比他小兩歲,發育也比他晚兩年之外。

    “坐迴你那邊去。”平安想要站起來。

    從前他和趙璨看書的時候,都是坐在小桌子兩邊,彼此相對。現在趙璨卻擠到了他的位置上來。這種曖昧的姿勢,平安簡直渾身不自在。

    趙璨手一帶,就把他壓了迴來,“坐過去不方便看書。別動。”

    但是平安已經不願意再這麽跟他黏黏糊糊的曖昧下去了。所以他撐著桌子,努力站起來。趙璨按了兩下,發現他是真的在堅持,隻好鬆了手。

    平安立刻站到一個相對比較安全的距離,然後盯著他看。

    趙璨摸了摸鼻子,問,“看我做什麽?”

    “我看看你要做什麽。”平安道,“殿下應當知道,這樣逗人玩兒,是很沒趣的。”

    趙璨臉上的笑容也收斂了起來。他歎了一口氣,盯著平安,“就知道你會這樣講。可你怎麽知道我是在逗你玩兒呢?”

    “如果不是,那殿下告訴我是什麽?”平安毫不客氣的反駁。

    趙璨認真的看著他,“我以為你知道,平

    安。”

    平安要說話,被他打斷,“先別急著反駁我。你認真的想想,問問你自己的心,你真的不知道我是什麽意思嗎,平安?”

    不,他知道。他隻是不敢相信而已。

    因為就算退一萬步說,即便是趙璨此刻對他是真的有感情了,那又怎樣呢?他們兩個人這樣的身份,能有什麽好結果?趙璨從不相信小說裏的愛情故事,會發生在自己的現實裏。穿越之後就更沒可能了。

    所以如果趙璨是逗他玩,反而好些。如果是真的有了敢情,才是不知道該怎麽收場。

    平安也很討厭自己這種未慮勝先慮敗,做什麽事情都要周周到到的想一遍,想清楚了,確定一切結果和可能自己都可以承擔了才會動手的做法。但是他有什麽辦法呢?

    不這樣子他就活不下去。

    跟活下去比起來,感情也好,別的什麽也罷,都是要排在後麵的。

    所以不管趙璨到底是什麽意思,在他這裏,首先要進行一遍否決。一遍不夠就兩遍,或者更多。

    “殿下。”平安加重了語氣稱唿他,“你真的知道自己是什麽意思?”你已經做了決定了嗎,你能承擔結果嗎?如果不能,就別開這個口。

    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

    趙璨站起身走到平安麵前。平安要後退,被他攬住了腰,拉近。

    “你在害怕什麽?”他問。

    平安低下頭不去跟他對視,語氣平板的說,“我害怕的東西很多。難道你就不怕嗎?”

    趙璨當然不是不怕,但是在平安麵前卻絕對不能表露出來。他況且他現在,也還沒有到能夠想這些的時候。眼前最重要的是讓平安放下顧慮,所以他立刻笑嘻嘻的道,“有什麽可怕的?”

    平安抬起頭看了他一會兒,即使明知道趙璨可能是根本沒有做過任何打算,所以才能說得這麽瀟灑,但這一瞬間,他還是忍不住覺得微微暈眩。也許這就是趙璨跟他本質的不同。

    在無法確定的時候,趙璨向前,而他往後退。

    但是現在趙璨攔住了他的退路。所以他甚至不必往前走,隻要等著趙璨走過來就可以了。

    這種感覺,平安舍不得拒絕。

    其實現代人骨子裏都有一種“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基因,因為在那個無論什麽都很快速的時代,漫長而又雋永的愛情故事,仿佛已經是隻能在書本上和故事裏存在的東西。

    愛不愛?愛。可長久需要的不光是愛,還有許多別的東西。

    大家都給不起的東西。

    所以及時行樂,才是最正確的選擇。平安雖然沒有過感情經曆,但其實骨子裏也埋藏著這樣的基因。隻不過,他連能夠讓自己及時行樂的人,都沒有遇到罷了。

    而現在他遇到了。

    趙璨微妙的態度,讓平安的決心也忍不住有些動搖。如果趙璨很認真,規劃好了長久的未來,祈求的是白頭偕老,那麽他可能會立刻就逃走了。畢竟對於他們兩個人來說,這都是絕對不可能達成的結局。

    雖然很遺憾,但明哲保身才是最理智的。固然品嚐不到愛情的甜美,但也不用去承受失去的痛苦。

    但趙璨並不是。他跟平安一樣,對未來看得很清楚,明知道沒有結局,仍舊毫不猶豫的向前。

    及時行樂碰上了及時行樂。

    平安原本給自己所設定的那些限製,似乎都岌岌可危,下一瞬間就會徹底的崩潰消散。既然彼此都那麽理智,明白將來要麵對的是什麽,那何不沒有負擔的享受一迴呢?

    不在乎天長地久,隻在乎曾經擁有。

    “我……”平安伸手去推趙璨,眼睛都紅了,“這樣不對……”

    然而這微弱的抗議,湮滅在了趙璨覆蓋下來的吻中。

    仿佛是對於平安猶豫不定的懲罰,趙璨在他的唇上用力咬了一口。不至於痛,卻仿佛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過電一般的感覺,沿著唇部的神經末梢,一路傳遞到心口,讓他的心似乎也跟著一軟。

    心既然軟了,原本的堅持自然便都無以為繼了。

    平安還睜著眼睛,趙璨的臉在眼前無線放大,兩個人的視線剛好對在一起,他的眼睛波光瀲灩,仿佛一泓引人探索的湖水。平安在那湖麵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像,然後那影像又在波動中逐漸的旋轉、扭曲,最終消失不見。

    他閉上了眼睛。

    這是一個示弱的姿態。趙璨幾乎是立刻就抓住了——在這方麵,他好像格外有天賦。

    他一隻手緊緊攬著平安的腰,另一隻手扣住他的脖頸,兩人的身體緊緊的貼在一起。平安原本伸出去要推趙璨的手似乎也失去了力氣,就這麽輕輕的貼在趙璨的胸口,能夠感覺到他正在不斷加速的心跳。

    砰砰砰——

    動心的不隻是他一個人,這就夠了。

    一旦放下了心裏的顧慮,平安就不再是任人魚肉的對象了。他揪著趙璨的衣領,反而把人拉近,仰起頭來接受他的吻,同時也毫不客氣的吻迴去。

    這一場最初由趙璨一個人主導的親吻,到最後反而變成了勢均力敵的戰爭。——畢竟在這件事情上,雖然兩個人都是實打實的生手,但平安的理論知識,卻能甩趙璨十幾條街。好在趙璨的學習能力極強,能夠迅速的將平安的招數學以致用,變成自己的武器。

    兩個人毫不留情的啃咬,吮吸甚推搡著,似乎都要逼迫對方主動認輸。唇間已經能夠嚐到淡淡的血腥味,應該是有人的嘴被咬破了。但兩人都沒有鬆手,不知不覺間便糾纏著靠近了軟榻,然後雙雙猝不及防的倒在了上麵。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兩人不得不暫時分開,頭碰頭的抵在一起劇烈喘息。

    不分勝負。

    趙璨終於意識到平安跟其他任何人所不同的地方了。——他從不懂得順從。然而這正是趙璨最為欣賞甚至最後心動的地方:他壓製不住平安。這個人好像天生就跟他在某些地方相克,誰也奈何不了誰。

    所以他們的關係,本來就應該是此刻這樣,彼此糾纏著,誰也不肯放手,直到地老天荒。

    喘夠了氣,兩人的視線同時碰在一起,然而仿佛有電流和火花四濺,下一刻兩人再次吻在了一起,仍舊誰都不肯先認輸。

    直到肺腑之中最後一絲氧氣都被消耗殆盡,兩人才不得不再次放開了對方。這一次,大概是為了避免情況再度失控,兩人都稍微退開了一點距離。

    然而眼神卻仍舊膠著在一起。

    兩個人的唇都被咬破了,唇色在不斷的吮吸之中變成了極度充血的紅色,眼神則灼灼發亮,仿佛要將周圍的一切,包括對方全部焚燒殆盡。

    “平安……”趙璨忍不住喚了一聲平安的名字。

    平安眼神一動,微微側了側頭,似乎在問:怎麽了?

    趙璨深吸了一口氣,抬手把人給撈進了懷裏,然後動了動下身,讓平安知道他究竟在苦惱什麽。

    平安這才意識到趙璨與自己些微的不同。他即便再激動,但是身體某部分已經失去了原本的功能,不會再有反應。但趙璨不同,他是個血氣方剛的正常男子,初識情味,反應強烈。

    察覺到了這一點之後,平安沒有窘迫,沒有羞澀,而是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趙璨被他這麽一

    笑,不免有些氣急敗壞,張嘴在他的耳朵上咬了一口,低聲威脅,“不許笑。”

    平安努力忍住了笑聲,然而眉眼間的笑意卻無論如何收不迴去,就這麽看著趙璨。看得趙璨滿心的鬱悶,“你不打算做點什麽嗎?”

    “不。”平安說,“反正我沒有這方麵的顧慮。”然後努力從趙璨身上掙紮著站起來,“您自便……啊!”

    眼前天旋地轉,下一瞬平安再次被趙璨壓在了身下。“你讓我自便的。趙璨狠狠的說完,伸手來撕平安的衣裳。

    平安本來是要掙紮的,然而這一刻的趙璨,臉上帶著狠意,眼中卻是極度的渴望,一張絕色的麵孔豔如雲霞,實在是靡麗得讓平安忍不住有些癡迷。於是那掙紮的動作還沒做出來就被放棄了。

    等到他迴過神來的時候,衣服已經快被趙璨給扒光了。

    果然美色誤人!

    平安抬起手……毫不猶豫的去扯趙璨的衣服。要脫大家都脫,誰怕誰?反正占便宜的是誰也難說得很。

    於是接下來的場麵,仍舊像是一場戰爭,不過由“耍嘴皮子”變成了“肉搏戰”,沒有一點煙火氣不說,反而黏黏糊糊讓人不敢直視。親吻聲,喘氣聲,撞擊聲,還有嘖嘖水聲……組成了一曲最原始的交響樂,反複的演奏著,直到兩個人都耗幹了最後一絲力氣,交疊著倒在榻上。

    饜足後的趙璨連眼角都微微發紅,整個人看上去像是一朵開到了極致的花朵。平安就算沒有力氣了,也還是忍不住轉過頭來,用眼神細細描摹他的模樣。

    他覺得自己有些瘋狂。感情就像潮水,來得又快又急,幾乎是才剛剛意識到自己對趙璨的不一般,立刻就發現趙璨對自己亦是如此,結果還沒等糾結完該怎麽辦,眨眼間情勢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趙璨太懂得要怎麽利用自己的美貌了,平安簡直毫無還手之力。

    且還心甘情願。

    即便此刻渾身都不舒服,還是忍不住為對方沉迷。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是這樣純粹耿直的顏控,光是看著這張臉,就能放棄一切的底線和堅持了。

    “別這麽看我。”趙璨把人摟緊,挺了挺下身,“我會以為你是在勾引我。”

    身體軟了,但嘴卻不軟,平安反唇相譏:“你還有力氣?”

    即使是在這個時候也不肯服軟,趙璨也算是服了他了,“你就不能稍微說一兩句軟和的話嗎?”

    “抱歉,還沒學會說這種話。”

    “是嗎?”趙璨嘴角一勾,“我覺得你學得挺好的,是誰剛剛顫著嗓子求我快一點,嗯?”

    嘴硬抵不過流氓,平安的臉紅了,狠狠瞪了趙璨一眼,伸出手快很準的抓住了他脖子以下不能描寫的地方,意帶威脅。

    然而趙璨仿佛渾然不覺,還喘著氣催促他,“動一下。”

    流氓簡直太可怕了!

    平安沒在戰爭中敗下陣來,反而輸在了臉皮厚度上,不由深刻的反省自己,是不是應該加強一下這個方麵的學習了。否則將來豈不是會一直被趙璨給壓製著?

    耍流氓,自己不應該輸啊!

    鬧了一會兒,趙璨見平安臉上出現了明顯的疲色,才終於生出了體貼的心思,“你歇一會兒,我讓人送水進來,沐浴了再睡。”

    “現在讓人送水進來,你是生怕別人不知道我們剛剛做了什麽嗎?”平安無語。

    趙璨已經坐起身來,聞言看了他一眼,低笑道,“放心,不會有人敢嘲笑你的。”

    他說的不是這個好嗎?但趙璨的態度如此坦然,似乎也沒有任何隱瞞的意思。固然是因為他對自己的人的掌控力足夠強,但也說明了他並沒有避諱這件事的心思。

    多少讓平安心氣順了一點。於是也就沒有繼續跟趙璨對著幹。

    下床時平安才發現自己手腳發軟,甚至在微微顫抖,根本使不上什麽力氣,所以趙璨臭不要臉的湊過來要幫他洗澡,平安都沒有拒絕。於是自然又被吃了不少嫩豆腐。當然,他也沒有吃虧,一樣吃了迴來。這你來我往,場麵差點兒再次失控。

    多虧趙璨剛剛太賣力,此刻正處在不應的狀態上,否則還真不好說結果如何。

    洗過澡換了衣服,平安撲在床上,立刻睡了過去。趙璨躺在旁邊看了他一會兒,才微微勾唇,含著笑意也睡了過去。

    有了親密關係的兩個人之間,似乎連氣場都發生了十分微妙的變化。如果說以前趙璨和平安是親近,那麽如今就是親昵了。晚上吃飯時,因為平安的身體原因,趙璨隻讓人給他準備了清粥,似乎是怕平安不願意吃,於是耐著性子,一勺一勺的喂他。

    平安原本是覺得好笑,故意要看趙璨的笑話。七皇子殿下恐怕有生以來從沒做過這種事情。

    但意外的,趙璨做得竟然不算糟糕。——當然,這也有可能是因為每一勺粥他都用自己的唇試過了溫

    度才喂給平安,而平安隻注意盯著他的臉看,根本連粥燙不燙好不好吃都嚐不出來。

    因為下午睡了很久,所以晚上平安就有些睡不著。

    這會兒他正躺在趙璨的大床上發呆。

    他本來是打算繼續在外麵睡的,卻被趙璨直接拉了過來。這讓平安心裏有些高興。畢竟同床共枕雖然不代表什麽,但總比連床都上不了要好。

    身體還有些微的不適,趙璨迴憶著今天發生的事情,到現在都還覺得有些迴不過神來。

    早上他明明覺得自己跟趙璨的距離太近了,有必要稍微拉開一些,也許這些感情和衝動就會因為距離而消失,迴到原本的狀態裏去。結果還沒有等他采取行動,兩個人的關係咻的一下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太快了。即使平安曾經生活在一個搖一搖就能約的年代,也還是覺得太快了。

    但是……轉過頭看到趙璨,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便很快就從他腦海裏清除,一顆心似乎被泡在了水裏,跟隨著水波不停的流動,俗稱:蕩漾。

    “你在想什麽?”原本“睡著”的趙璨忽然睜開了眼睛。

    平安一愣,然後微笑,“沒什麽。”

    “真的?”趙璨湊過來,盯著他看,仿佛要從他的臉上看出他在說謊。

    平安任由他看。

    趙璨看了一會兒,自己似乎也覺得有些好笑,隻好將平安的頭發捏在手裏把玩。彼此凝視著,溫馨的氣氛在帳幔內這小小的空間裏流動著。趙璨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麽,但是那些過於黏糊的話,又怎麽都說不出來。

    他們都不是那樣的人。如果真的表現出那種勁頭來,恐怕反而會不自在。

    這種關係真的很奇妙。他們彼此都沒有交流過,卻似乎達成了一種微妙的默契:沒有表白,也沒有承諾,彼此心照不宣。

    是那種平安覺得輕鬆的、沒有負擔的關係。

    也許在某些時候會顯得有些不足,但對他和趙璨來說,夠用了。

    過了一會兒,趙璨說,“對了,上迴有海外的小國前來進宮,送來了一種很漂亮的寶石,有許多種顏色,其他人都不喜歡,我瞧著卻挺好的。明天拿來給你看。若是喜歡的話,就都送你。”

    “君子不奪人所愛。”平安笑眯眯的說,“殿下喜歡,還是自己留著吧。”

    “還叫殿下?”趙璨看著他,似乎太生疏了。

    “那叫什麽?小七?”平安忍不住笑了。

    趙璨雖然很想抗議,然而在他認識的人中,不是叫他殿下的(大臣和宮人),就是叫他小七的(長輩),似乎沒有其他的稱唿。——不對,他之前在江南上學時,好像還是有別的稱唿的。

    “你可以稱唿我的字,鳳樓。”

    鳳樓琪樹,寶光璨然。這也許就是趙璨心中最大的執念了。

    平安低聲應道,“好。”

    【第三卷天階夜色涼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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