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宮的大火燒了三天三夜才熄滅了。


    慈寧宮內,孟清源輕輕的舀了藥,親自吹了喂到吳太後嘴邊。


    老人家經過這次叛亂,其實是一直強挺著沒有倒下,如今周景琛打迴來,吳太後心終於放下,人便病倒了,情況已是非常不好了。


    這幾日孟清源有時間都會在慈寧宮侍疾。


    “清兒!”周景琛一身戎裝走了進來。


    “噓!”孟清源忙把中指放在唇邊示意周景琛噤聲,:“剛剛睡著!”孟清源小聲道。


    兩個人手拉手去了偏殿。


    “祖母這裏,辛苦你了!”周景琛摸了摸孟清源的臉。


    “我這哪裏算得上辛苦,倒是你,這兩天外麵怎麽樣了?”


    “京三營的人已經清剿的差不多了,再過兩天,京城就能恢複正常秩序了!”


    周景琛這兩天是連軸轉,孟清源看他眼底都帶了青色,不由得有些心疼。


    周景琛把孟清源抱在懷裏,兩個人嘀嘀咕咕的說了一會兒悄悄話。


    “王爺,陛下宣您過紫宸殿!”有太監進來稟報。


    “說了是什麽事嗎?”孟清源忙問,都找到慈寧宮來了,應該不是小事。


    “不用問了,你和我一起去吧,對了,我和父皇說了我們已經大婚的事情!”


    周景琛和孟清源攜手走進紫宸殿,就見三皇子周景瑋跪在周惠帝的龍床前,地上放著一具蒙著白布的屍首。


    三皇子周景瑋涕淚橫流:“父皇,兒臣受叛黨所惑,迷了心竅,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實不敢請求父皇原諒,本應該以死謝罪!


    但匪首魯王自覺無臉苟活,自刎於兒臣麵前,並讓兒臣把他的屍首帶迴,請父皇念在父子情分上,讓他能入土為安。”


    孟清源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這周景瑋真是蔫壞的。


    他知道周惠帝最是看重人倫親情,拿著大皇子周景琪的屍體在這裏賣慘,這死者為大,周惠帝就是在怎麽厭惡這兩個兒子,也不能再下狠手了。


    果然,周惠帝沉默半晌,用眼神示意身邊的太監。小太監走上前去,掀開了周景琪身上的白布。


    周景琛用手一把捂住了孟清源的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放了下去。


    孟清源看向周惠帝,就覺得他瞬間仿佛又老了幾歲,臉上的皺紋都顯了出來。


    大殿內一片寂靜,又隔了很久,一個小太監端著托盤走到周景瑋的麵前,上麵放著一杯酒。


    ………毒酒,周景瑋頹喪的癱坐在地上,他殺了自己的親哥哥,想用大哥的死,來了結父皇心中的痛恨,可是父皇還是想要了他的命。


    “拿給你母妃吧!”周景瑋的頭上響起周惠帝略帶渾濁的聲音。


    不是給他的,周景瑋在生死之間轉了一圈,整個人如同從水裏撈出來一般,衣服都被冷汗浸濕了。


    不過,讓他親自帶毒酒去給母妃……


    周景瑋跪著向龍床爬了兩步:“父皇,母……”


    他看著周惠帝的臉色不敢說下去了,是呀,他是父皇的兒子,父皇念在血脈至親上沒有殺他,可是逼宮篡位的事還曆曆在目,父皇又怎麽能不遷怒呢。母妃隻能……


    慈安宮內,李貴妃穿著太後的宮裝,坐在鳳座上。


    她拿著手輕輕撫摸著鳳座上的每一條花紋,她從進到這皇宮起,就期盼著有一天能坐在它的上麵。


    她和牟皇後鬥了一輩子,她沒有當上皇後,卻當上了太後,終於有資格坐在這鳳座上了。


    隻是坐的時間太短了……


    李貴妃看著跪在地上掩麵而泣的兒子:“哭什麽?不過是求仁得仁罷了!當初我也曾想攔著你大哥的,可是轉念又想,你父皇是一心讓太子繼他的位。可他從未考慮過,如果牟月琳那個賤人當了太後,我會怎麽樣。我們這些後宮的妃子,陪了他一輩子,為他生兒育女,可是在他心中都不及顧朝雲的一根頭發絲。那我還不如幹脆當了太後,殺了牟月琳,做這後宮第一人,在也沒有什麽人敢來煩我了!”


    “三殿下?”旁邊站著的紫宸殿跟過來的太監有些不耐煩了,誰願意聽一個將死之人在這囉哩囉嗦,磨磨唧唧。


    周景瑋狠了狠心,抬起頭,示意太監將毒酒端給李貴妃,哭道:“母妃,別怨兒臣,兒臣真的沒有辦法……”


    李貴妃緩緩的伸出手,拿起了酒杯。


    大兒子已經死了,李家也注定要倒了。若是連二兒子都沒了,那她的血脈,她的一切,就都從世上消失殆盡了。


    以她的一條命,換兒子的命,為她,為李家保留一點點血脈,一點點東山再起的希望。


    這樣的結局,她沒什麽可怨的。


    隻是但願下輩子再也不要嫁給那個人了……


    周景瑋眼睜睜的看著他的母妃仰頭,一口飲盡那杯毒酒。


    他伸到半空中的手終是無力的垂了下來。


    身子一顫,頭磕在了地上,耳邊就聽見噹的一聲,酒盞滑落下來,然後是太監是尖細的聲音。


    “李庶人歿!”


    ………


    周惠帝的身體雖有些起色,但還需要靜養治療。


    內閣的六位輔政大臣死的死,傷的傷,暫時也都需要調養身體,無法繼續處理國事。


    國不可一日無君,尤其是大亂之後,更是百廢待興。這朝政沒人處理總是不行。


    太子周景玨從牢中被救了出來,但是他的一條胳膊已經被大皇子砍掉了。而且牟皇後及牟國舅在此叛亂中都被周景琪殺了,可以說牟家牟國舅一係徹底垮了。


    從天牢中出來,太子即上書,自請廢去太子封號,甘為庶人。


    周惠帝準奏,但封原太子周景玨為慶王,即刻前往蜀地就藩。


    周景琛親自到城外為二哥送行,兄弟之間相對無言,沉默了半晌。終是周景玨灑脫一笑,拍了拍周景琛的肩膀:“五弟,那日我送你去閩地就藩,沒想到你成就了如此的大業。此次二哥去蜀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見麵。”


    “二哥,你想迴來,可以隨時迴來!五弟一定為你接風洗塵。”


    “哈哈,有五弟的這句話,二哥就心滿意足了。”


    周景玨看著麵前的周景琛,皮膚黑了些,眉間有一絲疲憊,但整個人仍是氣質清冷軒朗,雙目炯炯有神。比起離京去閩地時的那個周景琛,更添了幾分沉穩,隱隱透出君臨天下的王者氣勢來,既熟悉又陌生。


    也許下一次進京,他和他之間就是君與臣了。


    原太子就藩後,周惠帝即下旨立周景琛為太子,而且授命監國。


    周景琛當太子,在所有大臣眼裏都是理所應當,水到渠成的事,沒有一個人提出反對的意見。


    周景琛監國伊始,就是開始處理魯王篡位一案。


    此案涉及人員甚廣,可以說是撼動朝綱。為了謹慎、快速起見,周景琛命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會審。


    大皇子周景琪畏罪自殺,不入皇陵,被埋在西山腳下。三皇子周景瑋被押送去守皇陵,終生不可離開半步。


    其他人該流放的流放、該發配的發配、該斬首的斬首。


    李家連同京城的幾個世家煙消雲散。


    不過這朝堂上都是你方唱罷我登場,老的世家沒落了,又會有新的權貴嶄露頭角。


    孟清源被封為太子妃,周景琛因為事務繁忙,這些日子一直住在宮中,孟清源也不想搬家,就直接把原來的齊王府改為太子府。


    一時間太子府成了京城中最為矚目的所在。


    大家都知道這一迴太子能夠帶兵大敗叛軍,這太子妃居功甚偉,而且太子為了這太子妃準和離,不納妾,是寵愛有加,此當口整個京城的權貴之家都想和孟清源搭上些關係。


    孟清源是最不耐煩這些事的的,幹脆以家事繁忙為由閉門不出,誰也不見。


    而且她現在的確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就是為孟老夫人設靈堂,辦喪事。


    孟誠言和孟誠諾兄弟兩個都得到了消息,從閩地快馬加鞭的往京城趕。但是孟老夫人的屍骨到現在還沒有找到。


    “娘娘!,這裏有一封信,門房說是今天早上在大門縫邊上看到的,就不知道裏麵說的是真是假!”


    夏荷一早便急匆匆的跑進了孟清源的臥房。


    孟清源展開信紙,上麵是她前世最為熟悉的字體!


    ……周景琰!他還活著!


    徐州會戰後,周景琰和孟雲音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不見了蹤跡,迴京城後,孟清源也曾下令全城搜捕他們二人,但也沒有找到。


    沒想到他竟敢給她寫信。


    “清表妹,孟老夫人一事,我深為悔恨,但大錯已釀,無以挽迴。隻有來生,再為彌補!老夫人之遺體,被我安放在徐州城外桃花嶺中的桃花庵中,還請清表妹盡早迎迴老夫人棺槨,讓老夫人入土為安吧。愧疚之情,再以叩首!清表妹,你我之間,造化弄人,此番一別,惟願長安!”


    當孟清源帶著人去桃花庵接迴自己的祖母時,西南詔的藏地王都,從大周來了一隊商隊,領頭的是一位年輕的公子,氣質清貴文雅,相貌也是好的,隻是左臉頰上,有一條一掌長的傷疤,讓人看了尤為可惜。


    他還帶了他的妹妹過來,女孩長得更是花容月貌,國色天香。這對王姓兄妹為人出手大方,善於專營,沒用多少時日就與西南詔的權貴之家搭上了線。


    兄妹中的妹妹被送進了宮,很快就成為好色的西南詔大王身邊的第一寵妃,因她喜歡在眉間畫一朵彩雲形狀的花鈿,人都稱她為雲妃娘娘。


    而他的兄長王炎也因妹妹之故得到了西南詔大王的重用,而且這王炎也確是極有手段,幾年後,王氏兄妹便架空了西南詔大王,成為了西南詔實際的掌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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