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廣平府的街麵上就響起了密集的鞭炮聲。


    齊王府內也是一片喜氣洋洋,仆人們在院中掛起各式各樣的燈籠,有圓形、方形、葫蘆形……,小白兔,大老虎、龍鳳呈祥……,荷花燈、蓮花燈、牡丹花燈……,隻有你想不到的,就沒有做不出來的。


    聽濤閣臥房內,紅錦帶著小丫鬟伺候孟清源洗漱,隻有她們這些貼身伺候的丫鬟們,才能真實的感受到與王府內一片祥和喜慶的氣氛完全不同的情形。


    聽濤閣裏的氛圍是平和中帶著不一樣的緊張,如同暴雨前,看似平靜的海麵下,馬上就要掀起巨大的波瀾。


    ——初六晚上孟誠諾夫婦就帶著孩子連夜趕迴了福州。


    從那天起,內院外的守衛增多了,所有人禁止出入。對外宣稱是聽濤閣內丟了件寶物,正在調查。


    內宅裏的吃用,是周全手下的心腹給買迴來放到院門口的。


    丫鬟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也沒人敢問。


    後來孟清源怕這些人多想,自己嚇自己,便說了,是王府裏麵出了內奸,正在查,所以讓大家老實待在聽濤閣裏,不要出去。丫鬟婆子們才放了心。


    但紅錦還是感覺有些不對勁,王爺和王妃這幾天都是忙的後半夜迴來入寢,昨天晚上王爺竟沒有迴聽濤閣,這可是大姑娘上轎,頭一迴的事。


    孟清源吩咐道:“別人都出去吧,紅錦你去把箱子裏的那套男裝還有盔甲給我拿出來!”


    紅錦心裏打了一個突,那套盔甲是顧老將軍在大小姐十二歲生辰送給她的禮物。


    當時顧老將軍身體已經是不好了,老將軍讓人把他最愛的一套盔甲改小,送給了孟清源,其中的寓意大家都能明白,老將軍是希望大小姐能接過他的衣缽,率領顧家軍,保疆衛民。


    ……但大小姐晚上不是要和王爺出席廣平府的上元花燈節,與民同樂嗎?今晚穿的衣服都已經備好了!


    ……現在大小姐卻要換男裝,穿盔甲,這是要做什麽?


    孟清源看著紅錦的臉色一下子變白了,便笑著捏了捏紅錦的臉:“去,再把箱子裏我的那件軟甲拿出來!”


    紅錦哆嗦著手,從箱底把軟甲拿了出來,捧到孟清源麵前:“大小姐,這件天蠶軟甲是老將軍花了很多心思,為您找來的,是刀槍不入的寶物。今天花燈節您裏麵穿上它,的確是安全很多,您看……奴婢這臭腦子,把它都給忘了,幸虧……大小姐您想到了!”


    孟清源看著紅錦慌亂的都有些結巴了,就知道自己這個蕙心蘭質的大丫鬟是猜到了。


    孟清源拍了拍紅錦手中的軟甲:“紅錦,這個不是我要用,是給你穿的!”


    紅錦的眼睛驀地瞪大了,嘴唇顫抖:“小姐,怎麽,怎麽…能給奴婢用呢?這,這…,奴婢現在就給您穿上。”


    說著放下軟甲,微抖著手,就要解孟清源的衣服。孟清源拉住紅錦的手:“來,我們坐下說!”


    紅錦咬著嘴唇:“大小姐,您坐吧,您要說什麽,奴婢站著聽就行了!”


    孟清源拉著紅錦的手,就感覺到她的手心一片冰涼,孟清源忍不住拿自己的手給她捂了捂:“紅錦,等會王爺會帶個人來,裝扮成我的樣子,你要跟著她和王爺一起參加晚上的花燈節,這個假王妃是會武功的,是王爺手下的暗衛,今天她會保護王爺的。所以如果晚上發生任何事,你誰也不用管,保護好你自己就行!”


    紅錦腿一軟,跪在了孟清源麵前:“大小姐,那您要去哪裏?奴婢…奴婢還是要跟著您……”


    孟清源摸了摸紅錦的臉,小聲道:“紅錦,今天晚上海賊會來偷襲廣平府,我等會兒就要出城去安排一些事情,因為很多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大丫鬟,一直陪伴在我左右,所以才讓你陪著假王妃,達到以假亂真的目的,擾亂敵人的視線。今晚,我和王爺雖然計劃的很周詳,但也怕出現什麽意外,你就把這個軟甲穿上,千萬保護好你自己!”


    紅錦的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大小姐,您……您要親自上陣殺敵?王爺……,王爺怎麽能舍得讓您去涉險呢,奴婢這就去找王爺,他不能……”


    “紅錦!不要胡說!”孟清源給紅錦擦了擦臉上的淚,正色道:“今日一戰,是我主動請纓做指揮的,你覺得王爺能攔住我嗎?紅錦,我是大周戰神的孫女,今天的所做一切是我的職責所在,你放心,外公會在天上保佑我們打贏這場仗的!”


    孟清源拍了拍紅錦的臉:“紅錦,不要哭了,你今天的任務是很重要的,你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不能露出馬腳,務必讓敵人的暗探相信那個替身就是我,否則,後麵的事就無法進行了,紅錦,你明白嗎?你果然演不好,全盤計劃就會失敗,我就會真的有危險了!”


    紅錦忙擦幹了眼淚:“大小姐,您放心,奴婢一定會把那個替身當做您一樣伺候的!”


    “好!我就知道我們紅錦是聰明的,不過紅錦,這一迴,為了讓敵人相信,我不得不把你放在危險的境地,所以,這件軟甲你必須穿上,紅錦!”孟清源的眼圈紅了,朦朧中前世那個擋在自己身前,為自己而死的紅錦和眼前的紅錦重合在一起。


    孟清源伸手抱住了這個兩世都陪在自己身邊的好姐姐:“紅錦,答應我,今晚發生什麽事你都不要管,就好好的保護好你自己,我要你好好活著,生兒育女,長命百歲!”


    ——孟清源的淚滴了下來。


    “大小姐,您別哭啊!您放心,奴婢聽您的話,把這個軟甲穿上,您不必擔心奴婢,奴婢一定不會讓別人懷疑的,一定會他們相信那個替身就是您!大小姐,強將手下無弱兵,紅錦一定完成好任務的!”


    紅錦掏出手帕給孟清源擦去眼角的淚,使勁點頭答應大小姐,下定決心,決不能讓自己拖了大小姐的後腿,再讓她分心。


    孟清源笑了。主仆正說著話,周景琛帶著一名女子走了進來。


    孟清源看這女子身材和自己極為相似,如果穿上自己的衣服,臉上帶上帷帽,不是親近的人,很難分辨出真假。


    孟清源笑道:“不錯,你叫什麽名字?”


    那女子躬身施禮:“屬下葉草拜見王妃娘娘!”


    “好!葉草,你要切記,你今晚雖然要假扮我,但是你最重要的任務是保護好王爺的安全,這個,你明白嗎?”孟清源一臉嚴肅。


    “屬下明白!”


    “那就好!紅錦你帶她去浴間,換上我的衣物,等會兒,我就會離開,她就是王妃了,切記不許讓任何人看見她的臉!”


    紅錦和葉草下去後,周景琛上來摟住孟清源,親了親她的臉蛋,“你也要多小心!對了,這個魚腸劍你帶上!”


    孟清源雙手摟住周景琛的腰,抬頭看著他,他頭束赤金冠,一身玄色金線團龍紋錦袍,身材碩長,麵如好女,俊美無儔。


    ——還真是個男狐狸精!


    孟清源笑了,踮起腳也吻了吻周景琛的臉頰:“魚腸劍還是你拿著防身,我這邊你就放心吧,反而是你那邊,燈會人多,海賊們肯定會把襲擊的目標放在你身上,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周景琛看著孟清源,她如墨的長發披散在肩上,小臉紅潤潤的,肌膚光滑細膩,一雙大眼波光瀲灩,裏麵映著自己的影像,滿滿的都是愛戀……


    周景琛把他的寶貝兒緊緊的摟進懷裏:“清兒,我是個冷酷自私的人,什麽祖宗社稷、民族大義,對我來說都不重要,我所掛念的是我所愛的人,清兒,我答應過你,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所以這次我全力支持你,可是,你也要記得,我要你一切平安,好好的迴到我身邊!”


    孟清源的頭靠在周景琛的胸前,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隻覺得那聲音,如鼓一般,敲在她的耳膜上,敲在她的心裏。


    《閩地大事記》其中的一位編撰者,曾為廣平府的知府師爺,正月十五這晚,他親眼目睹了整個殺敵的過程,直至他拿筆記錄這一段時,仍感到熱血沸騰。


    元豐六年,正月十五,廣平府上元花燈節,齊王殿下與民同樂,在王府門前賜禦酒,發湯圓、點花燈。


    二更天,齊地海賊“浪裏蛟”胡三,夥同六千餘名海賊從東門而入,偷襲廣平府,暗殺齊王殿下。


    齊王殿下左臂受傷,仍率兵抗擊海賊。廣平府軍兵或埋伏在屋頂、小巷中,或化妝成平民百姓混在看花燈的隊伍中。


    待海賊入城後,城門關閉,齊王妃娘娘親自帶兵上陣殺敵,後廣平府青年百姓也自發加入。軍民聯手,全殲六千海賊,隻匪首胡三等十餘人逃脫,是近十年來,齊地軍隊與海賊作戰中,取得的最大的一次勝利。


    此一戰又被大周史書稱為:“上元大捷!”


    孟清源一身血汙,站在廣平府東門前,牟飛單膝跪地,慚愧道,“屬下無能,讓胡三逃脫,請娘娘責罰。”


    孟清源擺了擺手:“你先起來吧,現在不是說責罰的時候,城門關著,你又親自在這裏守著,怎麽會讓他跑了?”


    牟飛紅著臉:“這胡三和他手裏一百多人死命往外衝,屬下跟他過了幾招,他的刀法十分詭異,屬下一時不防,受了傷。然後胡三等扔出幾個炸雷,炸開後是白色的濃煙,屬下等什麽都看不見了,而且吸入煙霧後,人就手腳無力,一陣迷糊,就這樣讓他們跑了!”


    牟飛指了指城門,孟清源一看,城門上兩個被炸開的大洞,與上一迴,周景琛在船上遇刺時,炸開的船艙一模一樣。


    孟清源暗咬牙根,……真是冤有頭債有主,沒想到海賊和刺客竟是一夥人,今日必要他們血債血償。


    “清兒!”孟清源聞聲迴頭,就見軍士們點著火把,周景琛白衣白袍,手裏拿著寶劍,一身肅殺,從火光中走了過來。


    在一刹那間,孟清源竟有些恍惚,她仿佛又看到了前世那個以一己之力領兵殺敵的周景琛,他就是這樣走到自己麵前,宛如神邸。


    “清兒,你沒受傷吧?”周景琛見孟清源盯著他,一動不動,忙上來抱住她,急聲問道。


    孟清源方才迴過神來,長唿了一口氣:“我沒事,一切都好,哎呀,你受傷了?”


    孟清源見周景琛左臂上纏著紗布,上麵滲著血水,忙著急問道。


    “沒事,小傷,已經處理了,王府裏也一切都好,紅錦也沒事,已經被葉草送迴去了!”周景琛知道孟清源對紅錦和她手下丫鬟們的感情,忙先把這些告訴她。


    孟清源點了點頭:“那就好,那我現在就去抓這胡三了!”


    “清兒,讓別人去吧!我實在是不放心!”周景琛緊了緊抱著孟清源的手。


    “王爺!這可是之前就訂好的計劃之一!俞繼猷的戰船現在已經應該快到胡三的老巢了,我們再在後麵追擊,這胡三就是插翅也難逃了。咱們這些人,隻有我的水上功夫最好的,所以,我必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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