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船駛出了莊子後,行了一段距離,水麵上的船隻就慢慢多了起來。等進了運河口,來往的船隻無數,有的裝貨有的卸貨,孟清源看到河對岸就是一家貨行,燈火通明,人來人往,聲音鼎沸,很是熱鬧。


    等他們畫舫轉過這片水域,貨船基本上就不見了,水麵上是一艘艘精美的畫舫。


    孟清源望著窗外,船來船往,畫舫上璀璨的燈火倒映在水麵上,燈光水影,波光粼粼,一彎半弦月在水中被碾做幾段,複而又蕩,有船槳洑水的聲音,昆曲唱腔和交談喝酒的聲音傳來,熱鬧而繁榮。


    孟清源看著窗外的風景,卻不知她在別人眼中也是一道美景。


    周景琛看著孟清源,舷窗外的月光和燈光映入船內,暈繞在她的周圍,她的秀麗的輪廓與光融合在一起,變得朦朧起來,仿佛遙遠夜空中一顆神秘的星星,又仿佛深海龍宮裏的一斛明珠。


    周景琛從懷中取出一物,“清兒,上次荷花節出了事,沒有能好好玩一迴兒,這個就算補給你的小玩意。”


    孟清源迴頭,用手接過,不過巴掌大小,展開來,卻是個小小的琉璃走馬觀花燈籠,出奇的是,裏頭許是放了螢蟲,燈罩忽明忽滅,亮時,燈壁上便有小人緩緩轉動,做得極精巧有心。


    孟清源捧在手裏,十分的喜歡,仔細的瞧了一會兒,剛要說話,就聽見船舷外響起了唱戲的梆子聲。


    孟清源側耳聆聽,高亢的唱腔,帶著塞外的蒼涼,千變萬化,婉轉動聽,唱的是楊家將征戰沙場的故事。


    這戲文是孟清源熟悉不過的,因為這是她外公顧老將軍最喜歡聽的,有時外公還會哼唱上兩句。記得外公最後一年臥床不起時,小清源還特意請了唱戲班子到家裏給外公演了這出戲,希望外公能夠開心一點,忘掉身上的病痛。


    孟清源隻覺得自己的心好像一下子感覺到了外公身上的疼痛,疼得讓她幾乎無法唿吸。


    她用手緊緊的捏了捏手中的的燈籠,就像在捏碎手中的這份讓她不由自主便沉淪其中的柔情。


    吸了一口氣,收拾好所有的心緒,孟清源抬起頭,看向周景琛,語氣平靜,:“五殿下,現在應該告訴我,你到底想做些什麽了吧。”


    周景琛看著孟清源,一下子就感覺到她周身的疏離,就好像他們之間隔了千山萬水一般遙遠。


    周景琛歎息一聲,平常家的女孩,哪裏用得他費心做這些事,隻因了他的身份地位和他這張麵皮,早就會投懷送抱,而他的清兒……,周景琛苦笑道:“清兒果然冰雪聰明。”


    孟清源微笑,“隻是簡單的道理罷了,這世間,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對另外一個人好。或是血緣親情,或是前世修得的友情,或是利益驅使。”


    周景琛盯著孟清源,“清兒,你覺得我對你是哪一種呢?而且我覺得清兒還少說了夫妻之情,男女之愛!”


    孟清源淡笑:“臣女不敢妄自揣測殿下心思!”


    周景琛長歎一聲,真是報應呀,人都說自己冷心冷肺,今日卻碰到了鐵石心腸的,“我的心思就在這裏放著呢,瞎子都會看出來,清兒不會一點也感覺不到吧?”


    孟清源看看周景琛略帶受傷的表情,心中歎息,人非草木,每當她看到周景琛眼中的愛意就會想前世的小清源,想起那個癡癡愛戀著周景琰的孤獨的小姑娘。


    那時的小清源麵對心愛之人,眼睛裏閃燿的也是這樣炙熱的深情吧。


    可她到底不是真正的十三歲女孩子了,不是前世那個隻想著兒女情長的小清源了。曆經情殤,重生的她不想再碰觸任何的男女之情了,更何況她和他中間還存在著外公之死與大周皇室之間解不開的深仇。


    但她之所以還放任這個像前世的小清源一樣孤傲的少年,走進自已的世界,除了心中對他這份少年純真之戀的理解與憐惜,和帶給她的一絲難言的感動和心悸外,


    更是是因為眼前這個十五歲的少年可能會成長為前世那個令她敬佩的十八歲的周景琛。


    那個在周景琰帶著侍妾,不顧封地百姓生死,棄城而逃時,能夠以一已之力,奮勇抗敵,救黎民於水火的周景琛。


    前世那樣一個世間偉男子,今生少年時又怎麽可能因為自己的重生變成另外一個人。


    外公的中毒去世,雖然是大周皇室人所為,但終究和他是沒有關係的.……


    孟清源心還是有些軟了,“琛表哥,清兒愚頓,而且清兒覺得此生還有很多自己想要做的更重要的事情,琛表哥的心思與清兒……”,孟清源看著周景琛搖了搖頭。


    孟清源雖兩世為人還是單純了,那皇室出來的哪個是好相與的,周景琛雖然聽到孟清源的話語間對他明確的拒絕,卻也敏銳的感到她態度上的軟化。


    周景琛是何許人也,是絕對不會放過任何機會的,他把身子放鬆了,斜靠在椅子上,手裏握著茶杯輕轉,:“愚鈍就愚鈍吧,反正我也習慣了。


    在宮中,我二哥太子周景玨是當今牟皇後唯一的嫡子,自小由父皇帶在身邊親自教養,仁慈溫和,若將來能夠繼承大同而天下無亂世的話,應該是個明君。不過性格因為太過溫和,我看難免需要淩厲的輔佐之臣,否則天下難穩。”


    我大哥周景琪和三哥周景瑋,他們的生母是李貴妃,也是父皇做太子時府中的側妃,大哥自小也是精心養著,比太子長一歲。出身不低,從小喜歡同太子爭高低。不過他性格暴虐,其實遜於太子良多,但母係一族在朝堂不可小覷。


    四哥周景琰,他的生母是莊嬪蕭氏,因為出身宮女,是皇子中最差的,所以一直不受重視。生母去世後,就被李貴妃撫養,所以我這三個哥哥是共進退的。剩下的弟弟們都是未成年的了。至於我……”


    周景琛抬眼看了看孟清源,見她聽得極為認真,就淡淡地笑了笑,繼續說:我三歲母妃就讓我跟著哥哥們一起開始讀書了,當時我的年齡最小,大家都覺得我是來玩的,哥哥們都嘲笑我,欺負我。可是老師講過的東西我一遍就能背下來,看過的書也是過目不忘!我還以為人人都是如此的,後來才察覺自己的幾個哥哥不是。我將這件事告訴給了母妃身邊的安嬤嬤,她嚇了一大跳,連忙告訴我說莫要在外人麵前說,在母妃麵前也不許說。以後也不許在外人麵前顯得比哥哥們讀書厲害,要每次考試都排在最後!


    母妃因病去世後,我便養在皇後膝下,皇後憐我年幼多病,不想讓我過於勞累,我就開始走馬喂鷹,無所事事,讀書上麵再也無所進益。隻是通讀了四書五經而已。後來我去了金陵的雲山寺待了三年,迴到皇官後,也因為腿疾整天養病,還是無所事事,在朝中大臣和幾個哥哥眼裏就是個一個在父皇庇佑下,長著個好皮囊的廢物點心而已。”


    孟清源看著周景琛以輕描淡寫的口氣說著這些事情,眼前的這位少年神態愈來愈像前世那個深藏不露,運籌帷幄的青年了。那幾位皇子和他們背後的家族,哪個是簡單的。


    周景琛卻是孤身一人,他千方百計藏拙,老虎裝病貓要的就是如今的自保和別人的輕視,人在江湖,無可厚非。哼……不過卻來自己麵前賣慘,孟清源一笑,“琛表哥如果不做皇子,到可以做個說書先生,這些說得的確挺吸引人的,但不知和我有什麽關係?”


    周景琛放下手中的茶杯,坐直了身子,似笑非笑的看著孟清源,“剛才清兒說想做一些事,而我人在局中,身不由己,也得做些事。就不知清兒可否願意與我一起去做些事情呢?”


    孟請源啞然失笑,“琛表哥,清兒隻是尋常女子,又能幫琛表哥做什麽?這世間有那麽多能人異士,琛表哥要做大事,應該去找那樣的人吧!”’


    周景琛看著孟清源高深莫測的一笑,笑得孟清源心裏一顫。


    “清兒不用自謙,且不說八月十六那天你就讓我驚豔佩服,還有妹妹做的其它事就是這世間的男子也多有不如,甘拜下風吧。”


    孟清源看著周景琛,他查過自己的身份,但那都是表麵的東西,任誰稍微用心都會查出來,不過私下裏那些事,他再精明也應該是找不到什麽線索的吧。


    孟清源用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麵,“清兒不知琛表哥在誇讚清兒哪裏?”


    周景琛輕笑:“清兒這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呀!那我就替清兒算一算,清兒進京二個月,共收到二十二封來信,發出十九封,其中八封,是發給原顧家軍的七名將領,信中所夾的寶林錢莊的銀票合計兩萬三千兩。


    另有兩封,是給藥王穀的何神醫,藥王穀接到信後,就有兩名大夫帶著五車藥材,去了西北的顧家軍駐地,那的李將軍四個月前,就上奏朝廷,說將士多發虐疾,可惜奏折被兵部尚書牟國舅壓下了!”


    周景琛看著孟清源的眼睛隨著他的話,越睜越大,就像一隻快要炸了毛的貓咪,就要露出她鋒利的爪子了,可是怎麽看都覺得還是可愛,真想給她順順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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