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琛此時心情平複下來,就覺得世間任何之地都比不上這顆大樹的方寸之間。


    他側頭望去,一張梨花般白皙明媚的臉龐近在眼前,因著剛才的忙亂,臉頰上紅撲撲的,嬌俏的鼻頭微微沁著汗,淡粉色的唇微啟,吐氣如蘭,長長的睫毛覆在眼下,溫玉般的臉龐有種嬰孩般的純真。


    微風把她身上淡淡的香氣吹了過來,不是刺鼻的胭脂水粉的味道,而是甜甜爽爽的果香,讓人忍不住想去咬上一口。周景琛把頭微微的向孟清源脖頸靠了靠,深吸一口氣,隻覺得那令人神怡的幽香霎時傳遍自己的全身。讓人陶醉其中。


    世間怎麽會有這樣美妙的女子,有她在的地方,就是最鮮亮的存在。


    他七歲時,在金陵曾被人綁架過。綁匪將他打暈了,等他再醒來時,就發現他躺在一張幹淨的大床上,床頭趴著一個梳著羊包頭的小小姑娘,正一動不動的守著他。小姑娘逆著光,他剛剛醒來迷迷糊糊間,隻看到她如黑葡萄般漂亮的大眼睛裏滿滿的擔憂和關心,還有她左眉梢一顆小小、淡淡的的紅痣。


    八年過去了,雪夜的客棧裏,他被病魔折磨的筋疲力盡時,又看到了一雙美麗的眼睛,如一泓清水,倒映著滿滿的關心和安撫,還有左眉間------那顆小小、淡淡的的紅痣。


    孟清源不知道周景琛正在那裏迴憶他們的過往,就是知道,她也根本沒有時間理。


    她看到樹下有個女童哭著摔倒在地上,旁邊人的腳就要落到她的頭頂上,便忙揮鞭。


    幾十年後,那女童已變成白發蒼蒼的老嫗,很多人和往事已經從她的生命中流走,但這晚的一切,仍鮮活的鐫刻在她的腦海裏。


    當時她隻有五歲,和娘親被人流衝散後,摔倒在地。她哭喊著剛要爬起來時,就被人從後背上狠狠的踩了過去,她的五髒六腑疼得快要炸了。這時又有一隻腳就要落到她的頭頂,她嚇得閉上了眼睛。


    忽地感覺到自己的腰上被緊緊的纏上了一道繩子。然後她便飛了起來。她驚詫的連哭泣都忘記了,睜開眼睛,就看到樹上並肩依偎的兩個人。


    月亮像一個金色的大圓盤掛在他們的身後,如水的月光灑在兩個人美麗的衣服上。他們就被籠罩在這金色濃都的光影中,與月亮融為一體


    她是遇到了月宮中的神仙了嗎?女童瞪大了眼睛。這時她已經飛到了神仙姐姐的懷裏,就聽一個溫柔好聽的聲音對她低聲說道:“別害怕。”


    女童又看了看旁邊的微笑的神仙哥哥,她從來沒有見過比他們更美的人。她忍不住大著膽子問道:“你們是神仙嗎?”她看見那兩個人都笑了。


    她膽子越發大起來:“你們比我家年畫上的神仙還美,一定是月宮裏的金童玉女吧?”就見那神仙哥哥眼睛都笑彎了,從身上的荷包裏掏出一粒金瓜子,放到她手中,摸了摸她的頭笑著說道:“嗯,你說得真對。”


    不過神仙姐姐卻橫了一眼神仙哥哥,從袖子裏拿出了一顆桂花糖,放在她的嘴裏,“吃吧。”


    她便覺得那桂花糖從她的嘴裏一直甜到了她的心裏。


    這時就聽見娘親在樹下焦急的喊著她的乳名,神仙姐姐就低頭問道:“是你娘嗎?”


    她點了點頭。然後神仙姐姐就抱著她從樹上飛了下來。把她交給了自己的娘親。


    娘親緊緊的的摟著她大哭起來,等她從娘親的懷裏抬起頭,就看見樹上樹下都沒有了神仙哥哥和姐姐的身影。


    她手中的的金瓜子和嘴裏的桂花糖告訴她,她沒有在做夢,神仙姐姐和哥哥一定是飛迴到月亮裏去了。


    孟清源把女童交給她的母親,把軟鞭纏迴腰裏。


    因蘭州府的燈會年年都會有拐子拐人,或是仇家尋仇,為了以防萬一,所以今天出門前她便和杜七叔約好了,讓他帶著幾名侍衛暗中保護她們這些人,自己也帶了軟鞭防身。沒想到今晚都用上了。


    現在情況穩定下來,她得馬上去找孟雲音等人,她們幾個可千萬不能出什麽事。


    至於樹上的周景琛,自然會有人保護他。


    她剛一轉身要走,就看見周景琰帶著幾名侍衛,大步流行的走了過來。


    周景琰到了她的麵前,上上下下的的打量了她一番:“清表妹,你沒有受傷吧?”


    孟清源搖了搖頭:“我沒事,你看到珍兒她們幾個嗎?”


    周景琰忙道:“她們都沒事,我的侍衛一開始就護著她們擠出去了,現在都在外麵的馬車裏,就是當時沒有看到你。”


    周景琰長出了一口氣:“總算你也沒有什麽事,不然我……”


    孟清源可不想和周景琰訴什麽衷腸,便打斷了他的話:“那我們也快走吧,家裏人知道消息,不知會怎麽著急呢。”


    孟清源抬頭看了眼樹上,已經不見了周景琛的影子。便邁開腿,率先向外走去,周景琰也連忙跟了上去。


    因之前看著河邊的人太多,紅錦她們這些丫鬟就沒跟著進去,都在外麵的馬車裏等著。裏麵發生這麽大動靜後,紅錦就第一個念頭,就想往裏衝,去找自家小姐,被家丁們攔了下來。


    後來她又看孟雲音幾個都迴來了,就是不見自家小姐,急的都哭了出來。


    這時看見孟清源走了過來,忙撲了上來,看孟清源沒有什麽事,才放下心來。


    孟清源安撫了紅錦幾句,上了馬車。


    就看見孟雲音幾個頭發散亂,衣服淩亂,一臉花容失色,驚嚇過度的樣子。就知道她們是真的被嚇得不輕。


    就讓車夫趕快往家走。剛到井水巷口,就見兩府的管家都焦急的等在那裏,見了馬車,都高聲念了句佛,趕快用轎子抬了自家小姐迴了府。


    孟清源三個進了府中的正廳,就見孟誠言和孟老夫人並著寧、李兩位姨娘都等在那裏,兩位姨娘的眼睛都有些哭紅了。


    見了三人走進來,都是一付狼狽的樣子。寧姨娘也顧不得許多了,忙快步迎了上去,一把拉住孟雲音的手:“女兒,你沒什麽事吧。”孟雲音搖了搖頭,一副哭腔:“娘,嚇死我了。”


    這是就聽身後的孟誠言猛地咳嗽了一聲,寧姨娘身子就一抖,連忙鬆了孟雲音的的手,走到孟清源跟前:“大小姐,您沒什麽事吧。大爺、太太都在這裏等你們的消息,你們可算迴來了。”說著還用手帕擦了擦眼睛。


    孟清源一笑:“沒什麽事”,又對孟誠言和孟老夫人說道:“父親、祖母,讓你們掛心了。不過兩位妹妹好像都受了點驚嚇,得找府中的大夫看一看。”


    孟老夫人對兩個姨娘正色道:“那你們倆就陪著雲音、雲蓉迴院子去吧,好生照顧著。等會兒我讓大夫過去瞧瞧。”


    寧、李兩位姨娘連忙應了。讓丫鬟扶了明顯沒了精神頭的孟雲音兩姐妹迴了各自的院子。寧姨娘和李姨娘雖然都著急著自己的女兒,但孟清源這大小姐還沒走呢,她們兩個也沒敢馬上走。


    孟清源看孟老夫人臉上還是帶出幾分心有餘悸的樣子,就走到祖母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這時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因為之前的喊叫幹渴的厲害,見孟老夫人的手邊放著一盞茶,便笑著對孟老夫人說道:“祖母,孫女有些渴了,這茶祖母就賜給孫女先喝吧。”說著伸手去端茶杯。


    孟清源這樣做是存著親近祖母,逗她開心的意思。


    就聽啪的一聲,孟誠言用手一拍桌子怒道:“這個家簡直沒了規矩,大小姐坐下來都沒人上茶。”用手指了寧、李兩位姨娘“你們都是死人嗎?”


    寧、李二人連忙跪了下來。


    剛才寧姨娘失態,被孟誠言喝了一聲,現在心裏正有些惴惴不安,這時見孟誠言黑了臉,真的發起火來,嚇得臉都有些白了。


    孟誠言站起身,對孟老夫人說道:“母親,我看她們兩個壞了規矩,就禁足一個月已示懲戒吧。剩下的家事,還得勞煩母親費心了。”


    孟老夫人看了看兒子臉色,對寧、李二人說道:“我看你們是年紀大了,反而越發不知道禮數了,還不趕快退下。另外在禁足期間,每人每天抄一篇《金剛經》,替三位姑娘祈福。”


    寧姨娘從嫁了孟誠言後,哪裏受過這樣的委屈,再加上今晚被女兒又驚又嚇。


    此時,便淚珠盈眶,又好強的不肯落,將一雙剪水雙眸襯得越發波光瀲灩,最是揪人的心。


    又不住的拿眼去瞧孟誠言,那目光裏的哀怨仿佛就在責怪這人心腸太硬,怎麽舍得她這般的弱質受這等驚嚇。


    孟清源欣賞了一會兒寧姨娘臉上楚楚可憐的風情,隻可惜那媚眼拋給了瞎子看,孟誠言瞅都沒瞅寧姨娘。


    那李姨娘倒是沉得住氣,臉上也沒有什麽表情,給孟老夫人磕頭,便下去了。寧姨娘看李姨娘出去了,這才不情不願,委委屈屈的跟著出去了。


    孟清源見兩位姨娘出去了,笑著對孟誠言說道:“父親請息怒,要是因為這點事氣壞了身子,反倒是女兒得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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