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目男子不以為意,平靜道:“素來聽聞揚州城朱家兄弟,形影不離。”


    “怎麽,今日你兄弟呢?”


    朱煉微微一愣,持劍之手都些許僵住。


    半晌。


    他冷哼道:“你打聽的太多了!”


    說時遲,那時快。


    幾枚銀針,自朱煉袖裏甩出。


    速度奇快。


    直指鷹目男子麵門!


    鷹目男子側過身體,險之又險避開這些銀針。


    隻是轉個身功夫。


    那朱煉卻是已經逼近眼前。


    手中細劍甩出,以匪夷所思的角度彎曲著。


    要是方才手持大刀,鷹目男子定會迎擊劈上。


    但此時。


    他是手持匕首!


    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


    匕首這類短武器的優勢,在於精巧利於使招,以速度取勝。


    鷹目男子快速轉變身形,使得那細劍攻擊撲了個空。


    而後又腳底發力,再次衝向朱煉。


    “噗呲”一聲,他匕首劃過朱煉手臂,這一次是真正傷到對方。


    朱煉快速退後數步。


    此時的他,瞪大眼睛。


    快!


    太快了!


    比之剛才手持大刀時,快上許多。


    “你是誰!如此快的速度,江湖上為何沒有你的名號!


    ”


    這麽強的人,在江湖上定能闖出一番名堂。


    而朱煉,對眼前之人卻是毫無情報。


    身為一個刺客,首要學會的不是刺殺能力,而是情報。


    他對刺探情報有很強能力,江湖上大大小小的高手都有些了解,但眼前之人…….


    手持大刀,擅用匕首…….


    毫無情報!


    鷹目男子沒有迴答,隻是繼續手持匕首攻擊。


    武器換成匕首後,他的攻擊明顯變得快狠準。


    不一會兒。


    朱煉便是滿身傷勢。


    “冬冬冬!”


    恰在此時,各處寒陽門城門開始徐徐打開,從那夾縫隱約可以看到是許多身穿甲胃的禁衛。


    朱煉心中一寒。


    兩刻鍾時間還沒到,但禁衛卻是到了。


    出了意外!


    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出意外。


    此時哪怕刺殺成功,他也逃不掉了。


    而有眼前男人的阻擋,朱煉並不認為自己會成功。


    他…….刺殺失敗了!


    “該死!


    ”


    朱煉雙眸通紅,咬牙切齒。


    無比憤怒的看著鷹目男子。


    不是這個男人的出現,他就成功了!必會青史留名!


    而現在。


    一切都因這個男人,而化為烏有。


    憤怒!


    無邊無際的憤怒!


    “哪怕是死,我朱煉也要拉下你!


    ”


    他憤怒出招,招招致命,見自己無法逃生,就想拉著眼前鷹目男子一同下黃泉。


    可惜…….


    他始終沒法再傷到鷹目男子一招,反倒是自身傷勢越來越多。


    “嗖!


    ”


    又一次交鋒中,朱煉抓到機會,用細劍挑飛那鷹目男子的麵罩。


    在那一瞬間。


    他看清了鷹目男子麵容。


    “什麽,怎麽會!


    ”


    朱煉瞪大眼睛。


    眼神驚恐無比,仿佛看到什麽不可置信之事。


    也在那愣神之際,鷹目男子抓住時機,匕首刺中朱煉心髒,是致命的一擊。


    刺中,收迴。


    一氣嗬成。


    朱煉此時心髒被刺中,再加上諸多傷勢加身,已是必死,腦海意識都開始變得模湖。


    臨死之際。


    他沒有方才那般憤怒,反而是悵然若失。


    “怎麽會,那張臉,我…….我看了一輩子,不會看錯的。”


    “噗…….”


    吐出口血。


    朱煉捂住胸口,迷茫的看著眼前鷹目男子。


    他在仔細觀看鷹目男子的雙眼,越看越仔細。


    而後。


    猛的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


    ”


    “天下間,竟有如此奇事,我朱煉此生來的不虛此行,不虛…….”


    話還沒說完,便有箭失刺中他的後背。


    一支,兩支,五支…….


    是那些禁衛出手了!


    撲通一聲,朱煉毫無生息倒地。


    從朱煉背後可以看到他的半邊麵容,死時吐血不止,但卻是麵帶笑容,肆意而張狂的…….笑容。


    鷹目男子見危險已除,迅速收起匕首。


    由於他身穿黑衣。


    那些禁衛也會以為他是刺客,正有一隊禁衛手持大刀極速衝來,而另一隊則是張弓準備射箭。


    鷹目男子不敢托大,連自己佩刀鬥沒撿起,迅速朝北邊城牆跑去。


    在路過小兕子時,微微停頓。


    張了張手。


    似乎是想要摸摸小家夥。


    但看身後禁衛威脅,還是迅速逃離。


    他的輕功很好,三兩下便是翻越城牆離開。


    “該死!被那刺客給跑了!


    ”


    金吾衛中郎將李炎趕到小兕子眼前,無比惱怒的甩刀,接著繼續說道:“立刻讓皇城所有金吾衛,搜查各處,一定要抓住方才…….”


    “不要!”哭泣中的小兕子連忙打斷道:“剛才那個人是保護兕子的,他是二哥的手下,不要抓他。”


    楚王的手下?!


    李炎微微一驚。


    “嗚嗚嗚,別管那些了,快派太醫來救李君羨,他要死了!快點啊!


    ”


    小兕子急得大哭。


    李炎連忙半跪下來,說道:“明白,小兕子殿下。”


    他快速背起李君羨,而後朝旁邊金吾衛大聲道:“你快去喊太醫來寒陽門,另外所有人,護送小兕子殿下前往立政殿!


    ”


    “是!


    ”


    一眾禁衛領命,按照命令行事。


    今夜的刺殺。


    就如此宣布結束。


    盧家和紫袍男子的聯合,丟下多達二十多人屍體,而負責小兕子的侍衛全部死亡,宮人們也折損過半。


    之後。


    又過一刻鍾時間。


    有兩隊禁衛趕到原本盧雲田和紫袍男子下棋的地方,這裏是寒陽門附近最高之地,他們有必要徹查。


    而這裏,早已人去樓空。


    隻有一副棋盤,一杯冷下的茶水,以及一杯尚且還熱著的茶水。


    …………………………


    玄武門。


    玄武門有著無法讓人忘記的曆史,李世民便是在此處奠定勝局。


    此時玄武門並沒有多少禁衛。


    大多都被抽調前往寒陽門救援。


    紫袍男子極速而走,迴頭望了眼寒陽門位置,笑道:“真是狡猾的老狐狸啊,盧雲田。”


    與紫袍男子同行的,還有幾名持刀衛士。


    其中一名持刀衛士上前問道:“這,先生何意?”


    紫袍男子從懷裏取出一枚白子,饒有興趣的把玩著。


    “盧雲田,老夫隻與他見過幾麵。”


    “但有時候,幾次麵便可知該人作風,棋局如性格,盧雲田棋風謹慎,遇到必勝之局,也會先行布置好周圍一切在取勝,此為大局之勢。”


    “而今夜,他的棋局剛開始還是一如既往的謹慎,可在知道那名鷹目男子後,棋風…….亂了,雜亂無章。”


    “嗬嗬,他的棋法可沒有那麽差。”


    “盧雲田定是認識那名鷹目男子,並且認為鷹目男子不該出現在這裏,但他出現了,所以驚愕,迷惑,才匆匆告別。”


    “他不告訴老夫關於那名鷹目男子情報,但老夫…….也能從此得知鷹目男子不好惹,便也快速退去。”


    “原來如此。”持刀衛士了然於心,想了想,繼續說道:“那先生,是認為刺殺會失敗?!”


    他們離開的時候,正值鷹目男子在對戰其他殺手,所以並不知道此時刺殺結果。


    而如果他們那時還留在那裏,等朱煉和鷹目男子對戰的話,此時,怕是會撤離不及時,被禁衛抓個正著。


    “失敗,那是必然的。”


    “畢竟那人,都能讓盧雲田這老狐狸如此害怕。”


    紫袍男子笑了一聲。


    似乎並不在意刺殺的失敗。


    “這一次,先生,還沒刺殺到李明達,可以預想那位帝皇肯定會發怒,這真的是…….損失巨大。”


    持刀衛士極為不甘。


    紫袍男子樂嗬嗬一笑,不以為意道:“畢竟是剛到長安城,教些學費也無妨。”


    “此事也讓我等知曉,盧家不可信,與盧家謀事,無異於與虎謀皮,所以我等理應用自己的方法,去處理組織大敵。”


    說著。


    紫袍男子拂袖一甩,朗聲道:“走吧,這個夜晚,還很漫長,該是時候去處理其他麻煩。”


    “楚王帳下錦衣衛,嗬嗬,應該在行動中了。”


    ………………


    楚王府。


    楚王府管家正在酣睡,下一刻卻是猛的睜眼。


    如果有人在他身旁的話,定會被這突然睜眼給嚇到。


    “誰!


    ”


    他看向窗戶那邊。


    “道長,是荊軻先生,荊軻先生他受重傷了,需要您來治療。”


    開口的是楚王府親衛,老者對這道聲音在清楚不過。


    荊軻重傷了?


    老者瞪大眼睛。


    錯愕!


    驚訝!


    震驚!


    今夜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竟然連荊軻都受傷!


    他不敢大意,連忙翻身下床。


    打開房門。


    就見楚王府親衛正扶著鮮血直流的荊軻,老者快速道:“快,快進來。”


    “是!


    ”


    楚王府親衛將荊軻安置在床上。


    看著那忙碌取各種醫療用具的老者,很有眼見說道:“是刺客。”


    “今夜有刺客於寒陽門刺殺小兕子殿下,荊軻先生是在與那些刺客對戰時受傷的。”


    老者聞言,大驚失色道:“小兕子殿下,她如何了?可是安然無恙?!”


    害怕!


    他在害怕聽到壞消息!


    小兕子對楚王殿下代表的意義,他在清楚不過了。


    可以說。


    如果小兕子出現任何傷害,那楚王殿下必會發瘋般找對方麻煩,哪怕他背後有天大的勢力,也是如此。


    而如果小兕子死了…….


    那楚王殿下他會怎麽樣,老者是想都不敢想。


    肯定是要有一堆人陪葬!


    古有帝王一怒則伏屍百萬。


    而楚王殿下,勢必也會至少拉出此次事件上萬人,為小兕子陪葬!


    “沒事,小兕子殿下她沒事。”


    聞得此言,老者繃緊的心弦鬆了下去。


    還好…….


    有此好消息,他拿取醫療用品的速度也變得更快了。


    “查出是誰做的沒有?是誰有那麽大膽子,敢刺殺當朝公主?!”


    雖然開口詢問,但老者心中已是有所猜測。


    天下間敢做這事的勢力,用手指頭都能數出來。


    畢竟。


    那可是刺殺帝室啊!


    楚王府親衛開口說道:“是盧家。”


    老者聞言,露出果然如此的眼神。


    楚王府親衛頓了頓,繼續說道:“除了盧家,根據荊軻先生昏迷前所說,還有一名穿有陰陽八卦魚服飾的男子,這名男子帶有麵具,他並沒有看清麵容,但想來是那個組織的人。”


    “荊軻先生速來喜歡看高處之地,認為高處總會有意想不到收獲,這兩個人,便是他觀察到的。”


    紫袍男子…….


    陰陽八卦魚……..


    老者眼眸閃爍,悠悠道:“陰陽八卦魚是北鬥七星特有,連他們都開始進來長安城了嗎。”


    “北鬥七星,七星皆不同顏色服飾,紫色為右三席,是七星中的開陽。”


    “立刻傳信沉煉,讓他帶人該動動了,盧家防守嚴密我們暫時動不得,可七星中坐鎮益州的開陽前來長安城,也如此囂張。”


    “該讓開陽知道,在長安城中,強龍也是壓不過地頭蛇,他該付出代價了。”


    楚王府親衛忙是半跪。


    “明白,道長,我這就吩咐下去!


    ”


    ……………………


    太極宮。


    當禁衛將今夜小兕子刺殺消息傳到李世民耳中,李世民震怒,自開國以來第一次如此憤怒。


    他將太極宮所有能見東西,都摔個稀碎,這是服侍李世民的宮人們,第一次見到他如此狂暴的一麵。


    “查!所有今夜寒陽門侍衛,都給朕查!


    !”


    “朕要誅他們九族,這幕後之人,也都給朕查!朕不想看到任何漏網之魚!


    ”


    帝皇一怒,伏屍百萬。


    今夜李世民是徹底憤怒了。


    他憤怒到雙眼通紅。


    小兕子在他心裏的位置,意義非凡,可以說…….比任何一個孩子都要重要。


    小兕子,公主名號“晉陽”。


    晉陽對整個李唐皇室來說,都是最尊貴之稱,因為李唐起家便是晉陽,李世民把它賜予小兕子,從中可見李世民對小兕子寵愛程度。


    今夜。


    他差一點就要與自己最寶貝的女兒,天地兩隔。


    憤怒!


    極致憤怒!


    無邊無際的憤怒!


    他要殺!


    殺遍所有參與暗殺小兕子的刺客!


    !


    殺到這幕後之人膽寒,再也不敢打自己寶貝女兒主意!


    !


    半個時辰後。


    此事被接到大理寺受理,當晚值夜的大理寺少卿秦子儀得知小兕子刺殺事件後,立刻書寫一份卷宗,然後親自帶著卷宗前往皇城東宮太子府。


    太子府。


    李承乾於睡夢中被叫醒,來到大堂,望著那半跪著的秦子儀,開口道:“秦少卿,半夜而來,所為何事?!”


    雖然被吵醒很不讓人舒服。


    但是李承乾並不在意,甚至還很重視。


    因為這大半夜前來,是個人都知道很不合適,秦子儀身為大理寺少卿更能知曉,但他還是來了,必定是有重大事情告知。


    “太子殿下,深夜冒昧打擾,下官實在抱歉。”


    “但此事甚大,下官一時拿不住主意,所以,這才前來您這裏尋求幫助。”


    秦子儀半跪著,並沒有抬起頭。


    “噢?”李承乾眼眸閃爍,說道:“何事,可直言不諱。”


    “是,太子殿下。”


    秦子儀點點頭,開口道:“今夜,小兕子殿下遭遇刺殺。”


    話音落下。


    砰的一聲,李承乾直接當場站了起來,目光震撼。


    失態!


    他失態了!


    “抱歉,孤有些失態,秦少卿請繼續說。”


    李承乾迅速反應過來,再次坐了迴去。


    秦子儀想了想,開口道:“刺殺沒有成功,小兕子安然無恙。”


    “但此次刺殺,兇險至極,小兕子殿下差點身死,陛下震怒!整個寒陽門侍衛,皆被陛下派人抓拿,已是壓入牢獄。”


    “陛下深知光是憑借寒陽門眾多侍衛,他們還沒有那個膽子,所以,便命令大理寺徹查此事,要在七日之內有所結果。”


    李承乾聞言,手指富有節奏的敲響桌子角:“父皇讓你查,秦少卿,那你查便是,為何前來詢問?!”


    秦子儀看了看四周宮人,有些欲言又止。


    李承乾會意,立刻是讓所有宮人退下。


    等他們都離開後,李承乾開口道:“閑雜人等都已經離開,說吧,秦少卿。”


    “是,太子殿下。”


    秦子儀低頭半跪,而後抬起頭道:“此次刺殺小兕子殿下一桉,下官查閱資料,發現有一名黑衣人是來自楚王府。”


    “小兕子殿下口供是該黑衣人為楚王殿下的人,也就是說…….此次刺殺小兕子殿下之人,大概率是針對楚王而來。”


    “而太子殿下,您現在也需要對付楚王殿下,我們何不…….直接坐山觀虎鬥?甚至是若有該勢力消息,選擇和他們聯合,為陛下導演一出教出兇手戲碼?應付陛下。”


    “而後,便與該勢力加強聯係,共同對抗神秘的楚王殿下?!”


    李承乾聞言,眼眸微眯。


    手指敲響桌子角的聲音。


    原本富有節奏,此時卻是紊亂起來。


    看著沉默不語的太子殿下,秦子儀心都鼓到嗓子眼。


    沉默。


    在大堂蔓延。


    落針可聞。


    半晌。


    李承乾平靜道:“秦少卿,你的想法很危險,以後不要有此類想法,父皇讓你辦什麽事,盡力而為,莫要做小聰明湖弄他老人家。”


    秦子儀不太滿意這個決策,忍不住道:“太子殿下,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這機會是……..”


    正想繼續說話,卻是看到李承乾如看死人的眼神。


    那眼神。


    冰冷無度。


    令秦子儀心中一顫,忙是低頭。


    “秦少卿。”


    “小兕子是孤的妹妹,親妹妹,你可知道?!”


    秦子儀額頭滿是大汗,點頭道:“知道。”


    “那麽,倘若家人遭遇危險,差點離你而去,你該怎麽做?!”


    秦子儀是大理寺少卿,精通蛛絲馬跡探查事情本質,瞬間懂了李承乾意思,順著其話道:“保護家人!另外,也必要讓傷害家人者,血債血償!


    ”


    李承乾點點頭道:“不錯,秦少卿,孤也需要這幕後之人,血債血償。”


    秦子儀深吸口氣,說道:“太子殿下,下官明白了!必將徹查此事,七日之內,給陛下帶來幕後之人!


    ”


    說完,便起身快速離開。


    在他即將離開的時候。


    耳邊再次傳來李承乾低聲話語。


    “秦少卿,孤與二弟,是在爭鬥。”


    “但那是家人間的鬥爭,還無需外人幫助,二弟他以前有句話說得很好,家人與家人也會有矛盾,這很正常。”


    “可不管怎麽鬥,骨子裏也始終是家人,還不至於讓外人插足,也無需外人幫助。”


    “下次,莫要讓孤聽到借用外人之力。”


    秦子儀身體一顫,迴頭在一拜,表示自己明白。


    ……………………


    豎日。


    整個長安城,又迎來陽光明媚之日。


    百姓們其樂融融。


    和以往沒什麽不一樣。


    但在昨夜,長安城各處卻是風起雲湧。


    小兕子遭遇刺殺、李世民震怒、北鬥七星縮緊風聲、楚王府派人追殺七星之開陽…….


    各種各樣的暗麵事情,應接不暇。


    盧家主府。


    暗道。


    盧雲田正在暗道走著,這條暗道隻有一條路,隨他同行的還有幾名盧府家衛。


    “那些人,都處理的怎麽樣了!?”


    盧雲田雙手於背後盤著問道。


    依舊是標誌性眯眼,雙手藏於袖口。


    “迴副家主,早就處理幹淨了。”


    “凡是所有寒陽門我們的暗棋,在您當時吩咐時已是派人各處殺死他們,並且其家人們,也都相繼被我等滅口。”


    “相信那大理寺秦子儀秦少卿,哪怕是有通天斷桉本事,一切線索皆斷,也會查不到我們身上。”


    “最多…….是查到那個紫袍男子。”


    其中一名盧府家衛,徐徐開口。


    昨夜盧雲田從棋局離開之後,就迅速吩咐他們動用家族力量,一一對寒陽門隸屬於盧家的暗棋進行滅口。


    所以當時等李世民派人抓拿所有寒陽門侍衛時,有一部分侍衛,是以各種離奇情況死亡,那是侍衛均是來自他們盧家的暗棋。


    不止是寒陽門侍衛們,便是連他們家人,今天也都相繼離奇死亡。


    一切能通過蛛絲馬跡查到,是盧家行為的線索,都被他們徹底抹除幹淨了。


    這件事不得不慎重。


    因為他們都深知,刺殺小兕子,會引來大唐皇帝李世民的怒火,必須要清除幹淨所有線索,不能讓李世民從證據中找到他們。


    至於楚王府…….


    他們知道就讓他們知道吧,反正盧家早就與楚王勢成水火。


    此時。


    得知一切線索被抹除,盧雲田開口道:“做的不錯,這下大理寺徹查,秦子儀哪怕有再強本事,最終也隻會查到那北鬥七星開陽。”


    他昨夜並沒有告知開陽實情。


    所以不出意外,開陽會有一部分寒陽門力量沒有清除。


    秦子儀若是從抓到蛛絲馬跡,大概率是查到開陽身上。


    他們兩波人馬,除了盧雲田和開陽是互相知道,其他人都是不知道的,底下人都以為是隻有自己主子執行刺殺。


    所以盧雲田,並不怕那些隸屬開陽的寒陽門侍衛招供。


    他們連盧家參與刺殺的情況都不知道,口供又怎麽會牽扯到盧家呢?


    而倘若隸屬開陽的寒陽門侍衛招供,那麽李世民、大理寺目光都會放在開陽身上,將會禍水東引。


    “那個,副家主,您認為刺殺會成功嗎?”


    這時,有盧府家衛忍不住問道。


    盧雲田笑了一聲,開口道:“刺殺,從一開始,老夫從不認為會成功,所以老夫從不允許盧家殺手親自參與,而是選擇號召江湖刺客。”


    “楚王對李明達的偏愛程度,是令人無法理解的偏愛,所以他必定會派人保護李明達,並且還是【八傑】中武功卓越者。”


    “隻不過…….保護李明達是楚王的影子,這倒是老夫所想不到的。”


    “楚王的影子,沒有隨他前往雪山,而是留在長安城,這是昨夜得到的情報。”


    “那麽現在,楚王留在長安城的力量,我等又清晰一分,往後布局可因此多些考慮。”


    盧府家衛露出了然之色。


    難怪他當時申請加入朱煉第一線刺殺隊伍時,副家主不答應,敢情一開始,副家主都不認為會成功,又怎麽會讓親信去送死呢?!


    “現在,可以確定楚王的影子在長安城,此人暗殺之術,過於可怕,等會迴去,即刻飛鴿傳書家主,請他調遣六淩之一的王顏存迴來。”


    “楚王影子在長安城,盧家需要王顏存反製。”


    盧雲田開口下達命令。


    “明白,副家主。”


    其中一名盧府家衛點點頭道。


    王顏存是他們盧家最強大的殺手,以往許多不光彩,需要物理清除競爭對手,都是王顏存解決的。


    在以往與楚王的爭鬥中,也都是王顏存先知先覺,知曉荊軻會從何處出現,進行反製。


    有王顏存在,那麽荊軻,定會投鼠忌器。


    盧府家衛們都如此想著。


    “到了。”


    這時,


    暗道末端有一處房間。


    盧雲田讓所有家衛在外候命,自己則打開門走進去。


    裏麵。


    是溫馨的房間布局。


    此時,桌前坐著個人,正是朱煉的弟弟朱鴻雲。


    朱鴻雲見到來人是盧雲田,站起身來,急衝衝問道:“我老大呢?盧副家主,他迴來了沒有!?”


    “他是不是在你後麵?還是晚點來?”


    盧雲田依舊眯著眼,哀歎一聲道:“抱歉,任務失敗了。”


    轟!


    !


    錯愕!


    震驚!


    呆滯!


    不敢置信!


    此話如晴天霹靂,頓時讓朱鴻雲整張臉沒了神色。


    麵色發冷!


    彷徨失措!


    任務失敗。


    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麽,意味朱煉已經死了!


    “怎麽會…….怎麽會…….”


    “我老大他那麽強,一生都是在刺殺,一生也都是成功,足足一百二十五次刺殺,無一敗績,怎麽會失敗……..”


    “唯一的敗績,卻是,終結了生命…….”


    朱鴻雲雙手捂著腦袋,痛苦至極。


    而後。


    雙眸通紅,卻是如同失心瘋的嚎叫起來。


    “混賬!混賬!


    ”


    “朱煉,你真是混賬東西!


    !”


    “為什麽昨夜不讓我陪著你一起去,為什麽!為什麽要讓我留在這裏!


    !”


    “是你說的,當年喝下結拜酒,你說的患難與共,你說的自踏入刺客這一行業,永遠也沒辦法離開!離開的那天,也隻會是自己的死期!


    ”


    “你說的,都是你說的!為什麽你又要讓我離開刺客行業!啊啊啊!為什麽,你說的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死!這也是你說的,都是你說的!


    ”


    “為什麽等到真正這一日的時候,你要把我推開?為什麽,這到底是為什麽!


    ”


    “朱煉,你該死!你真的該死!我朱鴻雲恨你,恨你啊!恨你不讓我一起去!


    !”


    朱鴻雲淚如泉湧。


    捂著腦袋瘋狂咆孝,瘋狂哭泣。


    聲音極大,就連隔音極高,在外麵的盧家家衛都察覺動靜,有一名家衛還以為發生什麽事,想要進去,但還是被其他家衛阻止。


    而房間裏頭。


    盧雲田則始終是麵不改色,雙手藏袖環於身後,此時臉上則有悲切,上前拍了拍朱鴻雲肩膀,開口道:“節哀順變。”


    朱鴻雲雙眼無神,隻是在止不住的哭泣。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


    或許是哭累了,又或許是哭醒了。


    朱鴻雲雙眼無神道:“盧副家主,我想離開長安城了。”


    他知道朱煉與盧雲田的約定,朱煉臨死之前,安排是讓盧林田讓他迴去揚州城,去經營那家豆腐鋪。


    累了。


    痛了。


    乏了。


    朱鴻雲隻想先迴揚州城。


    “嗯。”


    盧雲田又拍了拍他的背,示意自己明白。


    而後。


    兩人往房間外走去。


    朱鴻雲在前,盧雲田在後。


    朱鴻雲似乎想到什麽,淚流不止道:“盧副家主,以前的時候,朱煉他就說以後若是有金盆洗手的機會,就開一家豆腐鋪,然後幫翠華樓的紅雲贖身,和她一起成親,生個孩子,再讓孩子認我做幹爹。”


    “嗬嗬,他喜歡上了青樓的女子,我因此笑了和鄙夷他數年,也好在最後我看到紅雲為朱煉的付出,開始打從心底接受這位還沒入門的嫂子,嫂子懂得很多,見我喜歡上一個女孩,就讓我買一些上好胭脂送她。”


    “在她的幫忙下,我成功了。”


    “有時候,真是打從心底謝謝嫂子,是她讓我朱鴻雲意識到自己差點錯過天底下最美好的女孩,真的謝謝她。”


    “可惜我哥倆此行長安城,朱煉他….…死了,迴去後,我該怎麽和她交代,嫂子她,又該會怎樣哭…….”


    噗呲…….


    話說一半。


    戛然而止。


    朱鴻雲隻覺得身體巨疼,低頭望向自己肚子,發現已是有一隻手貫穿。


    “抱歉,你知道的太多,揚州城是迴不去了。”


    身後,是盧雲田平靜無比的聲音。


    仿佛做了一件輕描澹寫之事。


    朱鴻雲憤怒無比,迅速抽身。


    與盧雲田對視。


    他意識模湖,但身手卻是極為利索,招招致命襲向盧雲田。


    盧雲田僅僅隻憑右手,便能貫穿一個人的身體,武功也是不凡。


    麵對虛弱無力的朱鴻雲,身子很是隨意的躲閃,而後抓住機會,又是一記手刀使出,這次是劃破朱鴻雲脖頸,頓時鮮血如泉湧。


    “撲通”一聲,朱鴻雲飽含不甘倒在地上。


    臨死之際。


    腦海裏浮現今生過往。


    他沒有在憎恨盧雲田,反而是開口笑出。


    “朱煉,我晚了一些,但…….還是跟來了。”


    “你是半夜而亡,我是早晨而死,如此…….也算是,同年同月,同日…….”


    帶著笑意,徐徐閉眼。


    身體也在快速失去生機。


    朱氏兄弟,縱使是有強大武功,可也因為償還恩情,踏入這名為權力的棋局之中,成為其中棋子,相繼殞命。


    於大唐而言,他們也隻是過眼雲煙,明日一過,便無人記得。


    沒人在意他們死活,除了,他們兄弟二人自己,以及所屬親人。


    確認朱鴻雲再無氣息。


    盧雲田雙手再次藏袖環於身後,從房間裏走出,盧府家衛們起初不以為意,但當盧雲田越過他們時,卻看到那袖袍竟是在滴血。


    “這,副家主!您沒事吧?!”


    盧府家衛大驚失色,還以為盧雲田受傷了。


    “老夫沒事,不過,裏麵需要處理。”


    “都過去處理吧,幹淨一些。”


    “之後便將朱鴻雲骨灰,找時間和他哥哥葬在一起,這也算是,我盧家唯一的溫柔。”


    盧雲田一邊說著一邊行走。


    步伐始終富有節奏,不曾紊亂。


    就仿佛是。


    又一次的,交代了一件微不可查的小事。


    仿佛世間之事,都無法讓他失去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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