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琢說這話自是有考量。


    這人身手絕高,救過她救過白二郎,總幫著白家圍著白家打轉,又不敢露麵,顯然是不想被人看見他。


    那麽他的死穴,就在他的臉,他的身份……


    男子果然微微一僵,雙瞳縮了縮,“威脅我?”


    “是。”言琢答得幹脆又果斷。


    “可我留下做人證同樣會被人看見。”男子扯起一側嘴角,似笑話言琢犯蠢。


    “我可以給你上上妝,添點麻子,保證你親娘見了都認不出來!”言琢打包票。


    女子上妝前上妝後都可以判若兩人,男子也可以,畫美不簡單,畫醜還不容易嗎?


    男子眼角抽了抽,這法子……


    不過……他沉默片刻。


    也好,他既然不能坐視不管,要卷進去也確實需要一個契機。


    “我可以幫你。”男子抬頭,神情鄭重,“不過我的事你不得多管閑事。至於上妝,不必麻煩你。”


    他說著轉過身,抬袖,一迴頭已然變成另外一個人!


    膚色黧黑,右臉頰上多了道寸長的蜈蚣疤,從耳際直到嘴邊,眉毛猙獰雜亂。


    隻眼還是那雙眼,配著高大身形,整個人看起來兇悍又粗野,讓人不敢多放一眼。。


    言琢倒是不怕他這臉,卻驚他這手變臉功夫,這是傳聞中一人千麵的川西變臉術?


    “你究竟是什麽人?”言琢目光灼灼。


    男子沉麵,“我說第二遍,別多管閑事!”


    言琢冷哼,“你最好先想想該怎麽答,一會兒旁人問你,你說是不說?”


    這人連白翊的麵都不敢見,是不是說明白翊也認識他?


    男子黑臉上看不出神色,靜默片刻,答她:“我是白家……故人,我叫白予。”


    故人?


    言琢直覺這是假身份,但問不出真相,假的她不感興趣,且這和她的正事兒無關,遂不再相問。


    今日隻要能揭開這劉賊真麵目,問出他對自己下手的原因即可。


    她雙手扒住自己衣襟,用力一拉。


    白予嚇一跳,迅速移開眼神,“你做什麽?”


    “做戲。”言琢大驚小怪瞅他一眼,她又不是脫衣服,他緊張什麽。


    她將衣襟扯破一道口,再撥亂發髻,讓自己看起來狼狽不堪,看著白予道:“你做好我的人證,至於你自己的來曆,隨便你編。”


    白予側目,恩,是不傻,知道他全是編。


    ……


    “玉姐兒她好了?”何六娘聽完白翊的說法,激動得站起來,隨即又一臉難以置信道:“劉琮怎麽會害玉姐兒?那張寡婦是什麽人?她是否血口噴人?”


    白翊該說的都說完了,一直未聽見言琢的信號,又仔細把那張寡婦的招認詞給說了一遍。


    “……據她所言,六姐夫每次從城裏迴來總會去她家先待上一會兒。


    “這次是許了她百兩銀子,又答應給她在縣城裏買套宅子,哄她將熱炭和毒草灰放入燭台中。”


    白翊不好意思說得太直白,但何六娘也不傻。


    一個青年男子總往個二十多歲的寡婦家中跑,是什麽事兒也不用再猜吧?


    她血往頭上湧,手止不住地發抖。


    這些年,她也有過失望的時候。


    劉琮對她雖仍是貼心溫柔,蜜語甜言,但做的事情卻漸漸差強人意。


    在外逗留的時間漸長,親隨都換了些新的,還總有些不知羞的蹄子往他身邊湊。


    她隻想著夫妻嘛,總歸會日子越過越平淡,隻要他好好待她待這個家便是。


    她是知道他偏喜貪色的,又頗厲害,一弄能折騰人半宿。


    她自成親以來身子不爽利,總不能遂他心意,又一直無所出,便有些愧疚,遂挑了兩個丫鬟給開了臉。


    她想著她不能伺候他,他那模樣也總惹得外頭女子往上沾,倒不如家裏有人能牽住他的好。


    所以即便是姐姐們有說辭,她也幫著擔了下來。


    這一兩年阿爺身子變差,劉琮總要入城忙鋪子裏的事兒,有時候隻帶兩個親隨就走,什麽時候去什麽時候迴,她完全不曾查過。


    可他確實總是深夜迴來,還說是為了迴家陪她,再晚也要趕迴來。


    原來他早就嫌家裏不夠他消遣,在外頭花錢勾搭了姘頭?


    還是村子裏的寡婦?


    何六娘有些想嘔,腸肝肚肺裏全是翻江倒海的苦水,身子歪了歪,扶住椅背站穩。


    他有色心也就罷了,可這人還有歹心!


    竟還想著謀害玉姐兒,害她親妹妹?!


    何六娘腿發軟,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忽聽外頭銀鈴大響,“叮鈴鈴”在園裏迴蕩。


    白翊立即站起身,“是玉姐兒身上的鈴鐺!”


    何六娘一驚,忙跟著他匆匆往外跑去。


    後院兒的甜果兒和黃鶯先一步跑到前院,見到臉上開了血醬鋪子的劉琮嚇一跳,再驟然見到娘子身邊一個刀疤漢又嚇一跳。


    白翊與何六娘趕來時,正好看到言琢怯生生躲在甜果兒身後,發髻散亂,衣衫不整,眼眶鼻頭都紅了,像隻受驚的小兔兒。


    她一看見白翊和何六娘就朝二人撲過來。


    “六姐!夫君!”嬌怯柔弱的聲音。


    白翊和白予同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何六娘看著一臉血的劉琮,幾乎要暈過去,也不知是她扶著言琢,還是言琢扶著她。


    眼前天旋地轉了片刻方站穩,把著言琢胳膊道:“玉姐兒,玉姐兒!這是怎麽迴事?你可是真好了?可是知事兒了?”


    “六姐!”言琢眼淚汪汪看向何六娘,“嚶嚶嚶,姐夫他方才過來說了許多奇怪的話,說我夫君是男子,他也是男子,他和夫君一樣可以碰我……又說讓我給他抱……”


    何六娘又險些暈過去,扶著言琢的手抖了又抖,“此話……當真?”


    “確實如此,在下可以作證!”白予在旁佐證:“在下親眼看見此人將七娘子逼下秋千,逼至牆角還動手動腳,實在看不下去才出手將人打傷。若有冒犯,何家可衝著在下來!”


    “你是誰?”白翊奇怪看著白予,聽這人說話也不是何家的人啊?


    “見過二郎!”白予朝白翊一拱手,“在下乃白家故人白鎮海之子,白予,奉先父之命守護白家,還請原諒白予來遲!”


    白翊丈二和尚摸不著頭,什麽白鎮海,他完全不知!


    但聽白予所言,應該是和白家很熟的人才對。


    不過這裏不是敘舊之地,隻得先故作了解一抱拳,“白予兄!來了就好。不過你為何會出現在何家?”


    這也是何六娘想問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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