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醉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過來。炕上堆滿了水果和奶粉之類,守在一旁的柳燕告訴我,是老孫和石磊送來的。她說:“酒兒也醒了,吃點兒麽,沒事兒到園子轉轉。今兒小八又幫著找了二十多口子摘棗的,快完活了,要不是你用人俺也去了。”

    我說:“你去你的,俺等會兒再去。”

    地主婆兒一貫熱心助人,聽我這麽一說,像剛從囚籠裏獲釋的鳥兒,“噌”地一聲就飛走了。

    慘局已定,我沒臉麵對老孫的損失,說白了就是不敢正視自己的無知。石磊走總是該送的。做為一個在商言商的商人,他完全沒必要把傷人的過程告訴被傷之人,他比我實誠,比我勇敢。

    天擦黑的時候,我才磨磨蹭蹭、晃晃悠悠走到冬棗園兒。正在指揮攏車的石磊發現了我,急走幾步過來攙住我說:“你不在家歇著出來幹嘛?這的活兒你也插不上手。我這就裝好車要去看看你再走。”

    我問:“收完了?”

    他說:“完了。咱這兒的人幹活就是利索,臨時工也好找。”

    我說:“都是計劃生育以前,搶著來這世上走一遭的誌願軍,不長點兒求生的本事還行!”

    他撫著我的背說:“他們可是無從選擇的呦。父母給了這身臭皮囊以後,人才對事物有了自主權,選擇的結果就是人生的成敗。當年我把自己失敗的選擇強加於你,以致累你失學。今天你引狼入室幫了老孫的倒忙,心裏窩火。咱這都是吃了缺乏知識的虧。老朋友記住了,要想立於不敗之地,做哪兒一行也需要一個懂字,爾後才是精細地道。這次的買賣我送你一句話——好了做油、壞了做醋。但願你能從一次的失力中,獲取一生的警覺。別跟老太監似的滿麵愁容,這算什麽?我剛給放出來後,老父親就給我派了兩個手下一同去西安收那件古董鍛煉我。我沒聽那倆人的勸告,一次給老爺子賠了二十三萬。聽父親說是件粗糙的贗品。我比你現在這模樣還孫,當場要不是給那倆哥們兒攔住,就從四樓跳下來啦。今兒你老兄再想見我,那就是一鬼魂了。”

    石磊誠懇的話語著實感動了我。

    我說:“好哥們兒,我明白你的苦心。我心裏難過的是:這次損失的不是我,而是窮了一屁股債的老孫,他的債是幫助人拉下的。”

    石磊說:“我知道。”

    “你怎會知道?”

    “聽你家地主婆兒說的。”

    老孫從看園子的小屋出來,把四盤一級大龍蝦和兩籠活蟹放到拉棗的大車樓子裏,囑咐石磊,“迴去緊著吃鮮兒,別放長了。”石磊不肯收,倆人推讓起來。

    我說:“石磊你就依著老孫安排吧!迴去吃的時候,就能想起咱這塊退海地兒來。你邊吃邊想:這些海族的太祖爺爺的太祖爺,沒準兒就在老孫的園子這片兒海域生息繁衍過呢。幾千年或幾萬年後,這退海地上有了個心胸像大海一般寬闊的老孫。他代表了一代永思進取的農民,他們才是退海地上的魂。”

    石磊點點頭,沒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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