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容他有喘息之機,又連綿不絕地攻出了數招陰毒的“三陰絕戶手”殺著。

    黃連連連怒吼,隻將掌風四麵揮舞,全身上下護得潑水不漏,並尋機衝我連連硬攻!

    我料想他如此耗費功力必不能持久,便一刻不歇地在他四周魑魅般遊走,陰毒的招式仍一刻不停地糾纏著他。

    他強大的勁氣激蕩得四周的枯葉、塵土都漫天飛舞,但我卻並未與他正麵硬碰一下——而他倘若稍一鬆懈的話,我密不透風的攻勢必將趁機殺入,恐怕片刻間他便要喪身於我的手下!

    這種情形他自也明了,故而不斷發掌向我拍擊,企圖將我逼離他的身畔。

    他的功力固比我高出一籌,但我的輕功、身法卻比他強了甚多——若說他的輕功、身法在別人麵前能稱得上“魑魅”的話,在我麵前卻不過是小鬼罷了。

    故而我暗自冷笑等待著,等待著他的功力一懈的刹那——那將是我雷霆一擊的的時刻!

    有眾多人已聚在數十丈外的四周觀看——他們可不敢靠得太近,一沾上黃連發出的勁風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但我想象中的局麵卻一直沒有出現!黃連功力之深厚悠長實在超乎了我意料——他一口氣不歇不住地猛力發掌了近半個時辰,竟沒有絲毫氣衰的跡象,反而越發越有勁,仿佛他這副身子是個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功力寶庫,令我不禁心頭發慌起來。

    而我心裏更恨!

    看到那四支千年靈芝在黃連身上體現出來的神效,更勾起了我對若梅的痛思——於是我便也更發勁地出招,更兇、更狠、更毒、更陰、更損地不住地攻出“三陰絕戶手”,心裏頭在呐喊著:“來吧!來吧!死就一塊死罷!”

    圍觀的眾人見到我們激鬥了近一個時辰竟連對方的衣角都未相互挨一下,甚至連功力都未曾有一次真正的對撞,俱都不免有些掃興——但他們大多也能看得出來,這樣頂尖高手的對決,生死存亡不過是在瞬息之間,故而他們仍都瞪大了眼,一眨不眨地緊盯著看。

    黃連如此狂飆般不停地再攻了個把多時辰,功力竟仍不見有一點點的鬆懈,仍是那般地強大、深厚!

    我心裏悲涼地笑了起來——看來或許我真的報仇無望了!命運就是如此注定了!

    但無論如何,我都要堅持下去!

    無論有沒有人關心我,無論有沒有人在乎我的死活,我都不願意在這麽多人麵前被黃連擊敗,不願意像一條死狗般倒在這麽多人的麵前!

    我死後,黃連恐怕會成為真正的“大英雄”了罷?那些“白道大俠”們恐怕會將我的屍身剁成肉醬罷?那些被我害過的人們恐怕每人都想要吃我一塊肉罷?……

    已說不清是攻還是守了——反正黃連的掌風仍如排山倒海般一發不可收拾,一發永不停歇,已逼得我有些透不過氣來。

    我仍不願失去這個稍縱即逝的先機,心裏有一股說不清的力量使我咬牙堅持著,痛苦地承受著黃連強大勁氣的壓迫,仍不斷地攻出那些惡毒的“三陰絕戶手”——縱使我要敗,我也要敗得好看一點!就算我要死,我也要堅持到最後一口氣!

    就在我以為我快要堅持不下去了的時候,我突地窺到了黃連眼中閃過的一絲驚慌——他畢竟也是個人,他終究也會有要鬆懈的時候!

    我猜想得沒有錯。

    黃連見他如此長久的強大攻勢仍未將我嚇走,他心下恐怕比我更慌張了——他如今養尊處優過慣了舒坦日子,恐怕要比我怕死得多了!

    故而他全力猛發幾掌,一轉身便想蹬足掠逃。

    我知道我布這個網可不容易,他一掙脫後我便再不能困住他了——故而我即刻如蛆蟲般貼了上去,仍將他緊緊困住。盡管我這個布網之人已差不多油盡燈枯了,但我更相信網中之人也已是強弩之末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

    黃連見難以脫身,頓時如發了狂的野獸般衝我一陣疾攻猛打,紅著眼怒吼道:“姓蕭的,你他娘的真夠狠!”

    此刻我反倒異常冷靜了。我輕巧地閃避著他胡亂的攻擊,一邊借機調息了幾大口氣,覷準一個破綻,一指勁風彈出,一下擊中他的左肋,立有一個血洞在那出現,一汩汩鮮血自洞口向外不住地噴湧!

    我正待趁勢痛下殺手,忽地驚覺有三道勁風自我身後襲來,分攻我的後腦、後背和後腰,其勢銳激,令我不得不迴身招架。當我看清偷襲者是“萬藥穀”的石蒜、金屑和艾火時,我才猛地想起我身後還有個可怕的黃連——盡管他受了傷,而且傷得還不輕,但他隨時都會給我以致命的一擊!

    我這個念頭剛剛泛起,後背已無聲無息地挨了一記悶掌,正是黃連全力發出的一記黑掌!

    這一擊何止力若千鈞!

    我眼前一黑,喉頭一甜,一大口鮮血已不由自主地噴出了口。我強忍著巨痛,順著掌勢向前一個俯衝,左右雙手已按在了石蒜和金屑的頭頂。幾乎在我用勁將他二人的頭蓋骨抓碎的同時,我又一屈右膝撞在了艾火的小腹上,他們三人隨即齊齊地躺在了地上,眼見都不能活了。

    我這一發力,牽動了內腑的傷勢,又不由連噴了好幾口鮮血。

    但我不敢喘息,隻能迅疾地轉身又麵對一臉獰笑的黃連——這就是那個曾與我一道並肩行走江湖同甘共苦的黃連?我又不禁想起了他將若梅和我擊落萬丈深穀的情形,心裏頭湧上一陣陣悲憤。

    那邊的何首烏尚在發呆——他原本就沒想到黃連會被我擊傷,更沒想到要救黃連,待到他的手下石蒜、金屑和艾火出手後他才發覺他們的黃大穀主又已占了上風,於是他趕忙疾奔過來衝我一陣猛攻,一邊叱喝道:“好你個夏枯草,竟敢以下犯上、冒犯黃穀主的虎威!”

    這隻見風使舵的惡狗!

    對他,我隻有無盡的厭惡。於是我一邊閃避一邊強提起一口真氣,一欺身便探手擰住了他的脖子,“咯嚓”一聲便了斷了此人——須知猛虎就算受了傷,也還是咬得死惡狗的!

    黃連卻又趁此時機向我出手了——他方才已抽隙點了自己肋傷附近的幾處穴道止住了血,又得以有喘息之機,此刻一出手攻擊不到幾招我便已感難以招架,嘴角湧出的鮮血已染紅了我胸前一大片。

    “這不公平!”一聲清喝中,一道灰影已電閃而至,插在了我與黃連中間。

    “砰!砰!砰!砰!砰!”這灰影一連硬接了黃連五掌,連退了五大步。而黃連亦不好受,麵紅氣喘,肋傷處又開始冒血。

    看這灰影,竟是一位金帶玉玦的華衣公子,身形頎長,麵目清秀,年數不過二十出頭——我先前曾瞥過他一眼,認得他竟是那位馬三小姐的一名“跟班”,卻不料這麽斯斯文文的一位富家哥兒竟也有如此高明的身手。

    “小子,你活得不耐煩了麽?!”黃連狠狠地咬著牙根迸出了這句話,又一邊伸手將肋傷處點穴止血。

    這位公子卻並不理會黃連,隻對我道:“是晚霞要我出手救你的——你坐下罷,我來助你療傷……”

    “晚霞?”我心裏頭琢磨著,“這定是馬三小姐的閨名了……”我一邊對這年輕人苦笑道:“大敵當前,你竟要助我療傷?小兄弟,多謝你出手相助,你還是趕快離開此處罷……”

    年輕人皺緊眉頭,大步向走過來——他身後的黃連已目露兇光,狠狠地瞪著他的後背,提掌待發!

    “當心!……”我的喊叫尚未落音,黃連已悄然一掌向這年輕人的後背印了過來!

    “休得逞兇!”但聽一聲斷喝,竟又有一道灰影以迅雷之勢迎上了黃連的這一掌!

    裂帛般的一聲悶響中,二人一觸即分,各自退了一大步,身形俱都不住搖晃。

    黃連看清麵前這人,不由怒罵道:“金雷,你找死麽?!”

    敢情出手的這位竟就是“骷髏手”金雷金老前輩了。他看著黃連,微微冷笑道:“你一代高人,竟在一個後生晚輩背後偷施暗算——莫說他是老夫的弟子,縱算不是,老夫也容不得你任意逞兇……”

    黃連麵色鐵青,不再答話,突地猛吸一口氣,跨步上前就衝金雷連施數記辣手!

    金雷毫不示弱,竟與黃連連連硬拚了數招!敢情他瞧出了便宜——黃連與我劇鬥了大半日,已耗損了大半功力,又身受重傷,而金雷本身的武功確也非常高強,此際黃連竟已不是金雷的對手了!

    瞬息間二人已連拚了三十多招,黃連的肋傷被迸裂得更大了,鮮血已不可抑製地狂湧而出!

    “萬藥穀”的眾人見勢不妙,立時紛紛奔躥過來,竟欲要來個群毆!

    但隨同馬三小姐而來的眾多跟班竟個個是武功高強的硬手,他們紛紛展動身形攔截住了“萬藥穀”的眾人,雙方立時亂糟糟地廝殺成了一大片。

    救我的年輕人靜靜地立在我麵前,靜靜地俯視著我——他個頭極高,竟比我高出了大半個頭,使我立在他麵前總覺得有些不自在。

    “坐下,我助你療傷。”他靜靜地道。

    我沒有拒絕的餘地,乖乖地盤膝坐在這青石板的大街上,任由他的雙手按在了我的背後。

    “這個年輕人不錯……”我心裏不禁有些喜歡他了,“他跟馬三小姐倒是挺般配的一對兒……”我正想著,突聽得他在我耳邊一字一字地道:“晚霞叫我救你,我聽他的,先救了你一命——但晚霞壞在了你這樣一個狗賊手下,實是讓我無法忍受……”言際,他的右手突地吐出一陣陣銳勁,似一支支的利箭,一次又一次地刺穿了我的五髒六腑!而他的左手卻似噴湧著無數開山巨斧,將我全身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無數的經脈無情地斬斷!斬斷!再斬斷!

    “你……”我隻得以張嘴吐出這一個字,全身的巨痛便已使我麻木得快癱軟了下去,耳畔又聽得年輕人平靜而殘酷的聲音:“我不會很快就殺死你的,我要慢慢地折磨你,慢慢地看著你死……你看哪,晚霞正看著你呢……嘿嘿,她的目光多麽深情嗬,多麽關切嗬,她還以為我是在救你呢……嘿嘿,她若能這般看上我一眼,我便真的救了你那又何妨?可惜,可惜,倘若你還沒死的話,她是絕對不會這樣看我的……絕對不會的……”

    我整個人已漸漸進入了一種混沌的狀態,全身就似一具被風幹了的幹屍,幾乎快要沒有一點知覺了——我隻模糊地看見黃連在金雷的手下倒了下去……這可憐的黃連!這可悲的一代梟雄!這可歎的一位武林頂尖高手!此時我對他竟已再提不起一點恨意,眼見他的倒下我也沒有一絲快意,隻有一縷淡淡的悲涼沁透了我已近空洞的思維……

    隨即,我眼前的景象更加模糊,繼而搖晃起來,又變成了無數顆星星,滿天在眨著眼……耳畔的聲音也漸漸遙遠,隨即再也聽不到了,仿佛已到了天邊……

    我真不願意再醒過來。

    因為我這一醒,卻又仿佛墜入了另一個噩夢裏,使我覺著活在這個世上實在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我張開眼,首先看到的是一根根嬰臂粗的鐵柵立在我麵前,爾後我便發覺自己竟“矮”了很大很大一截,隻因我的雙腿竟已不見了!再看我的倆臂,也不知跑到了哪兒去,平肩不見了!我的舌頭也不在了,整個兒不在了!我一身充沛的功力也一絲無存了!

    我驚恐而慌亂地四處張望,才發覺自己被裝在了一個窄窄的鐵籠子裏,身上一絲不掛……

    一大群人圍在我的四周。他們之中有金雷,有馬三小姐,有蔡六爺,有祁白和祁勝,有蔡大小姐的表兄,還有諸多見過幾麵的朋友,大部分是武林中的“正派人物”——當然,也少不了那位“助我療傷”的公子哥兒。

    我很明白,我落在了他們的手上。

    我更明白,我今生今世落的就是如此一個淒慘的下場!

    我突地想到了黃連——他雖也敗了,甚至比我早去了一步,但他卻比我要幸運得多了。

    這些人看到我的驚恐慌亂,大多都殘忍而愜意地微笑了起來。

    但我很快就平靜了下來。隻因我突地發覺這其實也並沒有什麽可怕的——我雖還活著,其實早就已死了,我又還在乎什麽?我又還怕失去什麽?我又還怕什麽非人的折磨?我又還怕留下什麽千古罵名?……

    金雷板著麵孔,很嚴肅地對我道:“你本死有餘辜,但我們卻不能讓你這般容易地就死了——我們要讓你做天下眾人的一個警鑒,免得世上再出你這等惡徒、敗類……”蔡大小姐的表兄一直都惡毒地瞪著我,他那俊美儒雅的麵容也因此而顯得很有些陰森:“我真恨不得一口一口咬盡你身上的肉、一點一點吸幹你身上的血,再掏出你的心肝來看一看,看一看你這些醜惡的東西都是用什麽做的……”

    馬三小姐則愣愣地瞪著我,一副癡癡呆呆的樣兒。“助我療傷”的公子哥兒輕撫著她的肩頭,柔聲道:“走罷,晚霞——這種人還值得我們再看什麽……”言罷,他挽了馬三小姐的細腰便向外走去。馬三小姐六神無主,幽怨哀憐地又看了我幾眼,終於還是隨公子哥兒一道走了——走了,

    走了,不再見了,再不見了,連腳步聲都聽不見了……

    “去罷!去罷!”我心裏頭悲笑著,“跟著這位仁兄,好好享樂去罷……”

    祁白大俠開口了:“我們不會讓你死,而且還要好好地保護你……”

    祁勝大俠接口道:“明日,就會讓全天下人都來痛罵你,讓全天下人都來唾棄你,讓所有被你害過的人都來折磨你……”

    蔡六爺麵無表情:“你如今想死都死不了,等我們折磨得你夠嗆了,弄膩了,再將你剁碎、研細成千千萬萬點肉末撒進天下各地的茅坑裏,好讓你真的能‘遺臭萬年’……”

    我想對老爺子說:“為我這號人物費這般大的周章,值得麽?”但我已沒了舌頭,隻能笑了笑。

    蔡大小姐的表兄發怒了:“你還能笑得出來?!”說著,將拳頭伸進鐵籠子裏就要打我。

    金雷拉住了他,勸道:“顧世兄且息怒,莫弄髒了你的手——讓這小人笑罷,看他明日能否再笑得出來!”

    明日到了。

    也就是今日了。

    這裏本是個荒涼貧瘠的曠野,一棵樹都沒有,更沒有鳥鳴蟲啾之聲,四周隻有一片幹燥的石頭、沙土,偶有幾束枯黃的雜草零點綴著。

    此時是盛夏。

    看著那些枯草,就好似看到我“夏枯草”自己一般——這本當是它們旺盛生長的季節,卻隻因它們生錯了地方而如此地枯萎,甚至連一個活物都不屑於去踐踏它們。

    但我卻顯然要被人們踐踏了……

    因我的到來,使得這片荒涼之地竟也變得熱鬧起來,連枯草們都似乎有了些生機。

    金雷派遣他的手下在天下各地張貼告示,好讓天下人都來向我泄恨,讓天下人都來看我這無恥惡賊的下場……

    於是來了很多很多人。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武林中的江湖上的做買賣的看熱鬧的湊興頭的絡繹不絕地到來……

    有八位大漢守護在我這小小鐵籠子的兩旁,另有一位年歲稍長的立於前側,是他們九人中的頭領——這九位,正是金雷座下的九大高手“九子龍”,個個身懷絕技,武功獨樹一幟,不想金雷竟動用他們來“保護”我,可真令我有些受寵若驚。

    為首的這位已年近五旬,大名趙長生,綽號“神眼仙耳”,擅長暗器、毒藥、岐黃之道,看來是用於防人“暗算”我。

    另八位亦各有所長,拳腳、兵刃、火器、機簧等均不泛高手。

    看著人已到得差不多了,堪堪擠滿了這方圓兩三裏,於是趙長生趙爺便清理了一下喉嚨,以他充沛的真氣發出響亮的聲音,義正辭嚴地來了一番開場白——也不管眾人愛聽不愛聽,反正他是講得唾沫橫飛理直氣壯。

    他講盡興後,眾人便開始“折磨”我了——有的捶胸蹬足破口大罵,有的不住地吐口水,有的扔石頭砸東西,弄得我一身又髒又痛。

    我並未閉眼,隻平靜地看著他們。我的感覺已遲鈍,對任何外來的侵害都似乎不再有什麽反應,

    倒是“神眼仙耳”趙長生趙大俠緊張得很,十分警惕地看著和聽著向我擲來的物什,生怕有什暗器之類的東西混在其中而傷害到我。

    於是我便很愜意地看著他笑。他也瞪著我,眼中似要冒出火。

    突地,一道極輕微極輕微“嗤”的破空之聲傳來,直奔我的太陽穴!

    說也奇怪,我雖全身武功被廢,感覺也已有些木訥,但耳目竟仍靈敏,聽得出這是一枚牛毛銀針,發針之人顯然是想要了我的命——須知世人千千萬萬,啥鳥都有,並非人人都想這般作踐於我,畢竟還是有人肯發善心要送我上西天的。

    趙長生眼都不眨一下,左袖輕輕一拂,立有一股柔韌的勁氣將這枚銀針激蕩開去,落於地上。

    我衝他點了點頭,做出一副很讚許的樣兒——“神眼仙耳”,果真名不虛傳!了不起!了不起!

    他咬了咬牙,偏開頭不再看我。

    我暗自苦笑,心想此刻最想要我性命的恐怕就是他老人家了。

    但金雷之令他又不得不聽,有什麽法子呢?隻得委屈他趙大俠再多“保護”我些時日罷了。

    接下來不久,也有發飛刀、擲毒砂、扔炸雷之類的,均被“九子龍”們一一化解了。

    如此鬧騰了大半日。

    做小買賣的不辭辛勞地挑了擔子來此擺賣,倒也賺了不少。

    又折騰了許久,大夥兒直到都弄得夠意了,才陸續散去。

    最後留下了十多人仍未走。有一位摟著個繈褓的少婦,有幾個玩耍的小娃兒,有幾名懶洋洋的乞丐,還有幾位擺攤兒的正收拾家什——而還有一位是我認得的,正是那位在酒樓被何首烏唬得屁滾尿流的嘴硬手軟的幹澀嗓子朋友。

    他此刻有些醉眼朦朧了,手上的朱紅大酒葫蘆仍不住地往嘴邊湊,漏出的酒打濕了他那稀疏的幾根黃胡子和胸前一大片衣襟。

    他搖搖晃晃地走到我麵前不遠處,指了指我,又指了指趙長生趙大俠,忽地嗬嗬笑道:“可笑啊可笑,哈哈,可笑!可笑!如此一個不堪的廢物,竟要勞用這般多大俠們的大駕……”

    趙長生冷哼了一聲,並不理會他。

    他又亂七八糟地嘀咕了一陣,見沒人理他,似乎自覺沒趣,瞪了我一眼便轉身而走,一邊灌酒一邊嘟噥道:“好死不如賴活,還有命就好,還有命就好……”

    我被瞪這一眼,不由吃了一驚——隻因這一眼竟精光暴射、霸氣逼人,有一種淩然的、傲視天下的王者之氣!

    這外表如此猥瑣、武功如此不濟的醉漢,竟也能射出如此懾人的眼神,可真是怪了——看來我先前也走了眼,沒看出這位幹澀嗓子朋友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而且恐怕還是頂尖的高手!

    但這又如何?這又與我何幹?

    難道他還能救得了我麽?

    他又何必要救我?!就算他要救我,就算他能將我從這兒救走,放著我這麽個廢人又有何用?!

    更何況,我的心早就已死了——這是任何人、任何事都再無法救得了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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