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丘的家坐落在郊外,之所以要用坐落,是因為他家實在大的可怕。小偷光顧他家沒個指南針、地圖之類的,怕是要迷路。當然尤為有特色的是,阿男家門口蹲著條沒尾巴的狗,至於是什麽品種的,我也說不上。總之,一天到晚的流著口水,一副餓讒樣。

    “阿丘,你這狗會咬人嗎?”

    “廢話,不然栓著幹嘛?”

    阿丘說他這條狗不是一般的狗。一般的狗如果會咬人,他多半隻咬陌生人而不咬主人,但他這條狗除了不咬隔壁和他相好的母狗外,見了人都咬無所謂生人主人。

    “那這種狗養著幹嘛?一點忠誠都沒有。”

    “那叫桀驁不馴,體現狗的本色。如今不流行大義滅親嗎?”

    我無語。

    這條狗遇上了阿丘也算是它前世看門修來的福,大魚大肉不說,阿丘每個星期還要替它去物色個母狗陪它過夜。他說,狗通人性,也有欲望。我說,真是有其主必有其狗。他家裏光是給狗看病的就有倆,還有一保姆專門料理狗的日常寢居。而且這狗還有專門的房間,專門的衣櫃。我開始還納悶,這狗的櫃子裏怎麽會有nike的護膝,難不成它還踢球?後來他保姆告訴我,這是套狗脖子上的,保暖。我立馬就沒了想法,對此狗刹時肅然起敬。

    “如今卡恩過於肥胖,養的跟豬似的,橫向發展的趨勢強烈。再不減減怕是得了高血壓、糖尿病什麽的就麻煩了。”阿丘如是說。

    “卡恩?這狗的名字?”

    “是啊,是德國一守門的。”

    “門神卡恩啊!”我不禁感歎。

    聊完狗阿丘又領著我們參觀他家的各個房間。那些個房間除了大之外別的一無是處,清一色的一種特色,就連他媽的貼在牆上的裸體畫都一個姿勢。我尋思著這建築師怕是已垂暮之年,江郎才盡,精神狀態已無力支撐設計七八個不同的房間,索性就這麽著了。

    “阿丘啊,沒這個裸體畫,瞅著他媽的賊象是毛主席的祠堂。”

    當我們又邁進了另外的一個祠堂的時候,阿男冷不丁的放了一句:“怎麽這副照片上的女人穿著衣服啊?”我一看還真是。背景是一片大海,藍的有些發白。在這個女人的後麵是一群勾肩搭背的俗男俗女,席地而坐的調著情,反倒襯托出這個女人與眾不同的氣質。她一襲白衣,幹淨,幹淨的就如同被海水洗過的礁石,顯得真實。

    “阿丘,這又是哪個女人啊?看上去挺純的。”

    “我媽。”阿丘平靜的應著,“好幾年前的照片了。”

    “你媽?”我一驚詫。“從沒見你說起過,我還以為你自幼父母雙亡啊。”我“嘿嘿”的貧著嘴。

    “死是死了,在我十歲的時候。”阿丘還是很平靜。“有興趣聽個故事嗎?”

    我和阿男都沒說話,眼一眨不眨的望著他。他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開始了他想說的故事。

    我爸整著就一闖禍的種,這是我爺爺臨死前說的。他5歲的時候就往別的小朋友頭上撒尿,7歲的時候就和一大他三年的東西打架,捂著流血的頭屁顛屁顛的跑迴來跟爺爺說:“你有孫子了,那家夥給我打的直喊爹。”爺爺歎了口氣,罵了聲“狗娘養的”。我爸的確象狗,瘋起來攔也攔不住。但狗看起門來那股認真勁我爸也是有所繼承的。譬如他就能聽街邊的一老頭拉二胡一直拉到天明。後來他嚷嚷著叫爺爺給他弄個樂器來,他要搞音樂。爺爺說,別他媽的放屁一樣。他看自己在音樂方麵雖極具天賦,但怎奈農民家長目光短淺,物質支持不足,索性就吹起了口哨。他的口哨吹的忒有特點,一顫一顫的,既有磁性又有力度,可以從村頭一直飆到村尾。

    但終究他在搞女人這方麵的天賦遠遠超過了他搞音樂的天賦。他10歲那年,在學校扒了他一女同桌的衣服,又往老師的屁股上貼泥巴。奶奶知道了隻說他淘氣,但爺爺是個愛麵子的人,最受不了老師告狀,迴家就是一頓毒打。人的皮真是越打越厚,被打的時候那“哼哼的”他媽的真叫個淒慘,但打完了,就又跟沒事一般,壞事照幹。爺爺說,爸爸是個自覺的人,後來迴到家自個就能把褲子脫了趴在板凳上。

    15歲那年,他看到一家夥欺負他姐。上去騰騰就是兩拳,打的那家夥直裝孫子。旁邊的圍觀者一陣吆喝,一吆喝我爸他就來勁了,越來勁旁邊的就越吆喝,越吆喝那家夥就越慘。我爸原以為是他的英勇震撼著周圍所有的人,打完了才知道,原來別人吆喝是因為他打的乃是鄉長的兒子。他還特若無其事,吹著口哨揚長而去:“我是伸張正義,替天行道。”

    後來爺爺知道了。臉青的發白,掄起種田的鋤頭就向他劈去。我爸一把掐住他的手腕,嘴裏還念念有詞:“老爺子,老爺子,別發火,放下,放下。”爺爺知道自己已經今不如夕,連罵了幾聲“畜生!”癱倒在地。“拉了屎總得有人擦屁股”,爺爺隻得到鄉長麵前裝孫子。鄉長那龜兒子把爺爺送來的幾瓶酒幾條煙都一股腦的仍了出去,“這些東西算什麽,老頭子你知道我要什麽的。”

    爺爺低著頭,半晌憋不出個屁來。

    那龜兒子火了,嚷嚷著,“你就等著替你兒子收屍吧。”

    爺爺嚇得第二天就把我爹送到外婆家。我爹死活不去,特逍遙自在的吹著口哨,“我怕什麽?”爺爺知道自己已經打不動他了,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往地下一跪:“咱家就你一個種,你要是有什麽三長兩短的,我死了怎麽向咱家的祖宗交代。”

    阿丘說到這,突然自個就笑了,我和阿男聽得入神,根本揣測不出他這莫名其妙的一笑究竟是什麽含義。阿丘捶了捶後背,換了個舒服的坐姿繼續說著。

    後來我爸沒法,依了爺爺,躲了兩個月。迴來之後,才發現爺爺已經癱瘓在床。爺爺說,是不小心摔斷的。奶奶就一個勁的流淚。自打他迴來後,左鄰右舍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我爸,如同瘟神一般。我爸揪起一個便問,“到底發生什麽了?”

    “你爸都給鄉長打斷腿了,真不孝,不把自己當人也就算了,還得讓你姐姐替你去遭罪。”

    “我姐他怎麽了?”

    “怎麽了?你還不知道哇,不是你姐肯和鄉長那龜兒子睡覺,你能這麽活蹦亂跳的站著嗎?”

    我爸聽了,咬牙切齒的操著家夥就朝那鄉長家奔去,一陣踹門。那龜兒子倒也舒坦,大白天的在家和女人搞的天昏地暗的,還以為他家的保姆買了早點迴家,光著膀子,穿著條褲衩就下來開門了。他倒是挺配合的,知道我爸要宰了他,他還輕裝上陣。開了門,撞個滿懷。我爸一刀子下去,沒劈著,兩人就扭打在一起。怪不得人們總說“哀兵必勝”,我爸一把揪裂他短褲,張開狼牙大嘴,隻這一口就把那龜兒子下麵的道具咬的血肉模糊。我爸也愣了,他雖不是個東西,但長怎麽大還是頭一次玩的這麽狠的。他就那麽看著那龜兒子撕心裂肺的在地上痛苦的呻吟著。他依舊吹著口哨,隻不過聲音有些震顫,如同滴在他手指上斑斑的血跡,模糊卻真實。

    那次我爸總算給送進去了,警察來抓他的那個晚上,爺爺躺在床上直罵了幾十個“作孽”,然後就再也沒機會說話了。奶奶跌坐在門檻上,沒等我爸出來,也沒機會說話了。

    阿丘說到這又喝了口水,順便提醒他的保姆該給卡恩喂食了,然後又極不自然的撓了撓頭。“怎麽聽著象個電視劇似的。”阿丘又一次冷笑道。

    關了幾年,我爸也就放出來了。他說,他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是當時咬那龜兒子的時候活沒幹利索,結果那東西居然在發達醫學的幫助之下,重新恢複活力。

    剛出獄的他決定痛改前非,投身於社會主義建設中去,但人民似乎有點瞧不起他。他這人沒什麽智商屬於四肢發達腦簡單的那種,但是人呐,他媽的隻要講義氣就一定能混出個頭來。後來,我爸入了一個什麽“嫖幫”,顧名思義,就是一群嫖客匯聚的組織。那時幫派的幫眾少的可憐,連我爸算上也就剛湊桌麻將。為首的是個很清秀的家夥。我爸一直很納悶,為什麽會擁他做老大。後來一長老告訴我爸,象我們這種人往那一站就知道是禍害人民的不法分子,太招搖了,幫主一看就是個遵紀守法的文明青年,可以打打馬虎眼,再說了,他家有錢。我爸就暗下決心這輩子一定要弄很多錢。

    那次“嫖幫”外出活動。幫主多喝了幾杯,跟另一什麽“彪幫”的幫主發生衝突。那幫主實在是弱小的可怕和我爸相距甚遠,我爸那胳膊就整一抵得上那家夥的大腿。年輕人血氣方剛,立功心切,我爸也不例外。他很霸道的上前推掃了那家夥一把,結果那方圓五桌的人豁然起身,立馬抽出道具。我爸乃一新手,尚不知出門要攜帶管製刀具的,但他滿不在乎,看那架勢是準備赤手空拳來一場的。那時的局麵是對方足有30個人並且人手一棒,而嫖幫就仨,個個赤手空拳。幫主一看這架勢軟了,準備受降,而我爸卻特豪情壯誌的說了一句特悲壯的話:“幫在人在,幫亡人亡。“然後利索的搶過對方的一根鐵棒,準備獨戰群雄。這讓我驟然想起了趙雲截江奪阿鬥的那一幕。

    這次群架傷亡慘重,嫖幫幫主不幸在戰鬥中犧牲。他們那邊也重傷了兩個,全是我爸的英勇表現。但終究雙拳難敵四手,他被活捉。我爸無奈的說了句不知從哪兒聽來的,總之是他這輩子說得最有檔次的話:“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嫖幫幫主聽了以後,一拍大腿,大叫一聲“好!夠壯烈,老子就欣賞這號人。“說完,叫手下弟兄鬆開了我爸,和他幹了兩杯。說了一大通讚揚其英勇無敵的屁話。他那人就是不禁誇,幾句下去就他媽的給勸降了,就這樣“嫖幫”給“彪幫”兼並了。

    原以為皆大歡喜,就此陰錯陽差的收場。怎料人民警察匆匆趕來,這時眾人才反應過來,地上還躺著一死人,就那被亂棍打死的嫖幫幫主。

    “這是誰幹的?”

    眾人麵麵相覷。

    “兄弟,沒事,反正是一不小心的嘛,大哥罩著你。”彪幫幫主拍了拍我爸的肩膀,又對他眨了眨眼。

    於是就這麽莫名其妙的我爸又蹲了進去,這一蹲就是7年。當初信誓旦旦的出人頭地之言已隨著歲月的流逝顯得不再清晰。青春在絕望的等待中就此離開。他原以為要這麽碌碌無為的過一生,結果出來以後才發現,天空原來還是一片晴朗。

    當初的彪幫如今一發而不可收拾,分舵遍及全城,把持著全城的夜總會等娛樂場所。幫主依舊在,還是那個瘦弱的家夥。他一見我爸,感動萬分,熱淚盈眶。

    “兄弟,當初多虧你講義氣,替大哥我蹲了7年。這7年我不會讓你白坐的。從今往後,這幫主你我共享。”

    於是,理所應當的我爸成了彪幫的第二把手,幫主的心腹。過了2年,幫主在一次門派紛爭中身先士卒,不幸駕崩。我爸守了幫主3天3夜,感動了彪幫眾多德高望重的長老,其情意又深為其他幫眾所信服,當仁不讓的繼承了幫主之位,並信誓旦旦的要手刃兇手,壯大彪幫。後來,我爸結果了那兇手的性命,彪幫在我爸的領導下蒸蒸日上,幸福生活由此開始。

    說到這,阿丘又泯著嘴笑了笑,“怎麽又賊象個武俠片了?”他起身上了趟廁所,蹲在馬桶上半個小時不拉屎。大概是為了搜尋記憶吧。卡恩這時在門口吠了幾聲,大抵是酒足飯飽之後開始宣泄情欲。遠遠望去,有另一隻狗在他的不遠處佇立著,搖著尾巴,好似挑逗。在這個陽光明媚的下午,一切都寂靜的可怕。任憑窗口的餘輝流瀉出一片恬靜,侵蝕那點點的陰影。

    我爸也算是個人才,養活著手底下百來個弟兄,也算是為中國廣大的失業同胞提供了再就業的機會,也沒為政府添累贅。並且尤為值得驕傲的是,他為祖國尚不成熟的第三產業做著巨大的貢獻。尤其在選擇人才方麵,我爸還是相當有品位和水準的,把妓女整的象大學生似的,迎合了廣大人民群眾的口味。他對這職業壓根就沒厭惡感,反倒對從事這項職業的女同胞們肅然起敬。這點上我倒是非常佩服他。他說,這行業低投入、高產出、無汙染,符合可持續發展戰略,整一就是國家經濟支柱產業。二來都是勞動人民,他能感同身受。農民伯伯頭頂驕陽,腳踏黑土,勤勤懇懇在陽光下勞動,而她們上壓個人棍,四腳朝天的整個就是在黑暗中摸索。人家容易嗎?農民伯伯還有政府支持,時不時來個科技下鄉,技術指導什麽的,而她們整個叫“慘”。當然如今時代發展,人民公仆們也三天兩頭的來扶持她們,偶爾也技術指導,真他媽的是人民的好兒子,讓人感動不已。

    阿丘說到這,突然想起什麽,朝窗口吆喝卡恩。隻聽見它吠了兩聲,卻不見其影。從窗口望去,卡恩正和那母狗幹得起勁,哪有空理會。阿丘嘀咕了一句:“倒還是狗自在。”

    “你爸對中國特殊的服務業倒很有見地。”其實我懷疑這是阿丘自個補充的情節,壓根就是他自個的想法,強加於他爸。但這種懷疑畢竟毫無理由。我和阿男還是很願意聽下去的。

    我爸就靠著這玩意吃飯,偶爾也賣點粉什麽的,但不砍人。我爸說,不能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達到痛苦之上,他是為廣大人民群眾帶來福音的,而不是噩耗。

    我媽其實也是一妓女,不過是個有些才華的妓女會彈鋼琴,但也沒高尚到賣藝不賣身的那種地步,是賣身為主,賣藝為輔的那種。

    我還是驚詫:“怎麽是這樣?一點也不象。”

    “是不象,女人的某種氣質是與生懼來的,而不是後天培養。”

    這話讓我覺得萬般耳熟,想當年阿男向我吹噓他小便功夫的時候就是這麽說來著。然而我終究還是吃驚了。

    “如今社會發展妓女的職業特征已趨於模糊,裝得他媽的賊象個處女,誰看的出?”

    “我還是不願意把她和妓女聯係在一起,打心眼裏不願意。她肯定有苦衷吧。”

    “別急,聽我慢慢說。”

    她是個很特別的女人,當然也有普通女人的共性,會做夢。當時要找個鋼琴老師很不容易,但是她是幸運的,終究找著了一個,屬於那種夏天也圍根圍巾裝知識分子的資深教授。架著副高度眼鏡,整個額頭還油光發亮的,簡直就是侮辱了江主席的完美造型。就這種怎麽看怎麽不象是有音樂細胞的人,據說年輕時在國外巡迴演出過,功成名就之後落葉歸根。看來人真的不能貌像。

    外婆是極其反對她練什麽鋼琴的,說,勞動人民肚子都沒填飽,哪有閑心消遣那玩意。但我媽不聽,執意要去。那教授似乎看她也很有天分,說,這孩子資質不錯,可惜耽擱了這麽多年,再不練就晚了。外婆說,女人嘛學那玩意能幹啥,再養幾年找個好人家嫁了就是了。然而還是外公有遠見,“咱家這麽些年了,從沒出過文化人,搞個也行,那也是光宗耀祖的事。”為這事,我娘的家裏鬧翻了天,但到底男人還是男人,外公的一句硬話,就嚇得外婆不言語了,也就隻能在背地裏冷嘲熱諷兩句:

    “喲,還能彈什麽琴。我肚子裏出來的我還能不知道是什麽種啊。也不跟她姐姐學學,找個個體戶嫁了,為人家生兩胖娃娃,那日子才叫個舒坦,湊什麽熱鬧,半土不洋的。”

    我媽就這麽承載著外公的希望和外婆的鄙視跨上了北上的列車,和那教授去了北方的城市。那年我媽14。

    她真的很有天分。2年後就拿了個什麽獎的,迴村的那天,風光的很。左鄰右舍的都說外公養了個有出息的女兒,這徹底讓外婆閉上了嘴。

    16歲的她風華正茂,加之那教授的細心培養,她遲早會成功的。她夢想著那華麗的樂章,夢想著那眩目的燈光,夢想著那斑斕的維也納。然而當她睜開眼的時候,她發現一個龐然大物正壓在她的身上。一切來得太突然,讓她連疼痛的呻吟都發不出。她隻覺得窒息,滿屋子的窒息。

    “老師教了你這麽久,你也該報答老師了。”那教授一副饑渴的樣子。

    她沒有動,她知道她掙脫不了。女人的反抗隻會激起男人占有的欲望。那一刻,她平靜的可怕。腦子裏現出的是外公的笑,外婆的笑,還有別人的笑,笑得那麽放肆,笑得那麽張揚。

    那一晚,她給那心靈的工程師折騰了很久。第二天一早,她叫醒了那家夥。可那家夥沒好氣的推掃了她一把,然後從褲袋中摸出一遝錢,甩到她麵前,然後翻身睡去。

    她愣愣的看著床單上斑斑的血跡,她第一次知道原來幹那事會流血。但她卻不知道到底是心裏流的血還是別的什麽地方流的。這時她才滴了兩滴眼淚,後知後覺一般,甚至於眼淚也是冷的。在由女孩蛻變為女人的過程中,她一夜長大。

    阿丘說到這,如有所思的低下了頭。我的眼睛斜向窗外。陽光依舊。卡恩慵懶的躺在草坪上,大抵也是剛才和那母狗折騰累了。阿丘叫了它幾聲,而它隻是抬了抬頭。保姆仍給它一根骨頭,它也沒動,用腳搔了搔身子,繼續享受這奢侈的陽光。

    後來我媽就離開了那城市。她沒有迴去,她知道自己沒臉迴去。她第一次有那麽強烈的願望想得到一種東西,那是錢。她想要很多很多的錢,用錢把教授砸死,把外婆的嘴堵死,把她的爹樂死。

    她到了我爸的夜總會彈琴,每天都翻來覆去的玩弄那幾首蒼白的歌。偶爾的,也會有客人請她喝酒,讚揚她琴彈的真好。但這句話往往是鋪墊,接下來的莫過就是請她上床了。每每這時,她都答應的異常幹脆,不象那些個久經沙場的小姐愛撫挑逗,以求得要價上的方便。200,她每次隻要這個數。因為那是她第一次離家時父母給她的生活費。第一次接客的時候她閉著眼睛,任其擺布,耳邊一遍遍的迴放著《藍色多瑙河》。那家夥抽了她一巴掌,一腳就把她踹到了牆角。

    “媽的,在床上裝什麽斯文。”

    後來她才明白,這是相當需要技巧的職業。經過一段時間的專業培訓後,她已經能應用自如的在恰當的時間發出恰當的呻吟,來激發男人橫衝直撞的激情。

    這到底是徹底的解脫,還是天使的墮落?

    她每接一個男人就用錢折個紙鶴,折到一百個的時候,她迴了一次家。

    18歲的那年她迴了家,2年來的第一次。那次迴家她穿了她離家時的衣服,而那衣服如今穿在她豐腴的肢體上顯得極不相稱。

    “過去了,就真的再也迴不來了。”她自言自語道。

    她帶了很多很多錢,樂的外婆那天直擺彌勒佛的表情。

    “我說嘛,我的女兒就是有出息。彈什麽琴的,最有前途了,這麽掙錢。”

    她聽了,笑了笑,沉默著。

    “早知道這麽掙錢,本該把你姐,弟,妹都送去。”

    還是外公細心,問她一個人在外有沒有受人欺負。她一下就紅了眼。

    “受委屈了,就迴來吧。”

    她的眼淚開始“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哽咽的說了一句,我不會迴來的。

    “就是就是,迴來幹嘛呀,外麵那麽好掙錢。等你掙夠,把你的父母接城裏溜一圈,我也就心滿意足了。你可要爭氣,好好工作啊。”外婆語重心長的說。

    阿男伸了伸腰,時值已夜幕降臨。保姆正在給卡恩喂飯。滿屋子充斥著它嚼骨頭的聲音。

    “看著點,別給卡住脖子了。”

    “可憐的遭遇啊,才女就變成妓女了。”阿男說,“最可惡的是那外婆,到底是不是她親生的,居然叫她好好工作之類的。”

    “敬業愛崗乃是人生一大美德,這世界講的就是幹一行,愛一行。”阿丘諷刺的笑著。

    她迴城的那個晚上沒什麽特別,隻是冷。身上的那件衣服薄的可憐。一衣不遮體的性感女人深更半夜行走在街上不遇上什麽事總覺得讓人可惜。但這種可惜是多餘的,因為她遇上了。

    那個家夥跟了我媽很久,她一點也不怕。因為她不怕劫財,當然更不怕劫色。但令人遺憾的是,那家夥的耐性讓人敬佩,跟了兩條街還遲遲不肯下手。最看不起這種有色心沒色膽的人,真是玷汙了這個行業的神聖。

    我媽倒是很配合,往寂靜的小弄裏拐去,替他創造機會。然而他仍舊按兵不動。最後我媽實在是忍無可忍,走到一條死胡同的盡頭,突然轉身,裝出那種處女見到流氓時驚恐的眼神望著她。

    “你想幹什麽?我會大叫的。”

    那家夥大驚,撒腿就跑。

    原以為這種懦弱的反抗會勾起那家夥的欲望。但結果令人失望。

    “跑什麽跑,都看見了,還跑?”

    “搶劫呢!”

    那家夥停下腳步,遲鈍的轉過身,那哆嗦的哪像是搶劫的,活象是被搶。

    那句“搶劫”雖然叫得賊響,卻絲毫察覺不出底氣,就是掩飾內心的惶恐。

    我媽看是一新手,那傷心的真不是個滋味。

    “你是劫什麽,劫財還是劫色?”

    “劫財。”

    “財可沒有,人你看著辦。”

    “耍我啊,遇流氓了你知道不?裝什麽牛逼。”那家夥鼓起勇氣,狗急跳牆,從褲袋裏摸出一把明晃晃的刀子。

    “到底拿不拿錢?”

    “沒有怎麽拿,要不你搜。”

    一陣搜身,沒有。我媽指了指胸前,下意識的暗示著他什麽。

    他衝上前去就扒了我媽的衣服,試圖用手扯斷她的乳罩。但不知是乳罩的質量過硬還是那家夥動作遲鈍的要命,總之怎麽扯也扯不斷。

    “用刀割後麵。”我媽語重心長的說,“有道具都不會使用。”

    然後那家夥就照做了。

    朦朧的月光下,那裸露的奶子給掩映的明暗分明,尤其唯美,如同一副雕塑的點綴。她真的有一種與眾不同的氣質由內而發,或許不光是這凹凸分明,錯落有致的胴體。

    她恨自己的身體,因為正是它讓她斑斕的夢一夜破碎。然而她也萬分感謝這上帝的饋贈,因為這是她報複的資本。

    說一個妓女的身體幹淨,這很牽強。然而我再也想不出用什麽詞來形容她更為貼切。她的身上有一種純粹,不忍心讓人觸碰,但終歸是給人占有了,而且不止一個。

    “還僅僅是劫財嗎?”

    那家夥目瞪口呆的看著,接著喘著粗氣的一股腦的將她放倒在地上。的確,那家夥是個新手或者在這方麵天賦遠不及我,怎麽也找不到入口,還是我媽扶他進去的。

    “第一次?”

    “恩。”他使勁的點了點頭。

    正如被糟蹋初夜一般,她也糟蹋了一個男孩的初夜。相比之下,她倒覺得自己要偉大的多。因為她心甘情願的讓一個男孩在她的身上蛻變成男人,比起那些人麵獸心的東西,依仗著自己天生的力氣霸占一個女孩的身體,她倒覺得自己依靠的是智慧。她心裏充斥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快感,那是報複得逞後的快感。

    阿丘又停了下來,這次是因為他的保姆提醒他可以開飯了。

    “先吃飯吧。”

    “不,接著說,我這輩子最討厭做愛不做完,說話說一半的人。”

    “這個故事太長了,我才剛開了個頭呢,有機會再說吧。”阿丘起身示意保姆可以開飯了,“也等我好好迴憶迴憶,整理整理情節。現在可是迴來養病的。”

    “那我似乎不應該強迫病人啊?”

    “就是就是。”

    我和阿男就往他的廚房走去,路中我發現有間房還鎖著。阿丘說,那是書房,放著他爸媽的骨灰還有鋼琴。這讓我驟然有一種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那一年,流氓在成長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夢鈔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夢鈔並收藏那一年,流氓在成長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