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來的莫名其妙,昨天還是穿著褲衩打球的,第二天就神奇般的下起了雪,凍的我腋毛都根根豎起。我對雪向來沒什麽概念,隻依稀記得小學學過一篇文章好象叫做《瑞雪兆豐年》,由此可見,明年是個大吉之年。阿丘不以為然,他一口斷定明年乃是個多事之秋。雪和血諧音,好不到哪裏去。

    然而無論好不好,那都是明年的事了,雪是照下的。

    那雪先是鵝毛般的一片一片,緊接著便是豬毛般的一摞一摞。班上的那些個小女孩見著下學就如同下錢一般興奮異常,第二天竟不約而同的打起了毛線,活脫就是一個賢妻良母的形象。阿伊也不例外,說要給我織雙手套。我說,你他媽的別這麽沒出息好不好,我最煩女孩幹女人的事。

    “我和你睡覺你怎麽不煩,難道這是女孩該幹的嗎?”

    “那你還是別織手套,織個避孕套得了。”

    “沒個正經的,把手伸過來。”他拉過我的手,把那個半成品在我的手上來迴比劃。

    “還比劃什麽呀,天天在你身上遊走著,難道還不知道有多大嗎?”

    “真是越來越惡心了,我怎麽會給你這個色狼織手套。”她白了我一眼,然後低頭繼續,很認真的樣子。

    那一刻真讓我覺得幸福其實不過如此。

    然而阿男的幸福卻寄托在了對童真的追憶上。他硬拉著我和阿丘去玩雪。阿丘死活不去。

    “瞧,門口都有那麽多人玩呢,幹嘛不去啊?”

    阿丘振振有辭的迴答:“雪的本質乃是水,玩雪實質上是玩水。寶玉說,女人是水作的。於是玩水又可以稱得上是玩女人。門口的那些家夥平日裏玩不到女人就隻好玩玩雪來自我安慰了。”

    我頻頻點頭,“還真有道理。”阿男經他這麽一說,玩雪的興致大減。

    於是在這個既不能打籃球,又不能打雪球之際,我和阿丘就隻能尋思著打點別的什麽的,譬如說打人。

    那個給阿丘打的人確實無辜,既沒招他也沒惹他,被打的理由是見了阿丘不問好。我說這理由有些牽強。他說,講文明懂禮貌乃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敗壞者理應該打。

    打架原本你一拳我一腳,是極其富有觀賞性的運動。這和拳擊相類似,但拳擊的擊打部位過於局限,遠沒打架自由自在。而這次則根本算不上是打架。因為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那家夥的抗擊打能力讓人敬畏,弄得阿丘筋疲力盡。打到後來,姿勢還在,然而力量已大不如前,活象慢動作迴放,最後阿丘連姿勢都沒有了,活象愛撫。“阿鈔啊,還愣著幹嘛,快過來幫忙啊。”

    我隨即上去踹了他一腳,那家夥終於應聲倒下,這時阿丘長舒了一口氣。

    “媽的,總算倒了,再不倒我就掛了。”

    話音剛落,也一頭栽倒在地上,喘著粗氣。

    此時,我一人佇立風雪之中,活象結果了兩大武林高手,那場麵甚是壯觀。但壯觀是壯觀了點,卻發生了一件不怎麽樂觀的事。那家夥居然起死迴生般的蹦跳起身,還衝我一笑。我原以為是迴光返照,斷其五步之內必定再次倒下,結果任憑他邁出五十餘步,在我視線內消失。

    然而,阿丘依舊倒著,絲毫沒有要起來的意思。

    “別裝死,起來,吃飯去。”

    “你自個去,讓我躺會,那家夥,媽的。”

    我看他都還記得罵粗話,琢磨著應該沒事,就一個人去吃飯了。飯罷,迴教室找阿丘,沒人。我半開玩笑的對阿男說,不會給雪埋了吧。阿男則一本正經的信以為真,火速衝向操場,結果還真有一家夥躺在雪裏,阿男細看,偏是阿丘。

    這一下把我倆給嚇傻了,他躺著活象個幹屍,手腳冰冷,臉卻滾燙。待阿男背他起來的時候,又活象個兵馬俑。期間他一直叫著一個人的名字,不知是誰,琢磨著應該是他睡過的某個女人。把他拉到醫院的時候,醫生說是虛脫,而且還發燒,神誌有點不清了。這時我和阿男才意識到應該找他的父母過來,但令我們自己也奇怪的是,我和阿男竟誰也沒問過他的父母,從來沒有,他也從來沒說過。無奈,隻得我們倆照顧他了。

    而他依舊昏迷。

    期間來過一個女孩看他。見了他隻是哭,一個勁的哭,拉著他的手貼在臉上哭。我說,沒什麽大事,待會就醒了。而她似乎沒聽見一般,繼續哭著。她的哭法很特別,沒什麽抽泣、哽咽的聲音,取而代之的是斷斷續續的唿吸聲,伴著一個勁的流淚,一直淌到嘴邊,然後輕輕的用舌頭舐去。在我見過的哭法裏麵,這種是最文雅的,但卻震撼人心,最起碼震撼我心,比起那些鬼哭神嚎般的嚎啕大哭要感人的多。

    大約就這麽哭了半個小時,大概是累了的緣故或者是水分攝入不夠,總之她總算止住了淚水順手拈起一張床頭櫃的紙,折了隻紙鶴,然後削了半個蘋果,隻有半個,起身就要離開。

    “你叫什麽名字?阿丘醒了,我好告訴他。”

    她略微抬了一下眼皮,“不用了,他會知道的。”

    我目送著她離開,直覺告訴我,這個女人和阿丘關係非同一般,他們之間一定有故事。這是個很有魅力的女人,一種鬼使神差的魅力,隻這短短幾分鍾便讓我有點神魂顛倒。這種風韻不是一個女孩所具備的,這種清新卻又不是一個女人所能擁有的,如同黑夜和黎明交輝的那一刹那,唯美的契合而稍縱即逝。

    “那個女人是誰啊?”阿男傻乎乎的一問,把我從幻境裏驚醒。

    “我怎麽知道,沒見過。”

    “會不會是我跟你第一次見阿丘時他吻的那個女孩?”

    “好象不是。”

    “確定?”

    “你問那麽多幹嘛,管她誰呢,阿丘女人那麽多,怕是他自己都不記得了。”

    然而這個女人卻讓我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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