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乙能看得出,場中二人激戰正酣,招招都是兇險至極。馬老爺的臉色不太好看,之前很隨意的笑容,此時也變得有些僵硬了。小乙心想,這馬老爺若說不知自己兒子有何能耐,還真是不能讓人信服,可之前說的,也不像是假話,當真是想不通了!


    再看場中,那劍影流轉,刀光縱橫,二人似被籠罩在了一片紫霧之中,相互纏繞在一起,難以分開。二人都不再有任何保留,一刀一劍都十分兇狠,皆是那搏命的招數。不止是小乙,這場外的所有人都屏住氣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兒。此時長劍從四方襲來,彎刀迎上化解,過會兒又是彎刀圓舞飛至,長劍借勢反擊。這場子一下變得小了起來,二人竟是要刻意注意腳下,以免刀劍飛出場外,傷著他人!


    突然,二人各退出十來步,互看著對方,小乙能覺察得出一鼓殺意襲來,讓人不寒而栗。二人各持刀劍,衝鋒過來,也都使出了全力,這刀劍相接,竟是各自從中斷裂開來。刀劍皆有一半掉落在地,可竟仍未停止,換了個來向繼續往前。二人都沒了顧忌,直取對方要害。


    長劍雖然斷了,可比起彎刀來說,仍舊長上了半分,沙吉禮另一手緊握著劍身,他手中盡是鮮血,而那斷劍之處,也已然嵌入沙吉禮胸口半寸。若不是他那手幫著,此時,興許也隻剩下一具屍首了。可他臉上卻仍帶著笑意,也不知在這生死時刻,他心中又有如何感想。再看對麵的馬公子,與沙吉禮同樣的姿勢,一手緊緊握住致命的一刀,但那斷刃之處,剛剛碰到衣衫,除了那手,這刀未能真正傷著他來!


    二人的手都受傷不輕,隻是二人此招結束之後,都默契的放開了各自武器,因而沒有造成更大程度的傷害。不過,即便如此,隻怕也需要很長時間來恢複了。沙吉禮胸口中了那劍,也不具體傷勢如何。老叫花已然上了場,檢查了二人傷勢,很快宣布了本場結果,


    “馬煜馬公子勝!”


    沙吉禮並沒有不服,捂住傷口,還是向馬公子行了一禮,


    “馬公子武藝高強,沙吉禮自歎不如!”


    馬公子那手抬起拿刀的那手,笑道,


    “這個,就留給在下作個紀念吧!”


    沙吉禮道,


    “我也正有此意!”


    二人相視一笑,互賺斷刀斷劍,也能稱得上是一樁美談了!


    場外眾人歡唿起來,老叫花也叫來醫者帶了沙吉禮下去。這一場激戰到此結束,在小乙看來,雖然不是那般慘烈,倒也算得上精彩。這下好了,所有的一切都按照馬老爺的預想而行,再看馬老爺時,提著的一顆心,也總算放了下來。


    老叫花在場中說鬧一陣,眾人方才退散開去。這日頭偏西,迴去休整一陣,再來看這最終的對決。不過這最終對決已然沒了懸念,依剛才的比武之中,所有人都明白,即便歐陽明使出絕招,也萬萬不是馬公子的對手。馬公子和沙吉禮的這場,就是提前的決戰了。


    童陸道,


    “怎麽感覺這場還沒有剛才那場精彩!”


    小乙笑道,


    “你隻知看熱鬧,這場可比上一場強上許多!沒想到這沙吉禮竟然這般厲害,若說是自學的,我還真不太相信!”


    童陸道,


    “我還是喜歡唐勉,他那種打法,才對我胃口!”


    小乙笑笑,卻見得馬老爺向自己招手,小乙走上前去,聽他說來,


    “我都忘跟你講了,那月兒姑娘向我求了一條船兒,便要迴雅州城去了!”


    小乙道,


    “此事我已然知曉,我還是決定親自跑上一趟!”


    馬老爺笑道,


    “你就不怕白青姑娘不高興麽?”


    小乙也笑了起來,


    “她會理解我的!對了馬老爺,沒想到,你家公子竟然這般厲害,這下奪魁也不會有人再有異議了!”


    馬老爺示意迴帳中去,他邊走邊道,


    “我也沒想到沙吉禮竟然這般厲害!差點壞了我的大事!”


    小乙道,


    “你不曾查過他的底細?”


    馬老爺搖搖頭道,


    “這時日太短,想要確認,又談何容易!不過我那親家對他好像有點意思,似乎是想要將他招至麾下!”


    小乙奇道,


    “你有沒有想過,這沙吉禮,會不會就是你那親家翁的人!”


    馬老爺停下腳步,眼珠子直轉起來,


    “這個,這個……”


    小乙笑道


    “我也就是隨口一說,作不得真的!”


    馬老爺微微頷首,又道,


    “這人是個人才,若是可以,讓他做我兒的貼身護衛,也是不錯!”


    小乙道,


    “馬公子那手勢如何?”


    馬老爺道,


    “傷到了筋骨,至少需要三四個月來恢複,不過還好,除這以外,似乎沒有其他傷處!”


    童陸白青在這邊等候多時,二人方才過來,馬老爺讓三人一同去到帳中說話,童陸白青也未拒絕。剛到營帳門口,卻聽得有人來報,


    “老爺,那,那沙吉禮身上多處流出血來,好不嚇人!”


    小乙驚道,


    “為何這般?他不是隻是傷著手和胸口麽?”


    那人迴道,


    “我也不知啊,突然之間,就看他身子不住晃動,然後四處冒出血在來,立時便成了一個血人!”


    馬老爺道,


    “盡全力醫治,絕對不能讓他就這般死了!”


    小乙道,


    “馬老爺,我們也去看看,青青懂些醫術,興許也能幫得上些忙!”


    小乙帶著白青童陸跟那人一同過去,一路之上問詢如何治傷,似乎也覺得有何異常!


    沙吉禮被安排在一處小帳之中,裏邊有兩位大夫,臉色十分凝重,見著小乙幾人進來,有些疑惑,再見著通報那人,開口問道,


    “馬老爺怎麽說?”


    那人迴道,


    “說盡全力醫治!”


    大夫很是不爽,罵罵咧咧道,


    “盡全力,盡全力!有些事情不是有錢就能辦到的!你們說,這該怎麽辦才好!”


    小乙一見那沙吉禮,也是冷汗直流,他似乎是被泡在了血水之中,整個帳中血腥味極重,童陸隻待片刻,便找個由頭出了門去。白青上前查看,也是手腳發冷,


    “怎會這樣,我,我可從未見過這等病勢!”


    小乙道,


    “他這身上血口太多,若是不能及時醫治,隻怕堅持不了多長時間!”


    白青點頭道,


    “這血口不大,但遍布全身,流血雖然緩慢,但人身上血液有限,照這般下去,隻有半個時辰可活!”


    大夫問道,


    “這位姑娘也懂些醫術?”


    白青點頭道,


    “已經行醫多年,倒是能治些小病小痛!”


    大夫道,


    “他若隻是身上出血,那還好辦,若是體內也開了血口,任那大羅金仙也是救他不活了!”


    白青道,


    “我曾聽聞,有人用自己的血來救人,不知是否可行?”


    大夫道,


    “你是說將自己的鮮血注入他的體內?這麽做,應是行不通的!首先別人的血,很難與他的融於一處,即便能行,那也隻能延緩他的死亡,起不到什麽實際的治療效果!”


    小乙急道,


    “大夫,他都快死了,別再考慮那許多了,死馬當活馬醫,沒準還能救得他一命!”


    大夫瞪他一眼,道,


    “行醫必須要嚴謹,怎能胡來!”


    小乙不理他,對白青道,


    “青青,有什麽想法,盡管招唿!不如先去找些草木灰過來,把他周身塗抹一遍,勝過這種無意義的商討!”


    白青有些猶豫,那帳簾掀開,還有他人進來,


    “我,我是大夫,我是大夫!”


    小乙將那人迎了進來,那人看了看,也是直搖頭。又有一人進來,與之前那人表現差不了多少。緊接著,又有不少人來,有些是大夫,有些懂些醫術,更多的,幹脆就是來看熱鬧的!小乙來氣,一個個踢出了門去。童陸迴來,小乙差點沒能收住,


    “小乙哥,怎麽沒一個滿意的?”


    小乙猜到是他幹的好事,問道,


    “你怎麽什麽人都叫來?”


    童陸擠了進來,說道,


    “我還不是想著集思廣益,找出有能力之人!”


    小乙看那沙吉禮動了一動,嘴唇微微張合一下,他趕忙來到跟前,問他道,


    “沙兄,你還有什麽事要交待麽?”


    沙吉裏動了一動,眼中鮮紅一片,也不知他雙眼是否能夠見得他人。白青已然找來了一大背簍草木灰,小乙取了過來一通亂抹,血水被草木灰吸收了去,沙吉裏整個身子被草森灰包裹起來。


    那大夫大聲叫喊,


    “草木灰可不是這樣用的!”


    小乙喝道,


    “不這樣用,你倒是上手來做啊!”


    那大夫被小乙一喝,黑著臉退開幾步,嘴中罵罵咧咧,小乙瞪他一眼,他再不敢說話,說了幾句想辦法的廢話,出了門去。


    抹了草木灰後,真的把血給止住了,白青也是十分歡喜。童陸一旁恨恨道,


    “那人就不想要救活他!不知算不算得上拍了馬老爺的馬屁,他的兒子被沙吉禮所傷,更是差點壞了他計劃!”


    小乙道,


    “陸陸,還是不要過度揣測才好!”


    三人圍在沙吉禮身邊,多給他些希望,沒準便能再活過來!


    帳簾掀開,探入一個頭來,


    “這裏,要尋個能治傷的大夫麽?”


    小乙以為又是來看熱鬧的,厲聲道,


    “不需要了,快出去!”


    那人卻是滿臉堆笑,迴他,


    “我行走江湖也有數十年了,沒準我能救他一命!”


    小乙這才看清那人,也曾見過,並且一副人畜無害的表情,自己也沒什麽更好的辦法,因而還是讓他進來看看再說。


    那人過來一看,皺眉著,


    “這草木灰有些毒性,這般用來,雖然可以暫時止血,但也會有不少的隱患。”


    小乙聽這人說話,倒還是很讓人信服,於是讓他放手來做。那人從頭到腳仔細檢查一番,然後從身上取了一個小葫蘆出來,裏邊裝有液體,他輕輕晃動幾下,打開了塞子。


    “這是我秘製的創傷藥劑,喂給他服下,他若能挺過這一個時辰,便能有所轉機!若是挺不過,那就沒什麽辦法了!”


    眾人束手無策,既然他想要試上一試,那就讓他來好了!


    小乙把沙吉禮的嘴巴掰開,那人輕輕灌了藥水進去,接下來,便等著奇跡發生。


    小乙看那人也隻三十上下,由於太過愛笑,所以顯得皺紋多些,小乙問他道,


    “大夫,不知該如何稱唿?”


    那人笑道,


    “我可不是大夫,隻是一個鄉野閑漢罷了!我來過這兒,可千萬不能跟他人提起!切記切記!”


    他神神秘秘的來送藥,又神神秘秘退出帳外去了。小乙三人好不驚奇,小乙跟到帳外,轉眼間卻已然不見了蹤影!沙吉禮叫喚出聲,整個身子抖動起來,小乙趕忙來到近前,看他是否需要幫助。但他又不敢輕易動手,隻盼這是那人送來的藥起了奇效。沙吉禮這般叫喚了片刻,方才停了下來。小乙驚喜發現,他的眼中血紅竟然退卻了一些!


    “青青,那可是神藥,他有救了!”


    白青也很開心,但她更關心的是那藥是用何物製成,若是她能習得,便能救活更多傷患!童陸在旁看著,讚歎不已,


    “厲害,厲害!這都快死的人了,竟然還能有辦法醫治!小乙哥,你有沒有覺得那人有些眼熟?”


    小乙不用思索便迴,


    “我第一眼見他,便覺得似曾相識,沒想到,你也有這感覺?”


    白青卻沒有太多感覺,隻道,


    “我怎一點感覺也沒有,難不成是你二人私下遇著的他?”


    這倒也說得過去,他三人也不會一直待在一處。小乙道,


    “這沙吉禮不簡單,那人更不簡單!這麽多奇人在此,這武林大會接下來又要發生什麽,真是難以預料!”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你們不必太過緊張!”


    又有人進來,這人大家都認識,隻是不太相熟。他換了身一模一樣的衣衫,還是那般瀟灑風流,左手被包裹得嚴實,連那綁帶都紮出了花來,不是那馬公子,又是何人!


    “我來看看沙兄弟,我今日害他傷得如此之重,真是有些過意不去!”


    小乙向他點頭致意,把他讓到沙吉禮身邊。馬公子看沙吉禮這般模樣,也是有些悲傷,隻道,


    “這全身筋脈受損,與死人無異,哎,沙兄弟,你明知自己承受不住,為何還要如此執著!”


    小乙問道,


    “你怎知他無法承受?”


    馬公子道,


    “我與他交手之時便已知曉,他是強撐住一口氣來,所以我初時隻是試探。後來想要快些結束,他卻是連性命都不要,非要與我拚個你死我活。我不是知他為何會如此,難道那武林盟主的名號,真值得他舍棄了性命不成?”


    小乙道,


    “沒辦法,有些人為了所謂的虛名,可是什麽都能放棄的!不過我的直覺告訴我,沙兄並非這樣的人!”


    馬公子笑道,


    “直覺?嗬嗬,不知你的直覺一向可準?”


    小乙笑笑,迴他,


    “一直挺準,不知馬公子又是如何想的?”


    馬公子道,


    “我倒願意同意你的看法!”


    小乙示意大家坐下說談,幾人到帳的另一側坐下,為沙吉禮留下個清靜,小乙開口問那馬公子,


    “馬公子,這武林盟主的名號,你已經收入囊中,真是可喜可喝啊!”


    馬公子笑笑,迴道,


    “天時地利人和,我一人獨占全了,若是還不能成,那可真是沒麵子了!”


    小乙又道,


    “馬公子說笑了,憑你的功夫,即便沒有馬老爺的安排,你也能有很大機會奪魁,我看得清楚,你就不用再藏著掖著了!”


    馬公子笑道,


    “你這般說來,我都不知道如何迴你了!”


    小乙笑問,


    “不知馬公子師從何處,看這劍法,必是師出名門!”


    馬公子道,


    “我爹倒是為我請了不少師傅,但是我都未放在眼中,大都糊弄過去便是!我一心學武,要學就要學最厲害的!教我劍法的師傅,是位隱士,我倒也不便透露其真名。能告訴你們的,也就隻有這些!”


    小乙點頭道,


    “馬老爺跟我講過一些你的事,他為你辦了這武林大會,可是絞盡了腦汁,隻怕把半數的家產都給賠上了!”


    馬公子笑道,


    “所以,我就更不能輸了!”


    童陸看這馬公子十分麵善,問他道,


    “對了馬公子,這巔峰對決之後,便要置辦你的婚事,也不知你準備得如何?!”


    馬公子倒也不避諱,笑著迴他,


    “一切都由家父置辦,我嘛,別人說怎麽做,我跟著來就好了!”


    小乙接著問道,


    “那烏家小姐我們也見過的,不過隻見得她女扮男妝的模樣,不知換了女妝如何?”


    馬公子笑道,


    “倒是有些姿色,非是絕色,但也絕不會差到哪去!沒想到,家父還對你們講了這些,看來他是很信任你們了!好了,時辰不早了,我迴去歇息一會。”


    小乙道,


    “馬公子快些去吧,這裏有我們!我們還等著吃你的喜酒喲!”


    馬公子微微一笑,起身出門,他走路帶風,發帶也隨著這風飄蕩起來。臨出門時,又迴頭對幾人道,


    “對了,我爹讓我告訴你們,已經將月兒和她爹安置妥當,等吃完喜酒,再一同下山!”


    他溫柔一笑,掀簾出了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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