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陣,屋內氣氛有些凝結,端木清望了望窗外,說道,


    “我看師傅快起來了,我先去稟報一聲,你們在這兒稍等片刻!”


    端木清出了門去,小乙也朝外邊張望,奇道,


    “外邊來了好些人!都遠遠的在外邊等候,也不知是不是怕打擾到那長眉仙翁!”


    幾人起過來查看,果真如小乙所說。端木清很快迴來招唿眾人,


    “快跟我來,這屋子也沒人會進來,讓他倆在這兒好生歇息!”


    幾人跟著端木清出來,十多丈外,便是仙翁的小屋,眾人早起之時都已看到,此時過來,倒也不覺有多新鮮。那小屋旁桔子花開,黃白相間,好不動人!小乙幾人伴著桔子花香進了那屋。


    “師傅,他們來了!”


    端木清向仙翁介紹眾人,小乙看這仙翁,果真眉長一尺,雙眉雖然都已經花白,但他眉眼一動,便要跟著跳動一下,很是調皮。他長相十分普通,若不是這一對眉毛,頂多也就能算個精神矍鑠的尋常老頭。幾人行禮見過仙翁,便聽他開口說話,


    “你們究竟為何被人追殺,細細跟我說來,若是有理,我定會為你們要個說法!”


    這事還是菲菲來說比較好,可她一時開不得口,便由童陸來代勞了!童陸添油加醋說道一番,直把仙翁說得雙眉立起,他大怒道,


    “可惡,真是可惡,我這就去讓那烏老大給個說法!”


    端木拉住仙翁,勸道,


    “師傅,那烏老大也不是好惹的,他有官家作靠山,咱們若是與他硬來,隻怕得不到什麽好處!他們平日也算給咱們麵子,但若真動起手來,咱們也會吃大虧的!”


    小乙也知其中難處,於是開口勸他,


    “仙翁你先別急,若是為了我們,傷了大家和氣,那可真是罪過了!不如這樣,由你出麵,咱們花錢把菲菲給贖出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這事便就此了結!”


    童陸張大了嘴,說道,


    “小乙哥,五十兩啊!說給就給啊!”


    仙翁也是大吃一驚,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麽,五十兩!我沒聽錯吧!”


    小乙道,


    “仙翁,你沒聽錯,就是五十兩。我想,若是與他們為敵,咱們也不能一直護著菲菲,萬一有一天再被他們捉去,那可怎麽是好!還有,菲菲可絕對不止值那五十兩吧!”


    這話說完,仙翁更是不敢相信。小乙見白青眼色不對,於是趕忙閉上了嘴。


    童陸不住歎氣,道,


    “哎,也罷,也罷!菲菲啊,你可要記下哦,哥兒幾個對你,可是把家底兒都給搭上了!”


    那琴哥兒也補充道,


    “我這兒也有二兩銀子,我全都拿出來!”


    菲菲淚流滿麵,嗚咽道,


    “我,我何得何能,能讓你們這般為我!”


    小乙迴她道,


    “咱們不講那些,既然現在有這能力,便這樣去做吧!我想,這也是最好的選擇!”


    童陸不住歎氣,可還是把銀子掏了出來。小乙接過,點了點,然後交給了這長眉仙翁。仙翁閉目想了好長時間,方才迴話,


    “好,好,這事就交給我了。那烏老大再厲害,想必也會給我個麵子吧!清兒,咱們一會兒過去一趟,把這事說個清楚!”


    端木清道,


    “徒兒知曉了。不過師傅,外邊還有好些人……”


    長眉仙翁道,


    “每日都是那些雞毛蒜皮之事,哼,讓他們多等上一會兒!”


    端木清外出告知眾人,倒也無人敢說些什麽,這長眉仙翁倒還真是說一不二。也不知仙翁在屋裏忙活些什麽,過了好長時間,方才收拾妥當。小乙幾人沒必要一齊過去,便留在島上等待二人迴來。小乙看端木清行船十分熟練,想必也是個中好手。來這請仙翁為其作主的,大都是些小矛盾,互相看不順眼,在這待得時間久了,卻是慢慢想通,竟就此重歸於好,約著一同迴去喝酒。小乙笑笑,沒想這島上沒了仙翁,照樣能夠化解仇怨。


    島不大,卻是個難得的休閑去處,小乙幾人轉了半日,直到天色暗了下來,還不見仙翁迴來。來尋仙翁的大都迴去了,隻幾位還在堅守,也不知有什麽大事,今日必須要讓仙翁作主。小乙跟他們說談一陣,便又迴了屋去。眾人隨意吃些填飽肚子,便坐下聊了起來。


    童陸說道,


    “你們說仙翁怎麽還不迴來,難不成與那烏老大沒談好,被人扣下了?”


    小乙道,


    “既然仙翁有這般威望,想必烏老大也不會不給麵子。也許是烏老大故意要為難他一下,又或是幹脆擺上酒席,跟他一醉方休。我想,他二人過去,定然不會有事的!”


    浪哥兒也覺小乙說得對,


    “小乙哥說得和我想的一樣,這一帶就沒有不知仙翁的,若是難為於他,那烏老大能耐再大,也不至於自找麻煩。我看,還是被留下吃酒的可能性要大上一些!”


    小乙道,


    “若真是這樣,那烏老大當真不好對付,咱們心後還得好生提防才是!”


    雨一直未停,這天一黑,氣溫下降極快,小乙升起火來,童陸又給各位講著故事。小乙早想問浪哥兒之前發生了何事,可還有他人在場,此時也不好多問,浪哥兒那邊也是一樣,浪哥兒不太心急,應該不是特別要緊,就等著有空單獨相處之時,再仔細詢問緣由。


    第二日清晨,眾人起了大早,天色慢慢亮起,那雨也隨之越下越大,水天一色,隻能勉強看清十來步外情形。幾人呆在屋內,出不得門,好不憋屈!


    童陸抱怨道,


    “老天爺這是怎麽了,下這麽大雨,連門都出不了,可是哪兒都去不得了!”


    浪哥兒已然可以下地,小乙扶著他在房內四處走動,看他恢複得這般快,眾人也都十分欣喜。小乙笑著迴他,


    “陸陸,你不用擔心,這雨太大,肯定下不久的!”


    童陸道,


    “哎,咱們這兒吃得都沒了,哎,希望那老頭吃完,也給咱們打包上一些才是!”


    話音剛落,那屋門嘭嘭直響,有人狠勁推門,童陸大喜,以為是端木清迴來了,趕緊過來開門。一開門,童陸愣在當場,門外還靠著一人。童陸從未見過此人,輕聲問他,


    “你是誰?”


    雨太大,一點聽不真著,那人扯著嗓門大喊,


    “你是誰?!”


    童陸也不服氣,大聲迴話,


    “你又是誰!”


    那人一聽,也是來了火氣,輕輕童陸一把,童陸借勢往後一倒,摔倒在地,大聲叫喚起來,


    “殺人啦,殺人啦!”


    那人衝進屋內,正要去跟童陸理論,卻發現這裏邊竟然還有好些人,他整個身子僵住,結結巴巴問道,


    “你,你們是,是?”


    小乙笑道,


    “這位小哥,我們隻是在此借宿,端木兄昨日出去,到此時還未迴來,雨勢太大,我們一時半會,也走不了了。我看你對這兒很熟,不知又是何人?”


    那人這才明白過來,伸手要去扶童陸,卻被他一手支開,


    “原來如此!端木是我師弟,他一直陪著師傅,我呢,則常常在外奔波,所以難得迴來一趟!我師傅他們去哪兒了?”


    小乙迴他道,


    “我們與人有些過節,因此前來請仙翁幫忙調解,仙翁帶著端木兄去了,卻是一日未歸,今日又遇這暴雨,隻怕要待雨停方能迴來!”


    那人點頭道,


    “原來如此,我這……”


    那人見有女子在此,有些拘謹,不敢去更換衣衫,小乙猜到其中原由,便讓琴哥兒和他幫忙,拉著棉被,讓他在裏邊換去。童陸恨恨坐在白青身邊,對他敵意絲毫未減。幾位女子則低著笑語,說著些女人自己的事情。那人在裏邊換了好久,小乙等得有些不耐煩,這一個大老爺們兒,換個衣服怎麽這般磨蹭!他伸頭進去,那人正好換好,於是他便將被子放下。


    伊伊一見,不由自主站起身來,拍掌說道。


    “哇,是個帥氣逼人的小哥哥呀!”


    白青也是一驚,這人之前被雨淋成落湯雞,確實已然沒個正形,此時換了衣衫,梳好長發,真是換了個人一般!他麵容俊秀,鼻梁高挺,雙眼不十分大,但卻極為有神,頭發被整理得十分平順,一看就是平日常常梳理,方才能夠弄成這般模樣!他身形魁梧,端木的衣衫稍顯小些,肉塊突顯出來,他自己也都有些不太好意思!


    伊伊笑道,


    “小哥哥,你這模樣,和你這身形,還真不太相配哦!你胸口這兩塊,若是再大一些,怕是要趕上咱們菲菲姐了!小哥哥,我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呢!”


    伊伊不停眨眼,他看了各人一眼,輪到菲菲之時,趕忙轉過頭去,摸著頭來,迴道,


    “我叫歐陽明,叫我歐陽便好!不知你們又如何稱唿?”


    小乙挨個介紹一遍,歐陽明心中記下。伊伊卻在一旁念叨著這師兄弟二人的名字,


    “歐陽明,端木清,嘖嘖,真是好聽!”


    歐陽明繼續摸頭,笑道,


    “我師兄弟二人也是有緣,在同一天被人遺棄,師傅遇上了,將我二人帶了迴來,那日剛好是清明,我們的名兒便是由此而來。”


    伊伊又問,


    “為何姓歐陽、端木?又為何不叫歐陽清、端木明?”


    歐陽明大方迴道,


    “師傅遇到我們之時,各人身上都有一塊玉佩,師弟的上麵有端木二字,而我的,則是歐陽!我年長歲餘,本應叫歐陽清,可師傅說這名不好聽,便換了過來。”


    伊伊笑道,


    “你師傅還真是隨意得很呀!”


    歐陽明笑笑,


    “師傅一直這樣,隨和可愛,隻是有時性子稍微急些,會對他人罵上幾句!”


    菲菲自歐陽明換好衣服出來,雙眼就再未離開過他,琴哥兒在旁邊看著,好不來氣,接嘴道,


    “他要見你換個衣服都這麽慢,那還不得把你罵個狗血噴頭!”


    小乙知他說些氣話,打個圓場道,


    “歐陽兄,你怎會冒著大雨迴來,可有什麽要緊事麽?”


    歐陽明道,


    “也沒有什麽大事,隻是我這人有個毛病,無論何事都會第一時間完成,絕對不會拖遝!”


    伊伊來到歐陽明身邊,溫柔道,


    “怎麽會是毛病呢!真正是個好習慣呢!我平日裏總愛丟三落四,歐陽哥哥,你能幫我改改麽?”


    伊伊盯著歐陽明,不住眨眼,歐陽明一時心亂,不敢看她。菲菲不樂意了,起身朝他走來,她這步伐曼妙輕柔,歐陽明看了幾眼,鼻血噴湧而出,差點灑到菲菲身上。他趕忙捂住鼻子轉過身去,還不停往後擺手,示意菲菲別再過來!他捂鼻速度太快,伊伊都沒能看清,便被小乙拉到一旁。白青和浪哥兒大笑起來,浪哥兒笑得狠些,直把傷口都給扯疼!這邊童陸琴哥兒卻是滿臉不忿,異口同聲道,


    “就這得性!”


    好容易止住了血,歐陽明又把自己收拾得白白淨淨,不好意思說道,


    “讓幾位見笑了,不知你們餓不餓,我去找點吃的!”


    小乙看外邊大雨依舊,迴道,


    “雨這麽大,你到何處去尋?還是等雨停再去吧!”


    歐陽明有些不太自在,似笑非笑道,


    “師弟這兒沒有,那我去師傅那兒取些!”


    小乙幾人昨日去長眉仙翁那屋,木牆之上掛著好些肉塊幹魚,隻是人家的東西,自己不好去拿,現在人家徒兒迴來,吃他些東西,也沒什麽要緊。伊伊和菲菲仍在歐陽明麵前徘徊,他哪裏敢看二人,取了把傘便出了門去,二女一直追到門口方才停下!童陸不斷張嘴,冷冷道,


    “什麽世道,這傻女子都瞎眼了麽?”


    琴哥兒也在一旁附和,


    “什麽叫虛有其表,我今日也算是見識到了!”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倒是讓眾人歡樂起來,小乙打趣二人道,


    “不然,你二人也把自己練成他那般模樣?說不準便有女子倒貼上來了!”


    伊伊也朝他二人吐舌,


    “你倆呀,這輩子已經不可能了!”


    童陸也不理她,仍舊生著悶氣!琴哥兒又道,


    “你們眼拙,看不出好賴!”


    菲菲笑道,


    “你呀你,要是能有他一半好,那也不錯了!”


    琴哥兒真要還嘴,那歐陽明確是抱著肉迴來了。雨太大,那雨傘沒能起到什麽用處,看來,又得換上一身!伊伊和菲菲搶在前邊,要為他舉棉被遮擋,歐陽明叫苦不迭,眼巴巴望著其餘幾人。童陸白青自然不會去,小乙浪哥兒聳聳肩,示意無能為力,琴哥兒嘴角歪斜,好生為難,自己若是不去,菲菲可就能偷看上幾眼,若是自己去了,又是無法咽下這口氣!歐陽明終於做了最好的決定,


    “不用換了,我在火旁烤烤便好!”


    他把注意力全集中在烤肉之上,任伊伊菲菲怎樣示好,都始終無動於衷。小乙難得吃次現成,與浪哥兒在旁說笑取樂,白青也沒去幫忙,在旁逗弄童陸,童陸卻一直沒理他人,不過臉色恢複正常,應該也沒太多氣了。琴哥兒在旁扯著衣袖,小乙看他快要把袖口都給扯爛,與浪哥兒笑得更歡。


    不多時,那肉香四溢,前邊兒還裝作矜持的童陸,此時換了副嘴臉,吃得比誰都要歡,他那小氣也隻能維持片刻而已,


    “哎呀,還好仙翁那裏存貨多,否則定要把人餓壞!嘖嘖,這肉可真香啊!我一直想,他們在烏老大那兒吃香喝辣,好不痛快,現如今吃了這肉,倒也沒這麽羨慕了!”


    “什麽!”


    那歐陽明突然站起身來!又道,


    “你說,師傅他們去了烏老大那兒?”


    童陸迴道,


    “可不是麽!看你緊張的,烏老大難道會不給他倆飯吃?”


    歐陽明急道,


    “那烏老大出了名的陰險狡詐,師傅他們過去與他詳談,定會吃了大虧!”


    小乙奇道,


    “人說仙翁威望極高,又如何會怕那烏老大?”


    歐陽明已經開始收拾東西,口中不停道,


    “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烏老大絕對不是善茬,師傅師弟都沒什麽心機,隻怕中了賊人奸計!我這就趕過去看看!”


    小乙道,


    “歐陽兄,這事皆因我們而起,我與你一同過去!”


    歐陽明此時倒也冷靜,隻道,


    “小乙兄弟,你們與那烏老大有過節,還是不要去的好!師傅師弟定然不會有事,我隻是怕他二人被人利用罷了!”


    小乙點頭道,


    “那我們就在此處等你們迴來,若是有需要,我隨時聽候差遣!”


    歐陽明道,


    “小乙兄弟,你的話我記下了,咱們晚些時候再見!”


    歐陽明向眾人抱拳,雨太大,他也幹脆不再拿傘,徑直走出門去。伊伊跟在後頭大喊,


    “歐陽哥哥,你慢著些呀,我們等你迴來!”


    歐陽明走得極快,也不知聽沒聽清!


    這烤肉的活,又隻小乙來作了,他歎了口氣,忙活起來。兩女癡傻,望著門外,生生盼著良人歸來。其餘幾人圍在火邊,盯著小乙手中烤肉,口水咽個不停!


    這暴雨竟然下了整整一日,直到天色漸暗,這才緩和過來。伊伊始終待在門口,白青為她披上一件衣裳,她卻忽的尖叫起來,


    “哎呀哎呀,歐陽哥哥他們迴來啦!”


    話音未落,她就已經衝了出去,那衣裳尚未披穩,便滑落在地,沾上了一層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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