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蒜頭前輩,你這麽神啊!”


    童陸手持燭火,忍不住問蒜頭。


    從山上下來的所有人都圍在蒜頭四周,小乙把經過告知於他們,眾人連連稱奇。“雪裏行”心頭終於放下,把準備好的吃食一口一口喂給蒜頭吃。蒜頭這胃口,足足讓他喂了半個時辰。白青處理好蒜頭雙腿斷骨,笑道,


    “蒜頭前輩,你難道一點都不痛?我弄了這麽長時間,你竟然一下也沒哼過!”


    蒜頭嘻嘻笑道,


    “小青青醫術好,我要叫出聲來,怕你不敢弄了!嘿嘿,痛肯定是痛的呀,不過我喜歡笑啊,笑著笑著,也就不痛啦!”


    白青豎起大拇指,讚道,


    “蒜頭前麵,對你我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啊!”


    她站起身來,把大家夥往外推,


    “你們啊,快些迴去休息,這裏有我們,一點事也沒有!”


    眾人這才挨個迴去,“雪裏行”也一齊出去,又趕了迴來,道,


    “我都忘了這是我家!”


    蒜頭嘿嘿笑了起來,


    “你小子差點把我給害死啊!”


    “雪裏行”一個勁的表示歉意,蒜頭倒也大肚,讓白青趕他出去休息。童陸找了個地方睡下,不住歎氣,


    “這還沒入秋呢,就這般冷,這鬼天氣,真是要人命!咱們啊,趕緊去成都,找個好吃好玩的地方,好生養養!”


    蒜頭也道,


    “這到也是,我這幾天可真是餓慘了!”


    “雪裏行”殷勤得很,問道,


    “還有吃的,我再給你拿點過來!”


    小乙趕忙攔住,道,


    “可別讓他吃太多了,你想,他吃得多,拉得也多,現如今這個樣子,還不是要讓我來幫忙!哈哈,你就先迴去歇著吧。我們在這屋裏擠擠便是!”


    “雪裏行”拗不過小乙,隻好聽他的,


    “有什麽需要盡管叫我!”


    小乙迴道,


    “知道啦,雪山派長門!”


    “雪裏行”聽這稱唿,倒是受用得很,慢慢退了出去,拉上門來。這“雪裏行”家就在雪山之下不遠,隻兩間房,這麽多人,倒還真是有些擁擠了。不過,將就一晚也並無不可,待到明早尋個車馬,若是快些,天黑之前便能到成都了。外邊又下起雨來,隻怕山上又是降大雪了。


    轉過天來,小乙四處去尋,隻找到一輛馬車,沒有頂棚,是那種專門用於拉貨的簡易馬車。童陸一看,直搖頭道,


    “這雨下得厲害,蒜頭前輩坐這馬車,不得把老腰給閃了麽!”


    蒜頭看了看,笑道,


    “嘿嘿,這車好玩,就坐它了!”


    小乙迴道,


    “不如我還是再去遠處找找,坐這車還真不太對勁。”


    幾人正說話間,從那山上下來百十來人。小乙幾人出門觀看,隻見這些人統一裝束,隻顧行走,沒有一人說話出聲,看眾人身板,也是極為結實,不似普通武人。這隊人馬之後跟著一頂實木轎子,沒有任何裝飾,完全由原木拚接而成。四人抬轎,滿頭大汗,這轎子的分量可想而知。


    “小乙哥,你去尋馬車時上去的,隻這一小會兒便下山了,看這架勢,轎裏人隻怕不是等閑!”


    童陸在他耳邊說話,卻是讓所有人都聽了個正著。


    轎子慢慢停了下來,轎夫大喘粗氣,轎中人從木窗之中露出頭來。小乙一看,驚道,


    “前輩,怎會是你!”


    轎中人正是雪洞釣魚的老頭,老頭嘿嘿笑了起來,一顆門牙空了,真是有些滑稽。小乙沒見過他這般笑過,覺得十分好玩,


    “前輩,你這排場可真夠大的!”


    老頭示意下轎,有人過來幫忙,把轎放了下來。他慢慢走下轎來,對小乙道,


    “那斷腿老頭呢?讓他坐我的轎子吧。這偏僻地方,哪兒再去尋這坐轎!”


    小乙大喜,感謝他道,


    “多謝前輩,我這就去抱他出來!”


    小乙抱著蒜頭出來,蒜頭看那木頭轎子,大喜道,


    “哎呀,哎呀,好老頭,你這轎子可真是厲害!快,快抱我上去!”


    老頭摸著下巴,向二人點頭,小乙這才抱著蒜頭上去。蒜頭把坐在裏邊,很是神氣,他把那木條簾子拉了下來,又再次打開,伸出頭來,大笑起來,


    “哎呀,這轎子好!真是好!好老頭,你年紀這般大,不如和我一齊坐!”


    小乙注意看諸位轎夫,人人臉色大變,他心道,這實木轎子隻怕極重,單抬這空轎已十分費力,若是再加上兩人,可得要了他們半年命。老頭倒也知曉,朝蒜頭哼了一聲,道,


    “我才不跟你一起坐呢!你自己小心著點,別貪玩耍,把骨頭再弄斷掉,那可就不好再治了!”


    蒜頭嬉皮笑臉道,


    “老頭別這麽嚴肅嘛,多笑笑,也能多活個幾十歲!”


    老頭被他這一說,臉拉得老長,又道,


    “我肯定比你這臭老頭活得長!哼!”


    蒜頭玩心大起,對外大喊,


    “走啦走啦!”


    轎夫看向老頭,老頭點頭之後,這才又抬起轎來。蒜頭一點也不安分,轎子不時左右搖擺,又有兩人側麵扶住,這才沒倒下來。老頭對小乙道,


    “你們都去成都麽?”


    小乙點點頭,低聲說道,


    “是的,隻是我還有些事情想要請教前輩。”


    老頭明白,道,


    “咱們邊走邊說。”


    小乙幾人早就收拾好東西,便告辭“雪裏行”眾人。“雪裏行”挽留不住,於是讓眾夥伴準備了好多當地特產,要給眾人帶上。小乙哪裏能拿這許多,隻挑了一些吃的,童陸倒是想拿,卻是力不從心。前邊蒜頭的轎子走出好一段了,他叫停下來,迴頭大喊,


    “你們還磨蹭什麽啊!小乙,你莫非還想賴賬?”


    小乙幾人這才啟程,“雪裏行”送了很遠,臨別之時對小乙說道,


    “長老,你可經常迴來看看哦!那酒,我們為你留著!”


    “那咱們後會有期啦!保重保重!”


    小乙幾人向他揮手道別,一幫小孩目送眾人離去,其中最小的那小山豆,又追了過來,送給白青一包山豆,這才罷了。


    這雨雖然不大,卻將山路弄得泥濘不堪。行得極慢,老頭雖然年紀不小,卻很精神,走起山路來,卻比童陸之類強上太多。小乙陪在他身邊,與他說話。


    “前輩,你是何門何派?”


    老頭不答,隻顧行路。小乙又道,


    “不知是否知曉那三長老?”


    老頭突然停住腳步,轉頭看他,道,


    “什麽三長老?”


    小乙迴他,


    “前輩,你相信我,我們絕對沒有歹意。這三長老是我朋友的師傅,臨別之時特意囑咐我要去尋他。”


    老頭眯起眼來,他對小乙印象不壞,隻道,


    “你這三長老有甚特別之處?”


    小乙知他在試探自己,於是說道,


    “易容之術天下無雙!也不知與你認識的那位有沒有出入?”


    老頭長舒一口氣,拉了一把小乙,二人走到前邊去了,剩下幾位體力不佳,被遠遠跟在後頭。老頭看隻他二人,這才說話,


    “這老三失蹤好些年了,為何突然出現?”


    小乙知曉的也並不太多,於是把在雅州城中發生的事,撿個大概說給他聽。老頭長舒一口氣,怒道,


    “這老家夥,家中這麽多事,卻隻顧自己玩樂!老都老了,還不正經!”


    小乙奇怪,這老頭與夕月師傅相比,隻怕要差上好些歲數,稱他老家夥,真是有些奇怪,小乙忍不住問他道,


    “那三長老看起來,倒是沒……”


    老頭冷冷看他一眼,道,


    “沒我這麽老吧!他可比我要大上好幾歲!哼!咦,咦,不對,不對,你剛才說有兩波人去找他?”


    小乙點頭迴道,


    “對啊對啊,兩波人,看樣子不像是一夥的。”


    老頭思考片刻,說道,


    “隻怕要出事了!他們來接我,門中應該有大事要發生!得趕快迴去!”


    老頭朝前方大喊道,


    “小白眼兒狼,快些過來!”


    一小童屁顛屁顛走了奔走過來,小乙看他臉上幾處紅腫,正是一個大巴掌印,不由問道,


    “你這臉上是?”


    小童小心翼翼扶住老頭,向小乙尷尬一笑,不敢說話。老頭卻開了口,道,


    “快去給我尋匹快馬來!”


    小童趕忙答應,飛快跑了出去。老頭卻依舊恨恨,


    “早就說過別來煩我,定然是收了人家好處,這才透露我的行蹤,可惡可惡!”


    小乙心想,這小童隻怕是老頭貼身使喚,因而知曉他身在何處。若真是大費周章來尋老頭,這老頭地位應該不低。


    不多時,小童騎馬迴來,手中還牽著另外一匹,不很神俊,卻是那耐力極強的品種。來到近前數十步遠,小童跳將下來,牽馬過來。老頭接過牽繩,飛身上馬,身手當真了得。小乙心道,這老頭年輕之時,也不知有多麽英俊瀟灑。老頭迴轉馬頭,看著小乙,欲言又止。小乙大喊,


    “前輩,不如讓我與你一同前往,我還懂些武藝,或許能夠幫上一些忙!”


    老頭搖搖頭道,


    “我門中之事,不需外人插手,你還是跟著你的小夥伴一起吧。來日方長,或許能有再見之時!”


    老頭騎馬走遠,蒜頭又在轎中大喊大叫,說要讓那老頭帶他一同騎馬,可老頭轉眼便沒了影。再看前方隊伍,隻留下抬轎及替換之人,其餘人等排列整齊,向前狂奔起來。


    小乙來到白青麵前,對眾人道,


    “我想跟上去看看,不如你們先跟蒜頭前輩去往成都,我辦完事情就過來。”


    白青問他,


    “什麽事情這麽重要?還非得一個人去!”


    小乙支支吾吾,說不清楚,童陸嘿嘿笑了起來,問道,


    “小乙哥呀,莫非又是關於月兒的事?”


    小乙偷看白青,隻見她略微有些不喜,童陸不嫌事大,又道,


    “咱們月兒的囑咐,小乙哥當然會放在心上囉。哎,小乙哥,你去吧,青青就由我來保護了!”


    白青一腳踩下,童陸輕巧躲過,嘿嘿大笑,


    “咱們小青青又酸得不行啦!”


    小乙一手拉住一人,解釋道,


    “我總覺得這事不簡單,再加上這前輩也救了蒜頭前輩,算是對咱們有恩,我看他如此焦急,隻怕真是有了麻煩!”


    辜炎一聽,也道,


    “我也去!我也能幫得上忙!”


    小乙搖頭對他講,


    “蒜頭前輩腿斷了,這麽多人,還得靠你保護,咱們就約在蔥頭前輩指定的地方,我快去快迴,絕計不會耽擱太長時間!”


    白青死活不肯,道,


    “你若非要去,也把我給帶上!”


    童陸不住歎氣,


    “哎,青青,你是怕小乙哥獨自去會月兒吧!”


    白青呸了一口唾沫,小乙還真未見過她這般,聽她說來,


    “陸陸你還是跟著蒜頭前輩一起吧!”


    童陸大笑起來,道,


    “休想把我丟下!你看老頭那模樣,跟他一起去,定然有數不清的好吃好玩!”


    小乙心知規勸不動,隻好同意,


    “辜炎哥,你帶著小和尚,跟蒜頭前輩先行一步,我們去去就來!”


    辜炎也很想去,可他看了看小和尚圓心,蒜頭又在前邊叫喚,他沒辦法,隻好點頭答應,帶著小和尚前麵去了。小和尚早就想去成都,因而也沒有任何意見,臨走時又給三人做上幾個鬼臉,嘻笑走開。


    這百十來人的隊伍,卻是留下了不少行路痕跡,小乙三人雖然走得慢些,還是不至於跟丟。一路上山下山,順水逆流,好不艱辛。再加上這雨下個沒完,一連兩日,全身上下濕成一片,苦不堪言。自離開辜炎等人,隻走了半個時辰,童陸便一直喋喋不休,此時又在抱怨了,


    “這破雨,還有這破老頭,躲這麽老遠幹嘛,我這細胳膊細腿的,哪經得住這般折騰!”


    小乙看他累得很了,找了棵大樹,三人樹下躲雨歇息。


    “你說他們放著大路不走,幹嘛走這山路,真是要累死個人!”


    小乙也覺奇怪,


    “我也很好奇,真是想不通!”


    童陸又道,


    “這路繞來繞去,老頭騎馬當然不覺得累啦,到了地方,定要讓他多備些好吃的!我這胃裏啊,翻騰好長時間了,再不安撫安撫,可就要……”


    話音未落,唰唰幾聲,小乙如臨大敵,隻見十餘隻羽箭齊齊刺入三人麵前一步遠處。若是稍有偏差,三人立時沒命。小乙朝那羽箭來向看去,隻見樹叢之中隱約有些動靜,不過仍舊看不清楚。他想,這些人隻怕早就在此處埋伏,因而三人一點也未發現。進入了別人領地,自然要被警告一番。


    “我們隻是尋人,並無惡意,還請現身說話!”


    小乙朝那方叫喊,好一會兒,那邊方才有迴話,


    “這裏是私人地界,還請速速離去!”


    有人說話便好,小乙又道,


    “我們是長老的朋友,還請通融通融!”


    “什麽長老?”


    “三長老是我友人師傅,特來拜訪!”


    對方沉默下來,小乙心道果然沒有來錯地方,又接話道,


    “三長老剛迴不久,走得匆忙,落了些東西,我們這次過來,正好給他帶過來。”


    一陣沉默,小乙心想,這三長老失蹤這許久,如今剛迴,定然沒有太多人知曉,他這麽一說,倒還真能對上。又等片刻,對麵走出一人,青衣裝束,包裹嚴實,手持特製弓弩,走上前來,


    “你們在此處稍等片刻,我派人稟報,若是屬實,再請三位進去!”


    小乙點頭稱是,


    “多謝大哥!”


    那人極冷,一句也不肯多說,向後比劃了手勢,馬上有人往裏去通報。又過小半個時辰,那人方才迴來,大聲說道,


    “三長老說從未見過幾人,讓他們速速離去!”


    剛一說完,二人便抬起手中弓弩,對準三人,


    “還請三位快些下山,莫要讓我等為難!”


    小乙聽得對麵樹叢一陣機械響動,隻怕弓弩也都上好了弦,若是強入,就要將來人射死當場。更讓小乙心驚的是,他們頭頂大樹上也有持弩之人,竟是一點也未曾發覺。


    小乙身上盡濕,冷汗直冒。小乙心想,好漢不吃眼前虧,先退出去再說,若是硬來,自己都無法保全,又何談保護白青童陸。三人慢慢原路返迴,走了很遠,這才停下說話。


    “嘖嘖,小乙哥,這些人也真夠厲害的!你說咱們若是不走,他們是不是真會拿那東西把我們射得滿身窟窿?”


    童陸好奇問道,又不住搖頭。小乙迴他道,


    “若是強闖,隻怕會的!看他們一切按部就班,一點沒有道理可講。”


    童陸想了想,又道,


    “你說月兒師傅為何不想見咱們,他定然是識得你的呀!”


    童陸這月兒叫得親熱,小乙趕忙接話過來,


    “我在想,他在這裏地位如此之高,卻實是有被利用的價值,若是真被人要挾,隻怕也是不願讓我們隻身犯險!所以,他越是如此,越是危險,我也更要去助他一臂之力!”


    童陸點頭道,


    “小乙哥,你和我想得一樣,隻是釣魚騎馬的老頭又是何人?還真是無法猜透!”


    小乙想了想,又道,


    “莫非老頭也是個長老?他稱夕月師傅老三,看來有同樣地位!”


    童陸又道,


    “若真是這樣,你竟和兩位長老都有了交情,哎,那些小子還敢攔我們,看我不叫老頭好好教訓他們!”


    小乙站起身來,看向遠處,道,


    “哎,有人過來了!小心一些!”


    白青童陸貼到小乙身後,果見一人慌忙趕來,還未走到近前,便向這邊不住招手,大聲說道,


    “小乙,小乙,長老讓我接你們進去,他已經讓人備下酒菜,快跟我來吧!”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老頭身邊的那小童,他臉上青紅尚未消散,模樣倒極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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