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宮,甄照的眼睛就沒有停過,不過神情卻從最初的興奮、期待、好奇、憧憬,慢慢的變幻成平靜、冷漠、無聊和厭惡,其實來得多了,也覺得宮裏除了守衛比其他地方森嚴,就是金碧輝煌、雕梁畫棟堆砌品,重複著同一種風格的建築,看得久了,也就沒什麽稀奇了。

    “阿寧,”甄照的眼眸輕輕轉動,眼角似乎有霞光流動,枯坐良久,早已百無聊賴,此刻雖然麵帶薄怒,可是一見他,心裏仍然忍不住輕輕悸動,古人說秀色可餐,難道美色果真令人心蕩神移?“我想出宮……。”

    “一會兒大君的生辰慶典開始,就不會那麽無聊了。”

    此刻宮裏四處都是金吾,除了大君和父親,誰都無法走動半步,用無炎的話來說,這裏圍得就如鐵桶一般森嚴,就是一隻蚊子,也無法接近大君,雖然嘴裏輕聲安撫甄照,可是語氣卻猶豫不決,不知為什麽,總覺得他的要求無法拒絕,到底要如何才能將他帶出宮去。

    “阿寧……。”

    身穿正裝的雲羅遠遠走近,滿麵的微笑,一見她身周的貴婦名媛,隻覺得頭大如鬥,若帝都真有什麽令自己覺得恐懼的,莫過於這些貴婦名媛了,這些人聚在一塊兒,七嘴八舌,如同千百隻鳥兒籠罩在自己頭頂上空,嘰嘰喳喳,說的,都是家長裏短,無聊至極。

    果然,一堆女人蜂擁而至,個個兒都是華服盛裝,濃妝豔抹,高聳的發髻上,插滿了亮晶晶的發釵,走動間,環佩叮當作響,香風陣陣,熏得人頭昏腦脹,剛剛拉起甄照,不及行禮,一眾女子看著自己和雲羅已掩口而笑,其中越州侯的夫人微微一笑,“阿寧,聽說你為了一個小孩子從軍校裏跑出來了?那孩子還是一個流民,可是有此事?”

    不及答話,另一人已插嘴笑道:“可不是,武昭和寧無炎隨後也離開了軍校,校長已為此事氣得七竅生煙,連今日的慶典都拒絕出席,宰相大人再三邀請,甚至親自到軍校……,喲,這是誰家的下人,長得可真真的俊俏……。”

    下人?想到甄照的神情,禁不住頭皮一陣一陣的發麻,幸好雲羅微笑著解圍,“侯夫人,這位小兄弟是阿寧的朋友,甄照。”

    “甄照?”侯夫人一臉的和氣,上下打量著甄照,說的話卻隱隱的尖刻,“朝中可未聽說有姓甄的大臣,帝都雖然甄姓是大姓,不過以平民和賤民居多,這小兄弟氣宇不凡,不知是那家的顯貴子弟?”

    說到甄照的身份,可真真是天大的難事,一旦將實情告訴這些長了幾根舌頭的女子,那還不是一陣狂風暴雨,適才父親遙遠的看見自己帶著甄照,麵上的神情已難看至極,若讓這些女子喧嚷出去,就是父親也保不了甄照……。

    “阿照,你在這裏,我四處的尋你。”寧無炎不知如何走進了這群女子的包圍圈,滿麵笑容的將甄照拉到自己懷裏,攬住他的肩頭,神情間儼然是一對老朋友,“侯夫人,阿照是我的朋友,此次特意隨父王到帝都為大君賀壽,不知各位夫人有何見教?”

    適才喧嘩不停的眾女子突然鴉雀無聲,眾人斂眉行禮,神情間甚是恭敬,那些隨後而來的年輕名媛們,緩緩的低垂著頭,羞紅了臉,不時偷偷抬眼打量寧無炎和自己,一個一個的媚眼拋來,真真的有些招架不住,幸好慶典的禮炮一響,眾女子都紛紛迴到自己的位置,待她們的身影消失,不由長長出了口氣。

    迴首正要感謝寧無炎,他早已麵無表情的坐下,甚至連眼角都沒掃自己一下,將甄照安排在自己右側坐下,訕訕笑道:“無炎,還是你能對付這些女子……。”

    “哼!”

    一聲冷哼,忙頓住了話頭,迴過頭,甄照也是一臉的不悅,暗暗的歎息,早知道會如此尷尬,就另外想辦法撫平甄照的怒氣,想到迴去之後,生氣的人還多了一個寧無炎,真真的想要慘叫。

    禮炮響過良久,大君都未出現,眾人坐等良久,因為趕早進宮,晨間均未進食,本以為今年與往年一般,大君宣布慶典開始後,會有糕點和清茶奉上,可是此刻,麵前隻有一杯越喝越淡的清茶,就連糕點的影子都未見,即使真的奉上,一會兒還要向大君朝賀,若一臉的點心碎未,成何體統?

    眼看特意為此次慶典修築的台上空空蕩蕩,連一個太監和宮女都沒有,不知大君出現還要等多久,饑餓難當,自己暫且還能忍耐,甄照大病初愈……。

    悄悄的,一塊香餅塞到自己手中,轉過頭,甄照對自己擠了擠眼睛,示意自己以袖掩口,快速的吞食,悄悄的將餅掰開,給了一半給寧無炎,兩人掩口傾談,將餅送進口中,再飲下清茶,雖然餅小,吞咽之後,對於饑餓沒有半點兒的緩解,總算是聊勝於無。

    再等片刻,一個太監飛跑著站在台下,一邊擦拭滿麵的汗,一邊宣著大君的詔令,今日慶典從簡,大臣們由宰相西門遠帶領到鳳凰樓賀壽,其餘的家眷賜入禦花園觀賞奇花山石。

    靜坐良久,待所有人在太監的帶領下離開庭院,這才緩緩起身,甄照苦著臉站在自己身旁,“阿寧,咱們到哪兒去?”

    “咱們?”寧無炎冷冷的看了看甄照,“此刻雲羅正在庭院外等候阿寧,我派人送你出宮……。”

    “我為什麽要出宮?”“你剛才不是想出宮嗎?”

    “那是剛才,我現在想留下了。”

    當然明白雲羅在等候自己,可是此刻那些女子想必還未走遠,難免又會走到一塊兒,想到身邊那幾十個女子圍住自己說個不停,問東問西,隻覺得頭痛無比,微微一笑,“無炎,要不你陪雲羅到各處走走,我帶甄照在宮裏四處逛逛……。”

    無炎的眼睛隨著自己的講述慢慢睜大,清晰的從中看到不可置信和強自壓抑的憤怒,不待自己說完,無炎惱怒的斷然迴絕,“不行,雲羅等的是你,不是我。阿寧,你這家夥,做你的朋友可不是讓你出賣的。”

    “我……。”

    “阿寧才沒有出賣你,”甄照憤憤不平,秀氣的長眉高高揚起,“你是他的朋友,你不去陪雲羅,難道要武昭去嗎?”

    “應該他自己去陪。”

    “他要陪我。朋友比老婆重要,你不明白嗎?”

    “我當然明白,他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比雲羅重要。”

    “你是老朋友,我是新朋友,當然新朋友比老朋友需要維護。”

    “難道你沒聽說過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嗎?”

    “你既然是他的老朋友,就應該為他赴湯蹈火,現在讓你做這麽點兒小事你都不願意,還說是他的朋友?”

    鬥嘴失敗的無炎,氣憤的一拂袖,大步走出庭院,正自心懷忐忑,甄照轉過身,滿麵燦爛的笑意,“走吧!咱們到何處去?”

    初時還記掛著無炎和雲羅,可是一路上甄照笑意吟吟,語出錦繡,交談下來,竟然有獨到的心得,漸漸被他的談話所吸引,全然忘記了身在宮中,一路行,一路談,不知不覺間到了太子所住的東宮,東宮的建築十年前毀於一場天火,是近來重修的,因此比皇宮更加的富麗堂皇,白玉石鋪成的地,光可鑒人,亭樓飛閣在初升的朝陽下,壯麗異常。

    知道父親會到東宮代大君賜太子賀禮,本想盡快離開,沒想到剛剛走近東宮,父親便從東宮走了出來,一見自己,便停住了腳步,隻好壓低聲音,“阿照,你在這裏等我一會兒。”

    從背後注視西門寧的身影快速跑到西門遠麵前,甄照緩緩轉過頭,自己身處的位置許是在東宮的側門,白玉石雕成的欄杆上,各種獸頭精致得栩栩如生,不由自主的走到欄杆旁細細察看,正覺有趣,卻聽身後一個公鴨嗓子大聲叫,“你幹什麽?”

    迴過身,卻是一個白胖高大的太監,左手裏持著拂塵,右手高高的指著,快步走了過來,似乎氣得渾身發抖,伸出衣袖細細的擦拭自己剛剛碰過的獸頭,“哪兒來的野小子,一點規矩也不懂,你不知道這些雕塑是不能用手碰嗎?”

    “為什麽?”

    “喲,這你都不懂,你是下人,你那是手嗎?是爪子,髒兮兮的。”

    惱得豎了眉,正待與他理論,卻聽身後一個清雅、溫柔的聲音道:“溫公公,怎麽了?”

    “太子爺,”胖太監滿麵帶笑,小跑著越來自己,獻媚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一個野小子,伸手碰髒了柵欄。”

    “何必為這樣的人生氣?”那清雅的聲音帶著一絲不屑,混著這絲不屑,隻覺他投射身後有如火燒一般的炙痛,“找人把他叉出去就是了。”

    太子?這般不分青紅皂白的人,竟然是太子?惱怒的轉過身,那胖太監站在一個高大青年麵前,身穿暗黃色的四爪金龍袍,頗有氣勢,想就是太子,看不慣太監卑躬屈膝的樣子,隻得轉眼去看太子。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妖後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愛貓的魚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愛貓的魚並收藏妖後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