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身在皇陵的靖王正在奉旨迴宮的途中。

    遠遠的青石板道路上,出現了一馬隊,先前是四匹高頭駿馬,後麵由兩匹,上麵坐的皆是銀鎧甲,紅衣襟的軍人,從鎧甲的紋路來看,應該是高等的將領,各各神色嚴峻,而馬匹中央有一輛黑色的馬車,朱漆墨頂,放落著厚厚的簾子,讓人難以窺視其中一二。

    如此派頭,必然是達官貴族,而車內的正是迴宮的靖王齊天剡和三年來,一直與他為伴的守陵人軒轅降靈。

    看著手中聖旨的齊天剡,他的思緒隨著馬蹄的嗒嗒聲,飄向那豪華宏偉的正紅宮門,金碧輝煌的大明宮,和那把權利極至象征的龍椅,那裏有個女人,一個媚姿矍鑠的女人。

    三年了,說長說短,對自己而言都不重要,從帶她迴宮那一刻,他便知,他們之間或許該劃上鴻溝,一條不可跨越的深淵鴻溝。

    三年來,他在皇陵一次次聽聞宮中傳來的訊息,無論是嶺南叛亂,而是江南洪澇,甚至是二哥的死訊都遠不及她誕下皇嗣來的喜訊讓人措手不及。他記得那天,一夜未眠,第二日,把所有絳紫色的衣物都燒了個幹淨,然後把自己關在房內,不分日夜一遍又一遍,一幅又一幅的描繪著她的畫像,不管是在微笑的,還是憂傷著的,滿屋全是她的容貌,全是她的身影……他倒了下去,倒進那一堆毫無生氣的畫像中。

    那一刻,高傲的王爺體會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痛苦而寂寞的滋味,失去了至親,失去的所愛,失去的皇權,甚至,下一刻,失去的就會是自己。

    醒來,卻在另一個女人懷中,她有著一副孤寂,冷漠,仿佛不是世人般的臉孔,而正是這些孤寂纏綿帶來的美麗,讓她的身影駐留在自己心中。她的話語總是單純的讓人止不住發笑,她的思想單純的仿佛一塊名貴白玉。

    三年來,他教會了她許多人事,也從她身上學了平靜。而她,依舊一身的寒氣浸人的衣衫,在她身邊,竟然會覺得溫暖。止不住,收不迴,他的手顫抖著撫進那銀灰色的發間,如同純真的少年郎,忐忑地擁抱住她……她冰涼的唇瓣,悄悄訴說這三年來兩人不知何時所產生的禁錮之愛,她沒有反抗,相反,緊緊地抱著他,那個總是心事重重的王爺。

    狹小溫暖的車內,拽著聖旨,陷入沉思的齊天剡,如同潭底的秋水一般泛不起半點漣漪。女子輕輕開口,打斷了他的思緒:“天剡!”

    他微側頭,看著女子點桃花般的腮頰,淡淡道:“降靈,你會不會怪我強行將你帶離皇陵,一同入宮?”

    “不會,因為我喜歡你!”

    看著他略顯詫異的表情,女子接著說道:“我不理解你們所謂的愛情,但我隻想和你永遠生活在一起。就像墳墓邊上兩棵糾纏在一起的醒屍草,共同生長,繁茂,共同經受風雨最惡意的襲擊,共同領略陽光最溫存的愛撫。最終,共同枯爛,腐敗,化作墜入深淵的一縷屑煙。”

    齊天剡點點頭,拉過她來,懷在自己胸口,輕輕一笑,把人比成醒屍草,也隻有你這個守陵人才做的出來……

    這一笑,捕捉在軒轅降靈眼中,卻有一閃而逝的玩味。

    嗒嗒的馬蹄聲不絕於耳,齊天剡的臉上似笑非笑,低身道:“你說,我偉大的皇兄知道我抗旨會怎麽樣?”

    “抗旨?”降靈怔住了,而沒等她迴過神,隻見齊天剡猛地倒下,全身抽搐不停。“天剡,天剡……”

    “叫……叫他們停……停下來,快給本王,本王尋大夫來。”齊天剡斷斷續續地說道,一臉痛苦。將他眼中流露出屬於王者與生具來的獵奇興奮看在眼裏的降靈一下反應過來,很是配合的撩開簾子,哭喚道:“停下,停下,王爺不知怎麽了,你們快去請大夫來。”

    趕路的人馬立刻停了下來,雖然是位毫無權勢的王爺,畢竟當今天子的胞弟,何況聖上如此看重,眾人不敢怠慢。隻見齊天剡抽搐的愈發厲害,眼皮不短閉合,嘴中發出陣陣深然的切齒聲,透明的液體源源不斷的從他口中流了出來,弄髒了衣襟,這般惡心模樣,全無一位王爺該有尊嚴。

    見人還愣在一邊,降靈大吼道:“你們還在幹什麽,明知靖王爺抱病在身,還不顧王爺死活連夜趕路,若是王爺有個三長兩短,你們是不是準備提頭去見聖上?”

    “這……”靖王的痛苦呻吟聲越來越大,為守的一位將領對其中一人交代了什麽,便帶著其餘人上馬快速向近在咫尺的城鎮奔去。

    “你去打點清潔的水來,我要為王爺擦拭。”降靈對剩下的一人說道。見他看著自己,遲疑的樣子,不免火大:“如果擔心我們會逃走,軍爺大可放心,說句反逆的話,撇開我不說,一向養尊處優的靖王爺怎麽可能是你的對手?何況現在?”

    “請姑娘稍等片刻,我等立刻去取水。”一想她的話也有道理,不過一個生病的王爺外加手無縛雞之力的娘們,剩餘一人取了水囊後便走。

    聽見腳步聲漸漸遠去,齊天剡慢慢睜開眼睛,看向人影消失的方向,嘲諷一笑,雖然貌似肮髒,依舊難掩貴氣。他的目光流轉到降靈臉上,一笑。

    “人都走了,還不乘機快逃?”望著他,降靈的聲音微微在發抖。

    “逃?曾經有人告訴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本王這次就偏不逃。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次本王到想試試這話的真假。”

    降靈目瞪口呆,盯著齊天剡,仿佛像看怪物般,還沒等開口,便被他與輕功施力反跳上路邊的一棵參天大樹上,躲藏在濃密的枝葉間。

    怕她摔了下去,齊天剡的手緊緊地攬在降靈腰尖,兩人貼近在一起,不差分毫。聞熱的氣息湧上她的麵頰,而齊天剡如嬰兒一般將頭歪倒在她肩頭,他動了下,將臉貼著她的臉,感受到彼此的溫度。降靈側過頭去,樹蔭下,年輕的男子,碧發如波,劍眉斜飛,目如朗星,她似乎有些眩暈,正想說話,卻被人誤住了嘴。

    樹下一片嘈雜,原來是取水的那個將領見沒了人影,正心計如焚的找人。找了大半天連鬼都沒見著一個,就在他急的捶胸蹲足時,身後又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先前去找大夫的那幾人迴來了。

    幾人聚集在一起,也沒聽清他們說些什麽,隻是各各表情驚恐,過了大半會,才冷靜下來,咒罵聲中隱約隻聞得墜山二字。

    降靈心一動,墜山?是指我們嗎?這樣,他便可以不迴宮了吧?看向齊天剡,他亦微微皺著眉頭。

    果不其然,那幾個將領三下五除二的將馬車毀的個稀爛,放上一把火,便上馬狂奔離開。

    “哼!”冷嗤一聲,沒看見我的屍體,他怎麽可能相信?“

    “他……是隻皇上嗎?”降靈在一旁,試問道。

    齊天剡表情一下冷冽,他真想告訴她,那個男人有多麽的卑鄙無恥,奪走了屬於自己的皇位和女人,他又多麽成功的差點毀掉自己所有的信心和一切希望。

    “我怎麽能隨便就死掉,本王還沒迴宮,本王甚是想念靖王宮內那些可愛的蘭菊和寂寞的象棋!”

    “難道……”降靈失言。

    “當然要迴去,不過之前,要去拜會一個人。”

    “誰?”

    “雅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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