昶昭帝四年宮中的生活一切如故,異常平靜,充媛水氏平安誕下一女,炎興的第一位公主:齊純琳。雖不是皇子,可出於她生母水倩如的善解人意,帝格外喜之,便冊封為琳安公主,出乎意料的是,水氏並未晉升為妃,依舊還是九嬪充媛。太後沒提,皇後沒提,也就沒人敢在皇帝麵前說這事,這事就和那夜刺殺皇帝一事一樣,被故意掩埋了過去,誰也不願去觸及。

    而小公主的降生並沒給這坐壓抑的皇城帶來任何喜悅,隻是越發深沉,不見其底。

    守護孝三年已滿,昶昭帝已無任何理由在將他的三弟,齊天剡囚禁在皇陵。

    大明宮內“你們都退下。”齊天浚操望著宮人們離去的背影,轉頭看向一旁的楚雲。

    “是。”眾人得令都退下了,隻留下盞盞跳躍著的明亮燭火。

    屋裏瞬時安靜的多,隻有燭火燒騰時,發出輕微的劈劈啪啪聲,燈芯隨著午夜的風左右晃動著,似滅非滅,昏暗而和諧,幽明瞬轉的光線,忽閃著皇帝隱秘的眼神,這燭火就如他的心緒,明暗交替,明也不是自然的明,但暗卻是真實的暗……

    “靖王患病多久了?”他終於開口問道。

    “如果算上頭一年,應該快三年了。”一身玉白錦袍,高梳的整齊發髻,此刻的楚雲滿身官宦氣息,全無往日身上所帶的淡然。

    話音剛落,空氣中陡然變的深冷,齊天浚暴怒:“堂堂的靖王爺病了三年,居然沒有人跟朕稟奏此事,你們這幫當奴才的,你們……”他身上的唳氣大增,“是不是把你們全部拖出去祭神明,如此才能明白奴才該做的事?”話語間,他的手緊緊按在玉璽上,青筋異突起。

    看著他憤怒的模樣,楚雲不由心中一歎,皇帝什麽時候這麽在乎對他而言,宛如針刺的靖王了?什麽時候開始在意兄弟情了?

    “臣記得前些日子,還有太醫請願,願為靖王醫治,卻被皇上斬首了。”不冷不熱的話,另齊天浚身子勿地一僵,顯然是被楚雲說中了要害。

    也沒待皇帝開口,楚雲複又說道:“睿王爺的事,臣已處理妥當了。”

    睿王?霧狂?齊天浚心中一緊,半晌又才發出聲響:“睿王,不,二弟最後有什麽話留給朕嗎?”

    “他走的很平靜,他隻說了四個字。”

    “哪四個?”

    “吾死猶甘!”

    簡短的四字,吾死猶甘,道盡他,齊霧狂做為人臣權貴的忠心耿耿,道盡他,為人手足的兄弟情長,縱然麵對至親皇兄所派的殺手,仍是忠心耿耿,從容赴死。

    齊天浚一下癱軟在龍椅上,表情痛苦萬分,“霧狂,霧狂,我的同脈親弟,不要恨朕,不要恨皇兄……”

    楚雲略帶鄙夷地注視著幾乎痛苦流啼的皇帝,不正是因為害怕與自己能力不相上下的兄弟,在外糾集勢力過多,才對他下此狠手的嗎?為什麽現在又是副傷心的嘴臉?兔死狗烹,這話真是一點都沒有錯,睿王,其實你一直漂泊在宮外,不就是為了躲避這樣的命運麽?為什麽還要迴來?代帝尋視江南澇災,也不過是給皇帝一個冠冕堂皇殺你的理由而已。

    所謂親情,不過是世上最低劣的感情!

    自言自語後,齊天浚又像無事般,看著楚雲,“你覺得朕是不是昏君?”

    “明君,昏君那是由千百年後的後人們來評說的,又啟是臣可以置喙的?”楚雲對這個尖銳問題的迴答,即便心有所想,也是一如往常冷靜的迴答道。

    “嗬嗬,哈哈,哈哈哈,你知道朕為什麽這麽信任你,重用你嗎?”直勾勾地盯住他,齊天浚壓底聲音:“朕需要的就是你這樣不聞不問,隻聽從主子話的奴才!”

    早已習慣皇帝的喜怒無常,楚雲隻是躬身答謝。

    “權勢在握,自古無情!對了,自己親哥哥生病,雅王宮那邊會沒有動靜?”恢複了冷靜,皇帝的心思再次深邃難揣測。

    “數月前,雅王爺也不過給靖王爺送去了一味藥方而已!”親兄弟怎麽樣?還不是大難臨頭各自飛。師傅被自己視為親人的師弟所殺給他留下的心結,對情感的懷疑,也轉移到他人身上。

    “隻有一味藥方?”皇帝揚眼。

    “三錢當歸,從藥方看,靖王爺身體並無大礙,不過是受了寒氣,身子欠佳,時出虛汗而已。”

    沒有說話,齊天浚低下頭去,半刻,親筆寫好了聖旨遞給楚雲道:“三年孝期已滿,朕很是想念靖王,早些接他迴宮,相信雅王也很想念自己的親哥哥。”

    看著楚雲一臉不解,他站立起身,笑道:“三錢當歸,好個三錢當歸!以為這樣,朕就不知道你們的如意算盤?你真以為這藥是醫治靖王的病?”說著拍了下楚雲肩膀,皇帝的聲音伴隨著離去的腳步越來越小:“嗬嗬,他在我們兄弟中排行可是老三啊……”

    當歸,是應當歸來的意思麽?傾刻間,楚雲發現先前自己所想完全錯誤,雅王並非不看重兄弟情,而皇上,也非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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