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素銀月華,落雪無聲。

    隆冬寒霜月,玉宵苑內彌漫著浸沁肺腑浮澤寒氣,淒迷幽深的宮燈下,隻見一個裹衣飛揚,身姿嫋嫋的女子翩翩迴旋起舞,隻見其身伴隨紛飛如玉白雪,金發竊玉飄旋,蓮步優雅輕移,寬闊水袖開合,百媚巧生卓姿,不禁意間,露出一張儀態萬千的絕美姿容。

    托著黛青燕羽大氅,立在一旁的小祥子,完全陷進了眼前的這幅嬌女戲雪圖,看的如癡如醉,不能自拔。可就這樣一幅美綸美幻,迷人雙眼的嬌女戲雪圖,在暮天白雪的庭苑中卻隱隱流瀉出一絲詭魅森然,憑添了一份寒冷……

    不知何時,苑外隱約傳來輕微腳步聲,小祥子完全癡迷在妖豔舞蹈內,絲毫不察身後來人。直至“啪,啪,啪!”的掌聲響起,才驚轉過頭去。許定凝也停了下來,尋聲往去,她怎麽來了?

    隻帶了兩個隨身侍女的上官天寧懶倚著廊柱,拍著掌,微微地笑著,也不知是燈火相映,還是白雪陪襯,今夜的她格外儀靜體閑,飛雲端髻上正插著一對琉璃鴛鴦簪,髻後再簪一朵鵝黃鮮花,一身清雅亮銀白狐裘下隱藏著婀娜嬌姿,顯得分外飄逸而出塵,行之所動,猶如迴風舞雪,影度長廊。

    “姐姐好興致,這般刺骨寒冬,竟有心思隻著裹衣在此興歌起舞。”她邊說邊走上前去,接過小祥子托著的黛青燕羽大氅,替定凝披上,順勢拂了拂她發間的點點白羽晚雪。

    “妹妹不也好興致,否則怎麽會夜訪玉宵苑?”由於受了寒氣,定凝凝白剔透的麵娥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緋紅,不勝嬌羞。

    上官天寧沒有答話,而是示意身後侍女出苑等待,然後看了眼小祥子,依舊微笑著再看向定凝。宮妃應該是禁止互相夜訪的吧?這個時候來訪,她有話要對我說?是什麽話,非要這個時候呢?也沒多想,定凝向小祥子擺了擺手。

    待不見人影,定凝才轉過身來問道:“上官寶林有什麽話要相告於我嗎?”

    “妹妹隻是為姐姐不平。”收起了笑容,天寧的臉上浮現出忿忿之色。

    “哦?這話怎麽說?”定凝反到嘴角含笑,一雙銳眼反複不定的在天寧身上尋找著什麽不詭和不安。

    好似經過再三思考般,天寧忽然說出:“姐姐是否還記得榮順賢妃?”

    “喬婕妤?皇後親妹?”她為什麽跟自己提起這個死了數月妃嬪?定凝不動聲色的順著來人答話。隨著喬可柔的死,皇後也有好長時間以病旅居中宮,不肯出宮一步了,敬妃那邊到也安分,這看似波瀾不驚的現狀,她為什麽給我提起榮順賢妃?

    “恩,曾經的喬婕妤。”點了點頭,天寧又接著說道:“他喬家真是不可一世啊,隻不過位於二十七世婦中最高位份的婕妤罷了,死後居然晉了六妃之一正二品的賢妃,和現在後宮三千寵愛集一身的敬妃平起平坐……”

    天寧話未說完,定凝忽然斂眉打斷她:“平起平坐麽?若是妹妹想要那位置,也可一死以爭妃位,不過就不知你是否有喬可柔那樣好運,別忘了,她除了姓喬,曾經還懷過皇子,隻是那個短命的皇子……”說到這,定凝緘默,誰也不想重提那傷天害理的事,自己到現在還未有子嗣,是不是天譴報應呢?

    聽了定凝連譏帶諷的話語,天寧也不惱,言語滯澀道:“如今,你還是不信我啊!姐姐難道看不出來嗎?我對這些高權尊位,寵愛榮華有過絲毫貪戀,半份指染嗎?我到這裏來,不過是奉雅王殿下之命,相助於姐姐罷了!”

    默默地看著這個算得上是秘友的年輕女子,定凝星眸中閃爍點點,驚訝和……猜忌,“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不相信任何人。”

    一陣沉靜,天地間好似隻能聽見落雪的唰唰聲,良久,定凝說道:“妹妹現且看宮中局勢,我聽聞喬可柔是死在華清宮的,若真如此,則定和敬妃有莫大關係。嗬嗬,其實我更相信是敬妃處死了她。”

    “姐姐,這?”

    “不用驚慌,皇後和敬妃早在敬妃迴宮時就結下了梁子,這個梁子還不小,幾乎要了敬妃的命,試問在柔弱,善良的人,當然性命交關時,還有什麽事做不出來?何況,我從來不覺得她是個善良的人。”定凝特意加重了語氣。

    “皇後一病不起,敬妃也沒有動靜,她們兩敗俱傷,現在不正是姐姐的好時機嗎?”定凝抬頭,從天寧眼中看見了閃爍的火花。

    “隻是皇上的目光從來未追逐過我的身影啊!”定凝頓了頓,神色暗淡下來。

    上官天寧望著許定凝,突然有些替她傷感,就這樣一個妖姿卓豔,嬌嫩鮮活的女子,若真不被皇上喜愛,她那靈動,鮮活的生命終會像冬日的草木,慢慢枯萎吧!“姐姐,你知道嗎,你的舞,很美!

    定凝笑了笑,不置可否。

    天寧想了想,接著說道:“皇上身邊從來不缺豔麗貌美的女子,姐姐的舞姿雖說是花月舞春風,魚水戲琳琅,可都太柔,太弱,太美。試問這樣千篇一律的舞姿怎能吸住皇上的目光?”

    “哦,妹妹難道有什麽秒策?”

    天寧察覺出定凝的一絲興奮,不急不緩地伸手從亮銀白狐裘下取出了一把鑲著紫玉的長劍,雅致卻絲毫不含殺氣,泛著白光的劍身恬靜如珠輝,隻見溫潤不見鋒芒。

    縱使不識兵器,許定凝也看出這柄長劍的不同之處,不由大為讚歎道:“此劍不怒反悅,不寒而雅,宛如戲天遊龍,如果我沒猜錯,定是把價值連城的寶劍吧?”

    “姐姐好眼力,這把是紫薇軟劍,它的奇特之處就在劍身柔軟如絲綢,翩翩迴旋似飛鴻,若以姐姐曼妙舞姿配這軟劍揮出的驚異奇境,一柔一剛,一收一放,我就不相信皇上還會忽略你。”

    話畢上官天寧偷偷打量了一眼怔怔站立在自己麵前,不曾開口答話的許美人。隻見她一雙翦水雙瞳中,一直存在的濃鬱迷惘神色,漸漸的,逐漸淡化起來,最終如同豔陽下的殘雪消失於無形,取而代之是一種興奮無比的明朗清澈熠熠光采。

    良久,定凝隧才假意說道:“妹妹有心了,隻是我區區弱女子,絲毫不懂舞棍弄棒的,隻怕要辜負了妹妹一片好意了。”

    “姐姐莫急,我聽說皇上要封賞嶺南大捷若幹將領,想必也要宴請這些蠻夫武將們,嶺南距京城路途遙遠,沒有數月斷不可抵達,這段時日,妹妹會告訴姐姐這舞劍訣竅,姐姐隻要用心練習,不愁不會,到時,隻需在皇上跟前舞驚天人即可。”天寧說著把劍遞了出去。

    信手接過紫薇軟劍,定凝溫潤如玉的滑膩柔夷在劍身上來迴輕柔的摩挲著,她似乎感覺到有一股奇異的力量,正從她指尖傳入心扉,她好象看見了皇上對她的大加稱讚,看見了眾妃的黯然失色。這樣的幻象仿佛三月裏的豔陽,照在全身,讓人倍感上下痛快舒泰的不得了。

    “倘若我真有那一天,定不忘記今日妹妹對我的好。”定凝信誓坦坦地說道,熱切地拉住上官天寧的手。

    溫婉的把手抽迴,天寧唇畔悄悄的浮上一抹輕笑:“夜已深了,臣妾不敢打擾許美人就寢,先行告退。”曲膝行禮,一攏亮銀白狐裘,來人漸漸消失在長廊盡頭,留下握劍之人,靜立皚皚白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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