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淒月微涼,燈影疏簾相纏,卻道是無奈佳人夜難眠。夜幕還未褪完它那厚重的灰色外衣,熹糅便起身了,由內室宮女們侍侯著梳洗完畢後,看著銅鏡中的身著大紅色織金鳳翔九天牡丹錦正裝朝服的自己,伸手觸及那華服錦緞心中不免五味攙雜:這張熟悉卻又陌生的麵娥,三千發絲如烏玉墨緞般潑灑至蜂腰,配上淡雅色澤的薄唇凝麵,雖不是絕代芳華,但亦默默不言而含情。隻是這樣的麵容,他卻不願多看一眼……

    “娘娘,吉時將至,讓奴婢侍你帶上鳳冠吧。”探梅在宮中的時日遠多於一般內侍女官,不大一會,熹柔的千絲萬縷便在她靈巧的雙手中流瀉飛鴻成一絲不納的簡單發髻,現在隻要將熹柔特意讓工匠們簡單打製的鳳冠戴上即可。

    輕柔一笑,熹柔問道:“你是不是覺得這個鳳冠太過簡單,寒摻了?”

    “奴婢不敢,雖然娘娘是想為皇上節省後宮妃嬪開支,隻是何必如此虧待自己。”探梅忍不住嘀咕著。

    心下惻然,熹柔親手將那隻是鑲著南海明珠的鳳冠戴上,使勁地往下壓了壓,才轉過身去,平靜說道:“昨晚,本宮就說過,女子以德為首,嬌奢無度一向不是皇上所喜。這樣做,無非就是想讓皇上知道本宮與其他人的差別,皇上從來不缺女人,特別是絕色美人,他缺的不過是一個可以和他相儒以漠,知他心中苦悶的良人。”說到這裏,熹柔不禁暗嘲,什麽時候開始,她,喬熹柔也學會了對那個深愛的男子奉承討好,虛情假意?

    “所以娘娘才如此?”探梅問道。

    熹柔露出一絲奇怪的笑容:“所謂一國不二君,一山不二虎,一軍不二將,後宮中也是一樣的道理,雖然現在本宮位尊皇後,名正言順執掌後印,皇上卻讓敬妃協助本宮掌管後宮事宜,她的兒子都被封了王,如果本宮不做些什麽,難保有一日這個皇後的位置會被她取而代之。”如果說一開始陷害夏侯是為了自保,現在她所做的又算什麽。

    當清晨曙光刺透彌漫著灰白的淡淡霧霾,射進大殿內時,不願再去深究,喬熹柔起身向外走去,她知道,殿外還有很多人在等著她,庸人自擾,一向不是她的風格。

    立後免不了一套繁瑣的禮節,見著來人著裝略顯簡樸,齊天浚眼中充滿疑惑,也未過多詢問,拉住熹柔嫩白柔夷示意她坐在自己左側。

    立挺著背梁,熹柔端坐下,那不是一個世家小姐具備的氣質,那傲岸華貴的氣質與鳳冠朝服竟配合的天衣無縫,就像天生就是為她準備一般。看著坐在自己下方的後妃們,不由微微勾起嘴角,這鳳冠不是誰都戴的穩的,這朝服也不是誰的襯的起的,你,敬妃不可能,別人更不可能。

    待她坐穩妥了,自高由下的默默笑度春風般看著文武百官跪拜朝賀,意料中眾人前出現的一道嬌媚身影卻讓她閃耀著璀璨星光的雙眸,漸漸露出陰糜。做為六妃之一的敬妃領著一串綽約多姿,顏如嫵罌的後妃們給她屈膝請安。

    這並不足以引起熹柔不悅,按宮規禮法而言,理應由作為現今僅有的六妃之一的媚蘭率諸妃向新後屈膝,以示新後一國之母,後宮鳳首之賢德淑明,並無任何不妥。隻是她的裝束,不僅讓熹柔的眼神駐足在她身上,連齊天浚都略有詫異。

    夏侯媚蘭本就生的夭桃穠李,千嬌百媚,誕子時日尚不算久,在名貴補藥的調養下,一張溫潤若玉的嬌膩麵娥總是浮現出淡淡胭紅,像是染上了一層迷人的桃暈。今日,她卻一反常態並未穿戴平日裏喜愛至極的絳紫華美錦服,而是一件素色雲霏緞織羅裳,一頭烏發也甚是簡單梳理成雲鬢罷了。即便立於諸妃之前,她自身所帶著似水般柔媚,銷魂般靈動與那素雅相襯,微風徐徐而過,形成一幅無限純淨得讓人憐愛,卻又妖異無比仍舊讓人不舍移眼的畫麵。

    敬妃抬頭,一雙無塵秋水噙笑著對上新後鳳目,深切糾緾在一起,火花四濺,但又一瞬即逝讓人難以察覺,還未等喬熹柔開口命眾人起身,齊天浚的聲音到由耳邊傳來:“今兒是怎麽了?皇後如此,敬妃你也穿戴的如此?”簡陋二字未出,大家也都明白皇上有些不大痛快。

    熹柔正要辯解,媚蘭卻輕笑出聲,就像算好她會申辯般恰好打斷了她:“皇上,請先聽臣妾一說。”

    齊天浚示意她有話直說,並親自下座扶起那嬌弱無骨身軀,趁著此刻,媚蘭微微側過臉去,對著熹柔嫣然一笑,輕輕地動了動嘴角:“賢惠啟可讓你獨占?”明媚的紅唇勾出一個妖豔無比的弧度,熹柔恨得牙癢癢,確也隻能任她肆意表演。

    不再理會新後,敬妃垂目道:“臣妾知道後宮不與幹政,可是臣妾聽聞如今嶺南叛亂,江淮洪澇,想為皇上出份綿薄之力,思前想後的也隻能從平日後宮妃嬪們日常開支,胭脂水粉中節儉出銀子來,所以才如此素裝前來,並非有意輕薄無禮,想必皇後娘娘也是這樣想的,若是皇上要治罪,就治罪臣妾好了。”

    媚蘭不急不慢地說完,齊天浚驚喜之餘轉頭看向熹柔,他方才仿佛縈滿霧氣的眼眸一下清澈起來,神色柔軟了幾分說道:“皇後做為一國之母,理應如此賢德,難得敬妃卻亦有此心意,朕驚喜都來不及,怎麽舍得怪罪於你?”

    “皇上……”當著眾人麵,敬妃撒嬌,嬌嗔中帶些許得意,心中卻不禁苦笑: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皇後,現在的後宮就由我和你鬥,隻不過,我又是為了什麽?皇子周歲的時候皇家的人會去皇陵繼嗣吧?那個時候,我是不是可以見上他一麵?

    麵無表情的看著眼前兩人,熹柔尾指上的鎦金護甲不知在什麽時候深深印入白皙柔夷,一點殷紅緩緩溢出,寒意順著手心一直蔓延到骨子裏,生疼生疼的,就連自己什麽時候迴到中宮都不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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