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外和樓內的聲音響起之時,晏無心正在品嚐著桌上這道以河魚烹調而成的‘金魚戲蓮’,作為這家客棧的招牌菜之一,掌廚的師傅一般將烹製過的河魚澆上蜂蜜再煎至金黃得以‘金魚’,而後配以蓮子、蓮花為伴名曰‘戲蓮’。?? ?壹看書


    時至夏末初秋,這正是河魚繁衍之季,而在淩雲城內,以河魚為主材的酒樓、客棧也就那麽幾家,而‘等風來’算得上是其中的翹楚,因此之所以還能在這等不算好的客棧中見到零星幾人,也與這道菜有著分不開的聯係。


    的確,單從色香上來看,這道金魚戲蓮是極好的,而忍不住動筷品嚐了一番的晏無心對菜的味道更是滿意,招牌始終是招牌,能憑借這道菜撐起一家客棧,其中不無道理,而正準備大開食欲飽餐一頓的他也在這個時候注意到了從樓上下來的那位掌櫃。


    客棧的東家是女的,這一點,晏無心在先前便有所耳聞,而此時一見,確實也能稱得上‘秀色可餐’,不過以他現在的饑餓感,單是看看並不能果腹,還不如把桌上的這尾魚解決來得實在。


    看著身旁毫無動筷之意的阿木,晏無心也不打算客氣了,隻能怪其手慢沒有福氣,而就在他正夾起一塊鮮嫩可口的魚肉之時,晏無心聽到了那聲由樓上傳來的“姐夫”。


    很明顯,這顫抖的聲音與他無關,可除去躺在地上的那兩名府衛,樓內僅有他和阿木兩人,如此說來,這聲‘姐夫’所喚自然隻能是阿木。


    阿木之所以被稱為‘阿木’,很大程度上便是由於其臉上向來古井無波的麵容,如枯木一般,於是陸乞兒才給他起了這麽個戲稱。可此刻,從未見過阿木動容的晏無心卻注意到了其臉上微動的嘴角,欲語還休!


    ‘嗒’的一聲,晏無心筷尖的魚肉掉落在桌上,打破了樓內這突如其來的安靜。浪費是可恥的,可這等情況也怪不得他浪費了,隨後晏無心的目光從桌上的佳肴移到了阿木身上,於他而言,這等名菜在這聲‘姐夫’麵前比粗茶淡飯好不了多少。?


    接著,晏無心聽到了阿木的歎息聲。


    在晏無心看到女子眼角的淚光時,他就覺得其中必有什麽貓膩,此刻看來還真是一隻肥貓躺在自己麵前,膩到不行。何謂過去?過去便是可以忘記的事情,而那些忘不掉便很難過去,而之所以阿木與自己來到淩雲城,或許其中便是有很多難以忘記的過去,或許眼前女子應該便是其中之一。


    著實有趣,這等事情不勝過山珍海味?


    一直認為阿木性格如其名的晏無心放下了筷子,用手拄著腦袋,雙眼放光地看著眼前這人。坦白說來,阿木於他有救命之恩,在這方麵他心中自是感謝,所以打算以此報恩的晏無心在這個時候自然得關心一下阿木的事情,替他操心一番,而眼前不正是良機。


    “阿木啊……”


    眼前場景如同畫境一般,桌上殘羹冷炙,眼前的斷腸人,樓上的女子盼郎歸,相視無言,惟有淚千行,而在這等意境之中,晏無心本來想說‘阿木啊,你可真不厚道’,可話才到嘴邊,他便看見了阿木眼角那皺起的眉頭。


    之後響起的便是破風聲。


    “大膽。”


    一聲怒吼隨即而至,眼前這幅‘風雨夜歸人’的場景瞬間被破壞,本來算一探究竟看一場好戲的晏無心隻感覺心有戚戚焉,若說掃興莫過於此。而後坐在那裏的他將神識探出,身後那具向兩人襲來的傀儡浮現在腦海之中。


    依舊是【登雲】,可比之先前卻有了很大的不同。初至淩雲城,晏無心可不會知道,所謂的【登雲】也有高低之分,一般的府衛所擁有的自然是那最低級的【登雲】,也就是一紋【登雲】。‘雲紋’所代表的不僅僅是傀儡品質的高低,更重要的是持有傀儡之魂師的身份,比如,像眼前這具四紋【登雲】,其魂師便是淩雲城的一名副統領,白啟明的親衛長——白猛。?


    雖性白,可白猛與白啟明卻沒什麽血緣關係,至少算不上是近親,可白猛能脫穎而出成為親衛長,說實話,的確也沾了‘白’姓的福。淩雲城中誰都看得出白啟明的前途無量,這一點,城主府內的很多府衛更加清楚,所以其中很多沒有靠山的府衛都想借機攀上這隻大腿,混個出息,而白猛便是其中的一位幸運者。


    已過中年的他天賦並不算好,若與白啟明相比更是沒有什麽可比性,但一歲長便代表著一歲狠,名為‘猛’,他身上也有著很多府衛所不具有的拚勁,而白啟明之所以看上他,很大程度上便與其身上的那些疤痕有關,還有另一因素嘛,便是考慮到大家都姓‘白’。


    不得不說,當了親衛長以後,白猛才深切體會到水漲船高的道理,原來那具已經有些破爛的二紋【登雲】換了,八品上階品質的傀儡讓他的實力提升了一個檔次,特別是在有了白啟明這座靠山以後,自己也能體會到出手闊綽的感覺,而這些是他在當初所不敢想的。


    於是乎,這一年以來,白猛心中對自己的這位統領是很感謝的,可不善言辭的他隻能將這份感謝藏在心中,等合適的時機再報答。奈何白啟明聲明太盛,淩雲城內還沒有什麽不長眼的人輪得到他出手,直到今天,他聽到了白老大被人從樓上扔下的消息,他心中怒不可言。


    他終於也等到了這個機會,所以他這一出手已沒有絲毫留情,也沒有任何顧慮。


    白猛的身材算不上壯碩,已有三十多歲的他更是多了一些中年人的滄桑,可晏無心卻不會因此而小瞧他,單是其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疤痕便讓晏無心眼皮一跳,很難想象,在如此多的傷勢下此人究竟在鬼門關走了多少次?


    生死之間往往給人大感悟,不錯,那麽多年的命也不是白拚的。在下一刻,晏無心在【登雲】之上看到了風,雲紋隨著傀儡身上的風猶如雲卷雲舒一般,這是風,這是‘疾風’。


    火象有五形,而風象自然也有疾風、靈風、罡風、玄風、清風五形。注意到眼前那隨時可能咆哮而來的風卷,晏無心不由眯上了眼,心中暗道‘太微極境’。


    沒想到僅是吃個飯都那麽麻煩,才進城便遇到了這麽一位太微極境的魂師,還有沒有天理?晏無心在心中感歎了一番,同時指尖也隨之而動,體內那若有若無的淡藍色行力也運轉而出。


    疾風,求的便是一‘快’字,快若無痕為疾,在白猛出手的瞬間,【登雲】手上的風刃便如蛇一般躍然而出。


    魂陣:蛇吞雲,如果晏無心對淩雲城有所了解的話,他應該就能知道這條風蛇究竟為何?可初臨此地的他自然不知道這一切,他甚至不知道眼前這人便是淩雲城地位頗高的副統領,他唯一清楚的就是自己得躲開這跗骨之蛇。


    在他們進城的時候已經黃昏,過了一個時辰,此刻的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而樓外的淩雲城已漸漸有了燈火。入夜的淩雲城少了白天的那份躁動,微風也漸漸從城外吹來,吹入淩雲城,也吹入了這間客棧。


    風起,這是微風,可借著微風,那條風蛇在風中化為無形。身在二層樓上,再配以風形之中的疾風,白猛可謂占盡地利,尤其是想借機表現一番的他一出手就用盡了全力,毫不吝嗇自己體內的行力。


    真是麻煩,晏無心在心中暗罵了一句,隨後【傾城】出手。


    傀儡的兩臂之上亮起了淡藍色的光芒,陰冷的微光中卻燃起火焰,這是陰火,才上樓而來的白啟明便看到了這一幕,心中有些驚訝。少年的麵容映入眼前,年齡不大,行力僅引兩臂,實力應該僅有太微兩重而已,但傀儡之上的可是火象五形中的陰火,這一點,身為統領的他自信不會看錯。


    怎麽可能?不僅是白猛,連白啟明也有了這等想法,先前以為這件事大概是城內來了一些不長眼的人,可來到此地之後,他才看見躺在地上的兩名府衛。要知道,對白老大出手與對府衛出手那可是不同的概念,即便有著自己這層關係在,白老大身上也沒什麽身份,最多別人給點麵子而已。可對府衛出手那可就非同小可,至少這無異於挑釁城主府。


    這可是不輕的罪,而看著出手的那名少年,尤其是注意到仍靜坐在那的人影,白啟明心中一跳,他突然覺得對方是知道這一點的,至少是有恃無恐。


    一向以來的謹慎讓他心中的怒氣淡了幾分,冷靜下來之後,正想開口吩咐白猛讓其留手的他看到了眼前這更驚人的一幕。


    【傾城】雙手合十,藍光濃轉淡,客棧之內瞬間陰冷了許多。風借火勢,想擒住這條風蛇自然不能靠火,疾風所向,以水克之。


    突然,冷風襲來,客棧的二層樓上有水滴落,而滴落的水變得越來越多,如雨一般,這是雨勢。


    身前的雨幕讓那條風蛇現出了形,與先前的隨風而行不同,滴落的水滴打到了風蛇之上,風蛇那吞雲之口痛苦地扭曲起來,蛇蜿蜒而行,隨後消失。正當白猛驚訝之時,眼前那道雨幕也消失無形,與之而來的是身前的熱浪。


    是白霧。


    與在臨安城中相比,這段日子以來晏無心對陰火的運用更加得心應手,至少在參悟了雨勢之後,他對水火的感悟更加深刻,如同此刻,水過之而得雨,火過之而得霧便是這般道理。


    毫無疑問,身為副統領,白猛的實力顯然是不差的,但在感受到自己身上的疼痛之時,他知道自己還是小看了眼前的少年,而此刻已經晚了,灼燒感襲遍全身,熱浪將白猛向後推出。


    僅是瞬間,隻是眨眼之間,讓所有人都感到不可置信的是倒在地上的竟是這位副統領。


    這一刻,白啟明心中突然改了主意,沒想到真有人如此膽大包天,管你是誰你都得付出代價,不僅為了自己的兄長,更重要的是得保住自己的麵子,畢竟自己的副統領也倒在地上,若自己這般忍氣吞聲,那麽以後自己在淩雲城還有何顏麵?


    所以,白啟明悍然出手。


    在樓上目睹著這一切杜青靈從驚訝中迴過神來,忍不住驚唿出聲,至於緊隨白啟明而來的其他府衛也用崇敬的眼神看著自己的統領。


    洞玄境的氣勢魏然而至,如山一般壓在晏無心身上。


    可就在同時,阿木終於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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