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珍饈閣中出來時,時間已過下午,微暖的陽光稍有些西斜,抬起頭來,晏無心恰好能那道被陽光染得微黃的虹瀑。■壹看書〓.虹瀑倒映中,空流積水下的空積城已近黃昏,這座古城此刻已顯倦容。


    看來時間確實已經不早了。


    到最後,6乞兒的出現也隻是為閣中的事情點上了一個句號,而事情所產生的風波則是完全結束不了的,或許說應該是剛剛開始。適逢這一盛會,待消息傳開,這一風波又會醞釀出什麽就不得而知了,就現在而言,6乞兒的那番話語讓晏無心有了一絲喘息的機會。


    借著這喘息的機會,晏無心也能觀得方才的落日餘暉。


    餘暉中的空流積水自然很美,特別是在流水中的空積城更是如同流著金黃色的血液一般,讓人迷醉,這可能便是很多人初見空積城時心中所想,不過這很多人卻不包括晏無心。


    因為此刻,他看著這空流積水,他所看的便隻有這空流積水,沒有什麽餘暉,也沒有什麽虹瀑,有的隻是這流水。


    進城之前,他便知道空流積水是一個陣,是一個魂陣,是一個可以稱得上巧奪天工的魂陣,於是在進城之時他便看過這個陣,當時他也曾感歎過那些偃師的技藝,而此時他再向空中看去,他心中所看便是流水後的魂陣。


    許多人都知道空流積水其實是個魂陣,但許多人都認為這個魂陣應是在城主府中,因為府邸上空便是那所謂的空流積水。很多人如第一次看到這般景象的晏無心一樣,有的隻是驚歎,而此時,經過先前那般波瀾後,晏無心心中沒有生起任何漣漪,反而感到格外平靜,所以在6乞兒的提醒下,他抬起頭想要欣賞美景,可他卻隱約看到了一個陣。


    這已是他第二次看空流積水。


    很多時候,他學會一個魂陣都隻是看了兩次。他成為魂師不足一年,他能夠刻畫魂陣的時間甚至很短,所以知道這一點的柳依依和慕辰都曾經說過他的天賦很好,而在葉家,也有很多人說過他天賦很好,但是他沒有這樣想過,他覺得這並不是他的原因。


    他不知道他的天賦真的很好。


    此刻看著千尺虹瀑,盡流水潺潺。聽著耳畔的流水聲,他心中微動,腦海中那個最為熟悉的魂陣慢慢浮現出來。


    魂陣:藏靈。


    這是他最先學會的魂陣,也是他最為熟悉的一個魂陣,魂陣在腦海中慢慢刻畫起來,見水飛流而下,如筆走龍蛇,魂陣見於心而想於腦中,忽然他感到有些困惑,不是因為他看不到而是由於他看到了。


    沒錯,他看到了那個魂陣,和藏靈很像。


    隻是形似而神不似,這樣便很不對,還沒來得及細想,便被一道打趣之聲將他的思緒拉迴:“怎麽?人都走了,你還在惦記著呢?就你這幅樣子,你還和我我說跟別人沒關係?”


    迴過神來,見6乞兒一副我什麽都明白的模樣,晏無心就不由有些無語起來,都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隻是那麽長時間沒見到這家夥,自己怎麽就刮目不起來呢?


    而其口中的別人指的自然是木子姑娘了,由於木祁連的關係,晏無心自然不可能再和木子一道迴東南商會,一是沒必要再麻煩別人,二是也沒必要給別人再添麻煩,所以也就分道而行了,不過走之前木子姑娘自然是和晏無心告別了一番,並告訴其在哪可以找到自己,而這也便成為此刻6乞兒打趣的來源所在了。※要■看書.◇1―


    在6乞兒看來,兩人關係之中肯定是有貓膩的,所以不追究一番怎能滿足其好奇心:“其實如果你想她你可以和我說,我可以告訴你她要去哪!?”


    聽到他這番話語,晏無心有些意外地說道:“你認識她!?”


    似乎對晏無心的意外感到有些無可奈何,6乞兒不由地翻了白眼,無語道:“空積城中誰不認識她?”


    想來也是,於是晏無心點了點都,也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撇過頭,看著6乞兒有些鄭重地問道:“你有沒有她的消息?”


    很明顯晏無心話語中的兩個‘她’自然不是指同一個人,而在臨安城中見證了這件事的6乞兒自然明白的其話中所指,於是在心中歎了一口氣,本想讓其轉移注意力,沒想到他心中仍然始終惦記著這件事,於是他也認真地迴答道:“我不知道,隻是聽說那6殘雨那日差點把6家中堂給砸了。”


    6家中堂,據說是6家族長與長老議事之地,能讓6殘雨差點砸了此地,便能知曉其心中的憤怒程度,想到這裏6乞兒不由看了晏無心一眼,心中說不上是欽佩還是什麽。


    便是眼前這人讓6殘雨感受了一次什麽叫‘白人送黑人’,而且是真真切切的喪子之痛。


    不過晏無心對於此倒是沒什麽特別感覺,他那日便說過‘滴水之仇當湧泉相報’,話既然說出口,那麽便要做到,否則說話的意義何在?至於那6寧,就算是一點利息吧。


    隻是依然沒有她的消息,這讓晏無心的心情有些低落,如同那飛流的虹瀑,一落千尺。


    晏無心眼裏的失望被6乞兒看在眼中,於是他便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看著跟在晏無心身後的兩位跟屁蟲,6乞兒有些感興趣地問道:“你從哪找來的這兩個活寶,看起來有些眼熟啊?”


    活寶說的自然是指6黑牛和6泥巴,從珍饈閣中出來,兩人便鐵了心般跟在晏無心身後,為了報恩,頗有些不離不棄地味道,隻不過這份不離不棄背後是否是為了下一頓飯就不得而知了。


    對於活寶兩字,6泥巴倒是沒什麽特別的反應,而6黑牛卻傻傻地笑了兩聲,似乎對這個稱唿頗為欣喜,這一來又惹得6乞兒不由翻了翻白眼。


    不過6乞兒的話語確實讓晏無心轉移了注意力,聽到6乞兒話語,晏無心似是有些疑惑地問道:“聽說你現在在搶葉家和6家的生意?”


    這番聽說可是來自於閣中6成與6乞兒兩人的針鋒相對,所以這可是確有其事了。


    對此,6乞兒倒是沒有否認,聳了聳肩並毫不在意地說道:“不算搶,這叫公平競爭。”


    晏無心笑了笑,雖然他對葉家和6家了解的不算多,但也足夠讓他明白這6葉兩家在臨安城的地位,所以要與兩家公平競爭恐怕沒有6乞兒先前所表現的那般容易,隻是他這般不討好的去做這件事所謂何求?


    難道是為了那半個饅頭?晏無心心中有所想,還有一絲未曾說出口的感動。壹看書w︿ww.其實有時知遇應該說成遇知更好,因為遇到才能知道。


    看到晏無心眼中的目光,6乞兒有些調侃地說道:“怎麽,感動了吧?感動了那就快來幫忙啊,省得那黃胖子快要把我耳朵給吵聾了。”


    晏無心知道,6乞兒口中的黃胖子便是那臨安城翡翠閣的掌櫃,隻不過僅憑一個翡翠閣恐怕有些難以和葉6兩家相爭吧?既然他所做的是為了自己,所以他倒是直截了當地問道:“要怎麽幫?”


    “你先去成為偃師再說,最好能奪得魁。”


    四年一次的偃師考核,其中技藝精湛者又何止十指之數,其中更有名師之徒前來相比,要奪得魁又談何容易。要知道,即使是6成當年以黑馬之勢震驚眾人,這魁也沒能落在其手中,所以晏無心仔細想了想,覺得此事的確要優先來做,說道:“那要不要先讓人去幫你一下?”


    這一來,就代表晏無心認可了6乞兒的提議,這下子,6乞兒眼中閃過一道亮光,終於他在晏無心眼中看到了一直都未曾有過的……自信,於是他看了晏無心身後的兩位跟屁蟲,而後道:“他們?”


    “嗯,他們和你一樣。”


    6乞兒也是聰明人,這個‘和你一樣’便能說明很多問題,例如說兩人的……來曆。


    於是6乞兒沉默了片刻,似開玩笑般地說道:“怎麽?這兩人很厲害,難道能達到太微境不成?”


    這番話可以算是玩笑,也能算得上是提醒,先前6乞兒和晏無心兩人的對話也被6泥巴聽到耳中,所以也應該知道他們所談便是要對付臨安城中名副其實的雙虎,如果修為沒有到太微境的話和他們在一起恐怕也非好事,這便是一番善意。


    而6泥巴能在6家混到現在,自然也不是什麽蠢笨之人,對那番話語,他心中有素,細想之後,像是迴答問題般認真地說道:“隻要能吃飽,黑牛應該可以。”


    這句話倒是讓晏無心和6乞兒有些驚訝,這太微境可不像是神遊境那般隨處可見,兩者之差說是千裏挑一也不為過,而這一點從華叔在東南商會的待遇便可知曉其中差別,所以真能入得了太微境,想吃飽那還是個問題嗎?


    於是晏無心點了點頭,對於6泥巴的話語他倒是沒有什麽懷疑,所以他對6乞兒說道:“要不然就讓他們先跟著你?”


    “你們覺得呢?”


    這算得上是詢問,而6泥巴和6黑牛極有默契地點了點頭,說了聲好。


    此刻,兩人還不知道這一聲‘好’對他們而言到底意味著什麽,或許要過很久,兩人才會知道這聲‘好’對他們這一生的意義。


    不過現在,他們至少不用擔心吃不飽了。


    “跟著你至少得有飯吃啊!”既然事情已經定下來,晏無心也不免對6乞兒打趣一番。


    “這還用你說。”6乞兒揮了揮手,大有‘跟著我,有肉吃’的氣勢,隨後身軀一震,極不和諧地說了一句:“那麽我就先迴臨安了。”


    ……………………………………………………………………………


    夕陽漸漸落下,絲絲餘暉慢慢地從空積城中消失。


    借著那餘暉,還能清楚地看到走在眼前不遠處的兩人,應是在告別,6泥巴這樣想到。


    “泥巴,那我們就跟著他了!?”


    這聲泥巴將他的思緒給拉了迴來,看著6黑牛身上有些破舊的衣服,在聞著那不知多長時間沒沐浴而產生的味道,6泥巴瞪了6黑牛一眼,然後說道:“你都多長時間沒洗一洗自己了?真是差點把我臭暈過去。”


    看著6黑牛還是那一副傻笑模樣,他頗感無奈,然後聞了聞自己的衣裳,現自己身上的味道也沒必要黑牛好到哪裏去,心中咕噥一句‘看來自己也該洗洗了’,隨後迴答了6黑牛的問題:“我們肯定得跟著他,跟著他才能吃飽。”


    “就隻為了吃飽?”6黑牛傻笑中如此說道,那憨厚的眼中也閃過一絲聰慧的目光。


    聽到這裏,6泥巴不禁陷入沉默,他們跟這晏無心難道隻為了吃飽嗎?肯定不是,當初在6家,自己哄一哄那6寧,要吃飽還不是沒什麽問題,當個下人也能活得很滋潤,作為狗腿子照樣能夠吃肉。


    隻不過這就是他們為6家賣命賣力所得到的嗎?


    漸漸的他心中原先的那抹堅決變得有些茫然起來。


    沒過多長時間,6乞兒便帶他們上路,方向似乎便是迴臨安城的方向,這次,他有些猶豫,隨後開口說道:“6少……”


    “不用叫我6少,我叫6乞兒,你這麽叫我就行了。”這聲6少將6乞兒身上的雞皮疙瘩給弄起不少,於是他連忙打斷了6泥巴的話語,隨後像是想起來什麽,頗感興趣地說道:“哦,對了,難道你們真的去珍饈閣吃白食了?這麽有趣刺激的事下次記得叫我,我教你們幾招,保證不會弄得那麽慘。”


    “……”


    “對了,叫我什麽事?”


    “額,你剛才說的事是認真的?”


    “剛才說的,什麽事?”


    “就是讓他去成為偃師的事?”


    “廢話嘛,這不是。不認真我幹嘛要說出來。”一副明擺著的樣子,6乞兒如此說道。


    “那……他怎麽說的。”這下子可讓6泥巴有些驚訝了,他也是一名魂師,雖然修為什麽的都不能入得了眼,但身為魂師自然知道偃師的稀少和珍貴,所以他還以為方才隻是玩笑之語。


    6乞兒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他一眼,頗感痛心地說道:“你不知道?”


    看到6乞兒這副模樣,6泥巴猶豫片刻,還是誠實地說道:“不……知道。”


    “他肯定是答應了,否則我急著迴去幹嗎?”


    不知道該不該問,6泥巴還是支支吾吾地問了一句,這或許也是他心中所想,“你……那麽……相信他?”


    “你呢?”


    覺得自己有些沒聽清,6泥巴說道:“什麽?”


    “你似乎也很相信他?”看著6泥巴,似乎看到他心中所想,6乞兒有些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


    “我……”


    6泥巴再次陷入沉默,的確,如果隻是為了那一頓飯,哪怕花費再多,他和6黑牛也有還得清的一天,況且晏無心也說過讓兩人不必在意,所以兩人其實不必跟著晏無心的,而什麽吃頓飽飯,其實隻不過是借口而已。


    那聲‘好’所需付出的可不隻是年華。


    為什麽相信那人呢?他這樣問自己。


    是當初那人放了自己兄弟兩人一命?是當初三人一起從6殘雨手中逃走?是幫自己兄弟二人付了那頓飯錢?是覺得他能成為偃師前途無量?


    都不是吧。真正觸動他內心的或許便是在閣中之時,他知道自己的名字,他記得自己的名字。他的父親為6家賣命了一輩子,他也曾問過他的父親,這樣做值得嗎?


    他父親說,值得,因為當年的家主還不是6殘雨,而那位家主在自己父親饑寒交迫之時為他親手端上了一碗粥,那碗粥他的父親喝了一時,卻報了一世。


    曾有言這樣說過,師為知己者死。說的是,若是魂師能遇上一位真正懂自己的偃師,哪怕為其所死也在所不辭。因為魂師易成,可適合自己的傀儡卻難求。可是,他父親不知道這話的原意,用他心中所理解的意思來教導了自己。


    而自己後來明白了這話的原意,所以有時也曾嘲笑過父親太傻,現在想來,其實父親不傻,或許他心中所想才應該是那句話的原意吧。


    應該是他傻,的確師為知己者死。


    漸漸的他眼中目光越來越亮,心中也變得堅定起來,看到他這幅模樣,6黑牛再次傻傻地笑了笑,那模樣看在眼裏,真的很傻。現在,他心中已經有了答案,所以他這次倒是感興趣地問了一句:“那麽後麵那句話呢?”


    6乞兒撇過頭,疑惑道:“哪句。”


    “成為魁那句啊?!”


    這次6乞兒笑了出來,笑容中看不出認真與否,隨意抖了抖肩,頗有些不負責任地說道:“你猜?”


    得,又問不出來了,所以6泥巴隻能撇了撇嘴,對6黑牛說道:“傻笑什麽,好好走路。”


    看到這裏6乞兒收起了笑容,搖了搖頭,迴頭看了一眼橋上方的那人,隨即說了一句:“是很傻。”


    這話不知道是在說誰?


    不過有一句話他也沒說出口,“我當然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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