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勳燦依舊石化地站在那裏。


    那一雙水晶般澄澈的眸子失去光澤,透著空洞與死寂的氣息。


    他在追求聖寧的道路上,從來都是孤軍奮戰。


    手機傳來簡訊的通知音。


    他怔了一下,而後點開,裏頭傳來洛晞的聲音:“小叔叔,威脅君王是大忌,跟君王做交易更是大忌。


    不論你心中有多少願望,有多麽渴望,迷惑而不知道什麽才是正確的,但是,你至少要選擇讓大家心裏都舒服的。


    不然,誰還願意站在你那邊?


    若不是喬洛兩家始終親如一家感情深厚,隻怕你今日連著與父皇、與我的兩次對話,直接就被查辦了。”


    勳燦抬起頭,望著那精致雲端上的月:“以前不明白。


    現在總算明白,什麽叫做飽漢子不知道餓漢子饑。


    你們與我的處境從來都不相同。


    又如何能知道我心裏的苦楚?”


    *


    當晚,聖寧隱身去看望小澈。


    他先是躲在被窩裏玩了好久的手機遊戲,又是跳起來給自己泡了杯泡麵,唿啦啦地吃完,再踩著拖鞋去洗澡。


    聖寧當然是不會看他洗澡的。


    她就在他臥房裏待著,拿起他手機瞧著他玩的遊戲是什麽名字,玩到什麽級別。


    其實,她很想對他說,她很想他,很想抱抱他,很懷念他留在她窗台上的露珠,很懷念她清晨醒來後,口中淡淡的養顏丹的芬芳。


    然……


    這一世,他距離自己如此地近,卻注定了他們不能在一起!


    翌日。


    暖暖時光,溫情如蜜。


    偌大的廚房中,姐弟倆的身影緊緊依偎。


    聖寧每做一步,洛晞便跟著做一步,就好像小時候,姐姐教弟弟畫畫、折紙、變魔術一般。


    不多時,姐弟倆各自端著一隻托盤從廚房裏出來了。


    洛邇跟文琛在廚房門口等待多時,見他倆出來,又朝著他倆的托盤中看過去。


    晶瑩的糖水中安靜地泡著一隻漂亮的雞蛋。


    聖寧望著他倆,長長的卷發肆意披散,清麗的小臉上載著明媚的笑意望著他們:“晞兒煮了五枚蛋。


    剛好是父皇母後、外公外婆、琉茵的。


    所以我這裏的五枚,你們隨便吃啊。”


    話音剛落,洛邇已經伸手接過去一碗,謙遜禮貌地遞給了文琛。


    文琛含笑接過,隻覺得自己挺有福氣,竟然能吃到聖寧公主親自煮的糖心蛋。


    拿著勺子喝了口湯。


    看著是透明的白開水,但是卻在口中彌漫出清潤的甜香。


    很像是小時候在廚房裏,偷嚐冰糖的那種味道。


    文琛忍不住笑了:“味道很好呢。”


    聖寧也忍不住笑了:“其實就是最簡單民間小吃而已。


    隻是我素來十指不沾陽春水,忽然下了廚房,反倒讓你們受寵若驚罷了。”


    她清楚的。


    論廚藝,她真的不行,不但不行,簡直可以說一竅不通。


    雲軒跟甜甜也上前,各自端起一碗。


    邇邇端起一碗自己吃,剩下的一碗,就看誰胃口大了。


    聖寧這邊分的差不多了,也都在吃了,就看洛晞那邊是不是如聖寧說的那樣分了。


    雲軒忽然想起什麽,暗惱自己怎麽這麽貪嘴了!


    他錯愕後的表情絲毫沒有錯過傾慕的眼。


    傾慕冷聲問:“怎麽了?”


    縱然他是陪著自己一起長大的豆豆哥,可他若敢說聖寧煮的甜蛋不好吃,他也會生氣的!


    雲軒小聲道:“還有四殿下呢!”


    眾人這才想起,寢宮還有一人,早上到現在,沒敢露麵!


    就是小五!


    因為他送了琉茵金簪子而不敢麵對洛晞。


    聞言,許多人的目光都朝著門板後看了過去。


    其實傾頌原本就在這裏,隻是忽然聽見洛晞過來,他才緊急躲到門後去的。


    他的身影始終藏在門板後麵,將門打開的同時,也將自己夾在門板跟牆壁之間,大氣不敢出。


    眼下,眾人又都望著洛晞。


    那一雙無垠的黑瞳像極了他的父親、祖父、曾祖父……


    少年麵無表情,白皙的麵容沒有太多光彩,卻也並不顯得死氣沉沉。


    濃密的黑色發絲與他的濃眉、墨眼相得益彰,更加凸顯出他極為幹淨的氣質。


    白色的襯衣,黑色的褲子。


    他的世界仿佛隻有黑色跟白色,他的身上仿佛也隻有黑色跟白色。


    若非要再找出一種顏色,那便是如同他熱血一樣鮮豔的紅色的唇。


    洛晞沒有抬頭,卻是知道大家都在看他一般,溫聲道:“姐姐昨晚給我煮了糖心蛋。


    我吃了,覺得味道很好,我很喜歡。


    就想著,過去這麽多年也從來沒有為你們做過什麽。


    之前讓你們也受了驚嚇,我很抱歉。”


    他說著,端著一碗轉過身,望著床頭靜坐的沈帝辰:“外公,你嚐嚐看,如果喜歡的話,以後晞兒經常給你做。”


    一圈人都在擔心他的狀態。


    但是他們都懂洛晞寂寥清冷的性子,也懂琉茵就是洛晞的逆鱗,也不敢去想他會不會跟傾頌真的置氣。


    尤其是他沉浸在自己情緒中的時候,不是誰說話都會聽的,沒準還會產生排斥心理。


    沈夫人的眼淚都掉下來了:“晞兒啊,我們隻盼著你好好的!


    隻要你好好的,我們什麽事情都沒有,真的!”


    沈帝辰小口小口吃著,越吃越覺得美味。


    此生什麽山珍海味都吃遍了,真的是吃遍了,可如今簡簡單單的一碗糖心蛋,卻讓沈帝辰覺得彌足珍貴。


    他紅著眼眶望著洛晞:“晞兒,乖。


    其實你不用跟我們道歉,你並沒有做錯什麽。


    晞兒,你如今能在一夜的時間裏恢複,超乎了我們所有人的想象。


    你自己,注意身體。”


    洛晞又端了一碗遞給了沈夫人:“外婆,嚐嚐看。


    我會注意身體的,你跟外公也要注意身體。”


    琉茵早已經迫不及待,自己端了一碗:“我自己來,自己來,嗬嗬~”


    洛晞望著她,寵溺一笑。


    傾慕瞧著洛晞的托盤裏,還有兩隻碗。


    他知道自己從來不得兒子的喜歡,隻怕無福品嚐了,那該是沈歆旖跟聖寧的,或者他自己的?


    傾慕不敢想。


    卻還是偷偷咽了咽口水。


    眸光暗了暗,望著眼前的地板,他知道自己將迎來全場的尷尬:獨獨他沒份。


    又或者,他跟門板後藏著的傾頌一樣,沒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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