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夢,酣眠到天亮。

    清晨,當我睜開眼睛的一刹那,才知道昨天發生的一切並非我的想象,也並不是一場荒謬的夢境。

    我是真的來到了另一個世界,一個陌生卻讓我無比好奇的世界。

    呆呆地看著頭頂上方精致的雕花床梁,我認真地迴想著昨天曆曆在目的一切。那是我23年的生命中最混亂的一天,也是最不可思議的一天。

    早上,我像往常一樣騎單車去離家不遠的學校上課,經過民心河的時候,忽然看到一大群人擠擠嚷嚷地圍在河邊,不時傳來誇張的大喊大叫。

    “兒子,我的兒子啊,誰來救救他!?”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突兀地響起,霎時壓過了周圍所有的聲音,那麽淒厲而絕望。

    我停下車子扭頭望去,一個穿著樸素的中年男子正步履淩亂的奔走在人群中間,涕淚泗流地乞求他們救救自己的兒子。

    下一秒鍾,我飛快地跳下單車,拔腿往河邊跑去。

    寬闊的河麵上,一個小小的身影在暗綠色的河水裏載浮載沉,雙手不時高高舉出水麵,嘴裏斷斷續續地發出虛弱的救命聲。

    此刻的情形真是千鈞一發,十萬火急!也許用不了多久,眼前這個鮮活的生命就會被冰冷的河水所吞噬。

    身邊有人在打110,有人在聯係救護車,甚至還有人在教那命懸一線的孩子遊泳……可就是沒有人跳進河裏救人。

    孩子的掙紮越來越微弱,哭喊也漸漸聽不到了,耳邊似乎隻剩下他稚嫩的雙臂拍打水麵的聲音,那是對生命的極度渴望。

    我的心被震撼著,眼睛緊緊盯著河麵。

    沒時間了,再等下去,救上來的就隻能是一具沒有溫度的屍體!

    我再次環顧四周,還是沒有人救他,而他的父親已經陷入瘋狂,正不停的給人下跪磕頭。

    不管了!我把心一橫,一咬牙跳進了深不見底的河水中。

    千萬不要說我逞能,遊泳我也是學過的,隻不過是個半吊子罷了,我也隻在“海世界”玩過。

    可是這暮春三月的冰冷河水顯然不能跟“海世界”相提並論,我奮力劃動的四肢沒過幾分鍾就麻木了,岸上的人不停地為我打氣,我咬著牙一點點接近那個垂死的孩子。

    唿吸越來越沉重,身體也越來越僵硬,水一次次漫過鼻子,衝擊著我的視線。忽然,那孩子在我視野裏消失了,岸上的人都拚命唿喊,我的心一陣慌亂。

    我深吸了一口氣,一個猛子紮進水裏,用盡全力朝那團黑影遊去。

    當我抓著他潛出水麵的時候,岸上的人群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歡唿。可我卻高興不起來,因為這個孩子已經失去意識,全身的重量都壓在我身上,而我的身體已經到了承受的極限,雙臂僵硬得幾乎無法托住他。

    十幾米的距離,在我眼中是那麽遙不可及。岸上興奮地眾人就像幻景一樣,飄渺而不真實。

    我連牙齒都在不停的發抖,視線也早已模糊不清,身旁的孩子就像一個巨大的包袱,不停地往下墜。我完全是憑著一口氣在支撐,心中有一個信念漸漸變得清晰,沒錯,我想要救他,就這麽簡單!

    近了,近了,姚樂你要堅持!

    終於遊到河邊,我卻不停地往下墜,就好像腳底有一個巨大的漩渦在吸引我。

    半米多高的河床,我拚了命地向上舉著那孩子,當他被帶離我雙手的一瞬間,我身子一沉,墮入了無邊的黑暗。

    再醒來時,就看到了那個美若朝華的男子,而他居然是我哥哥。

    牽起嘴角,我不由自主地笑了。

    這時,昨晚那個小丫頭端著洗漱用品進來,挽起重重羅帳向我請安,我猛地坐起來,赤著腳跳下床,拉了她坐在床沿,說道:“靈兒,我有些事記不太清了,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我為什麽會掉進河裏呢?”

    她縮了縮手,倏地抬頭看向我,目光閃爍,欲言又止。

    我不由加重了手勁,卻聽她痛唿一聲:“哎呦!”

    我疑惑的卷起她的袖口,看到她白皙的胳膊上爬滿了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痕,我倒吸一口冷氣,顫聲問道:“靈兒,這是怎麽迴事,誰打的?”

    “沒有,郡主,沒人打奴婢,是奴婢不小心……”靈兒垂著頭把袖口放了下來。

    我輕搖著她的肩膀說道:“你自己能弄成這樣嗎?告訴我,到底怎麽迴事。”

    許是我搖得太厲害,她輕輕呻吟了一聲,我忙放手,急道:“肩上也有嗎,還有哪裏?讓我瞧瞧!”

    說著就動手解她的衣襟,她一邊阻擋一邊說道:“沒有啊,郡主,求郡主別問了,是靈兒的錯,不關少郡王的事……”

    聽到她語帶哭腔,我又是憐惜又是愧疚,恨不得挨打的那個人是我。

    “真的是他?他為什麽打你?”我還是不敢相信,昨天那個對我百般溫柔的男子會這麽殘酷地對待一個小姑娘。

    靈兒淚眼朦朧地看了看我,又沉默地垂下了頭,她溫熱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似得,滴落在我們交握的手上。

    我試探著問了一句:“難道……是因為我?”

    她仍舊不說話,我卻忍不住倏地站起身來。

    說實話,任誰遇到這種情況,恐怕都不能保持心平氣和。

    我還一直疑惑她昨晚說的那句“郡主要是有什麽三長兩短,靈兒可怎麽活啊”會不會太誇張了,現在看到她身上的累累傷痕,我才知道那絕對是有可能的。

    她的傷,是在我成為她的主子“洛千雪”之後添的,我也逃不了幹係。

    這是我在去郡王府前廳請安時的想法。

    話說洛郡王府真的很大,很奢華。從一扇門裏望過去,重重疊疊至少可以看到五扇同樣的門,而大門的左右兩邊各有一扇角門,其上的梁棟、鬥拱皆用色彩明豔的金漆繪製,門對麵的影壁上雕刻著象征身份高貴的神獸,影壁的旁邊矗立著兩尊威風凜凜的石獅子。

    然而此刻,我卻無心賞景,而是急匆匆地走在九曲十八彎的迴廊上,這些迴廊四通八達,簡直像迷宮一樣,我轉來轉去,怎麽也找不到靈兒口中的銀安殿。

    看,區區一個前廳竟然叫銀安殿。

    我隨手抓過一個小廝摸樣的問道:“銀安殿在哪裏?”

    那人先是瞪大眼一臉驚訝,但馬上又低下頭謙卑地迴道:“郡主隻要順著這長廊直走,在第二個轉彎處向右,穿過家廟再……”

    我鬆開他的衣袖,頭痛不已地說道:“還是你給我帶路吧!”

    “是。”

    一路無言,走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小廝忽然停下腳步對我說:“銀安殿到了,請郡主稍候,奴才這就進去通稟一聲!”

    暈了,這是什麽破規矩啊,我仰天長歎,隻得忐忑不安地等在外麵。

    不知道傳說中的大梁第一美男子,也就是雪兒的父親——洛郡王到底長什麽樣?

    正想著,那小廝便走了出來,畢恭畢敬地將我迎進了大殿。

    一跨進去我腦子就“轟”得一聲,一片空白,怎麽這麽多人?我要不要行禮呢?可這些人是誰我都不知道啊!

    進退兩難之間,我隻好把目光投向那個隻有一麵之緣的哥哥,可是無論我怎麽用眼光示意他哀求他,他隻是愣愣地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急得抓狂,心想這次死定了。

    “雪兒,怎麽這樣沒規矩?”

    這時,坐在主位上的男子威嚴而又不失慈愛的聲音響起。

    我仔細打量著他,猜測著他的身份,難道他就是洛郡王——雪兒的父親?

    我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什麽?這個滿頭銀絲的老者就是二十年前名動天下的第一美男?

    我心裏有些失望,還以為他會是個讓人流口水的大叔呢!

    可是聽靈兒說,他也剛過不惑之年,怎的就蒼老到這般模樣?

    “你呀,真是越發沒規矩了!”他幽幽歎了一聲。

    我連忙優雅地伏了伏身子,娓娓說道:“雪兒見過父親,見過王妃,給各位王妃請安。”

    說完微一抬眼,隻見坐在他身邊的女人正疾首蹙額地望著我,我在心裏疑惑了一下,她為什麽是這種反應,難道和雪兒有什麽過節麽?

    我寵辱不驚地笑了笑,這才移開目光看向大殿上坐著的其他女人,真是環肥燕瘦,各有千秋。更有甚者年齡比雪兒還小呢!

    暈啊,繼母比自己年輕,什麽感覺?

    正汗顏不已,忽然覺得有一道探究而興味的目光射在我臉上,我順著目光望去,真想打聲唿哨。

    一個極品公子正頗有興味的看著我,他一身戎裝,豐神俊朗,緊抿的唇有讓人淩然不可侵犯之感,尤其是那雙桀驁不馴的眼睛讓人無法移開目光。

    如果說哥哥是一塊精雕細琢的美玉,那麽他就是一棵懸崖邊上自在生長的青鬆,傲然挺立,英姿勃勃,充滿了陽剛之氣。

    手腕忽然一痛,我微微蹙了蹙眉,一迴頭哥哥不知什麽時候走了過來,正一臉不善地望著他。

    “雪兒,還不快見過倫將軍!”王爺的聲音突兀地傳來,打破了我們三個之間的眼神交戰。

    我剛想上前,手腕又是一痛,下意識地反手掐在哥哥手心裏,他這才吃痛的鬆了手。

    我緩步上前,走到那極品帥哥麵前,行禮道:“倫將軍,雪兒這廂有禮了!”

    他忙從座位上站起來,上前虛扶我道:“郡主不必多禮!”

    他挺拔的身軀居高臨下地籠罩著我嬌小的身形,帶著一絲孤標傲世的笑容,真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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