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大十一年的冬天金陵城顯得格外的寒冷,下了兩日大雪滿城都是銀裝素裹分外妖嬈,皇宮內院的暖閣之中保大皇帝李璟與皇後鍾氏正在對坐手談,盤麵上李璟的黑子卻是被皇後的白子重重圍困,在那兒一手托腮冥思苦想了,片刻之後微微搖頭歎了口氣拿出幾顆棋子放在棋盤之上,是為認負之意。恐怕在這唐都金陵之內能讓他如此的也唯有鍾皇後了。


    “還是皇後棋高一籌,朕輸得心服口服。”曆史上李璟與李煜並稱,琴棋書畫自是精通,這棋藝亦是高手,隻不過一山更有一山高罷了。


    “陛下,今日雪景宜人,不如讓臣妾陪陛下前往後花園賞雪吧。”鍾氏微微一笑言道,二人夫妻多年,那一份感情和默契都是極為深厚。自從金陵一事之後丈夫的眉間總有化不開的愁容,皇後亦是心知肚明。


    “唉~自從病後朕這身子就有些畏寒,還是繼續著棋吧。”前番李璟的寒症其實是十分嚴重的,否則也不會長期昏迷不醒,倘若不是李從嘉乾坤養龍訣心法的玄妙結果還真難說。可惜六皇子之後怕被父皇發現停止了輸送真氣,因此李璟雖是痊愈終究還是傷了元氣,畏寒便是症狀之一。


    這身體之病倒還在其次,所謂疾風知勁草板蕩見忠臣,這一次的大病讓李璟對身邊的很多人都有了從新的認識。比如說皇太弟李景遂平素一向低調但在自己生命垂危之際還是露出了對皇位的野心。再比如他一向看好的大皇兒李弘冀的表現也十分令他失望,該殺伐決斷的時候沒有魄力,之後又是進退失據授人以柄,若不是自己醒來他絕難收拾大局。


    反而是以前一直隻知風月無邊的六皇兒李從嘉表現的十分出色,關鍵還在他的一片孝心可鑒,很多事李璟不會說出來,但淮王在他榻前說過什麽做過什麽一切都是清清楚楚!自己的六皇兒長大了,也成熟了,就拿當日威國公門口那場鬧劇來說怕是換了自己也未必有他處置的周全,讓其掛帥征討南漢有培養之意,而李從嘉卻贏得了從主帥到士兵所有人的稱讚。


    可以李璟的觀察來看,淮王唯一缺的就是一顆帝王之心,這一點也在金陵之事中得到了明證,太過掛念親情和善良就是他最大的軟肋。身為帝王一定要有殺伐決斷之心,對敵人不能有任何的仁慈,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好在他天資聰穎,自己還有時間好好調教再做出選擇。


    “陛下,皇後,淮王殿下派人來給皇上皇後問安。”這邊李璟的心裏正在想著李從嘉,那裏張公公就進來稟告了,倒是說曹操曹操到。


    “哦,快傳進來。”李璟還沒說話了鍾皇後已然出言,她的心裏對愛子一直是十分思念的,當然還有皇孫,這個孩子對父母絕對很是孝順。


    “奴才王全海叩見陛下,皇後娘娘。”張公公聞言便喊進一人,皇後一看正是六皇兒身邊的內臣王全海,他手中捧著兩個裝飾精美的錦盒,進了暖閣之後便是雙膝跪地大禮參見。


    “免禮平身。”李璟右手微微一抬,六皇兒派人前來莫非江淮之處發生了什麽?之前聽說那裏可是被李從嘉整治的頗為興盛,今年更是大豐收。


    王全海聞言站起身來,隨後又是跪下恭恭敬敬的給李璟和鍾皇後磕了九個響頭,等磕完頭才跪著言道:“來前王爺囑咐奴才一定要代王爺王妃和大王子給陛下皇後叩頭,王爺心中想念卻是不能前來拜見雙親,唯有借此略表心意。”


    “好孩子,起來吧,看座。”鍾皇後聞言麵上喜色立現,聽王全海說得真誠一時間似乎麵前就跪著李從嘉,當下極為慈和的言道。


    “謝皇後,陛下皇後麵前哪裏有奴才的位子?”王全海聞言起身卻對侍從送上的軟座視而不見,開玩笑張公公還站著了,自己哪裏能沒有規矩。


    “重光讓你來就是磕頭的?”李璟卻是麵容一正問道,他不是鍾皇後,心頭雖然也有暖意卻不會在麵上表現的非常明顯。


    “迴皇上的話,王爺說了,金陵冬日寒冷,前番他又與陸神醫有過深談,因此特尋覓高手匠人打造手爐讓奴才送來。”王全海說這話便打開了手中的錦盒,內中則是兩個圓形之物,皆用華美的棉套裹住。


    “嗯,還是我這六皇兒有心,快給本宮看看這手爐又該如何用?”聽李璟的語氣皇後心頭就是一陣不爽,自家孩子一片孝心還要擺什麽帝皇之威?當下便先行出言,這個什麽手爐倒是個新鮮玩意兒。


    李璟聞言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他是清楚李從嘉在離京之前和陸九指深談了很長時間,所問也都是有關自己的身體調養,這段時日他可沒少照神醫所說送來名貴的藥材,隻不過這些他都不會明言罷了。


    王全海聽了皇後之言又見皇上點頭,便也立刻忙碌起來,兩個棉套卸下之後圓形的鐵盒便露了出來,其上都被漆成了皇家專用的黃色,右邊那個是一條盤龍圖案,左邊的則是百鳥朝鳳,皆是雕工精美栩栩如生,看上去就透著精致。隨即王全海又取出兩塊雪色一般的精碳,放在火爐上燒的通紅,再將鐵盒轉開,其正中恰好可以放上精碳,周圍則是石棉充斥。


    一切做好將其重新套上棉套,用手試了一下溫度之後王全海才將之放在托盤之上,跪倒在地雙手舉高呈遞在了李璟與鍾皇後麵前。


    “陛下,皇後,王爺說了,此物即可做暖手之用,亦可掛在信口暖心,心暖則全身暖。”這兩個暖爐也是李從嘉畫出樣式讓器具所精心打造的,來前也對王全海有過詳細的交代,此時他解說起來也是輕車熟路。


    鍾皇後聞言立刻將左手邊的那個暖爐拿了起來,入手是一片溫暖溫度也正合適,照著王全海之言將之掛在胸前,果然便正好在心口的位置,心房一陣溫暖全身亦有些發熱。此時皇後的雙眼卻是微微發紅,那掛繩的長度恰好垂到自己的心口,再將另外一個暖爐掛在丈夫胸前,果然也正在心口位置,六皇兒就在這掛繩之上也是花了心思的,當真難得。此時想念兒子孫子之心是越發濃烈起來,看著那暖爐眼中都湧動著溫情。


    “皇後,這是王爺特地送給皇後的,王子還小不能顛簸,無法代他承歡膝前,此物便聊表心思。”此時王全海打開了第二個錦盒。


    鍾皇後一見麵上便現喜色,隨即將之拿了過去端詳起來,伸手輕輕在其上撫摸一片愛憐之色。弄得一邊的李璟也是有點心癢難熬,不由將眼光敲了過去。原來第二個錦盒之中放的是一塊油泥板,上麵印著十幾個小手印和小腳印,不用說這些手印腳印隻會屬於一個人,那便是他的大皇孫李仲寓。重光這小子就是滑頭,不過也的確了解他母親的心思。皇後平常念叨的最多的就是李仲寓,此時看見這些手腳印便如見真人一般。


    “小海子,快來給本宮說說我那小皇孫。”鍾皇後把玩了一會兒印泥之後便讓王全海給她說起淮王及皇孫在泗州之事,這王全海也是聰明伶俐能說會道,一番話下來說得鍾皇後是喜笑顏開,便是李璟也傾聽起來,足足說了有半個時辰,暖閣之中不時就響起一陣陣的笑聲,皇後固然是極為欣喜,便是皇上麵上的憂愁也淡了許多,此亦是天倫之樂的魅力。


    “哎呀,本宮一時欣喜卻是忘卻了,快起來快起來,腿可酸了?”一陣之後鍾皇後這才發覺王全海一直是跪著說話的,急忙命人將他攙扶起來,被這小子逗得自己和丈夫開心,她的語氣不自覺的就變得親近起來。


    “能給皇上皇後說話那是奴才的榮幸,王爺也想承歡膝前了,哦,皇上,皇後,王爺還有一事讓奴才告知風娘娘一聲。”王全海依舊是滿麵笑容的言道,跪在這暖閣之中倒也稱不上勞累,順帶亦是不忘自家王爺。


    “哦,重光找到鳳娥的妹妹了?”當日李從嘉在李璟身邊伺候之時鳳娥便曾拜托淮王尋找妹妹,此時他當然不會瞞著皇後,因此王全海此言一出鍾皇後便清楚了,當下問道,鳳娥隨不便出言也是一臉的喜色。


    “皇後明見,王爺說了請風娘娘不必掛心,一切都安排妥當,過不得幾日就會有書信前來了。”王全海答道,這人還是天耳找出來的。


    聽了這話鳳娥更是喜形於色,來到李璟與鍾皇後麵前深深一福口中言道:“奴婢謝過皇上皇後恩典。”今日來的不是李從嘉,鳳娥是不能給王全海行禮的,而淮王隻帶來口信也是有講究的,那是皇室的規矩。她對淮王之言自然深信不疑,想要表現感謝之意對著皇上皇後也是一樣。


    “嗬嗬,你這是做什麽了?重光那小子還不是你帶大的,幫你做點事情也是應該。”鍾皇後見狀親自將鳳娥扶起言道,私下裏她待鳳娥就有如姐妹一般,李從嘉從小鳳娥帶他比皇後都多,這也顯得兒子重情重義。


    “哎呀,王爺所言竟和皇後一模一樣了。”一旁的王全海也是笑道。


    “我這重光兒還知道念他娥姨的好,很不錯,小海子你也很好,張公公調教的更好,快帶他下去吃些好的,等歇過中覺仔來陪本宮說話。”皇後聞言更加開心,這便是母子連心,開心之下把王全海張公公都誇獎一番。


    “那是淮王調教的好,老奴這便去。”說著話張公公便帶著王全海出門,皇上皇後用膳的時間也到了。


    “陛下,這怎麽還板著臉啊?重光一片孝心可嘉了。”心情大好之下見李璟還是一臉正色鍾皇後不由柔聲問道,剛才丈夫也笑的可歡。


    “唉~弄這些有什麽用,不務正業。”李璟卻是沒好氣的道,倒不是他感受不到兒子的誠意,隻不過古人一貫講究嚴父慈母,一般父親很少會誇讚兒子,多是訓導為主,再說方才那一陣皇後心中可是隻有淮王。


    “聖人都說忠孝乃是立身之本,這孝道不是正事嘛?想你臥病之時都是我那重光兒榻前伺候,他自由嬌生慣養何時做過這些伺候人的事情?陛下醒來眾人都是圍著噓寒問暖又有幾人對陸神醫問的那般詳細?如今兒子一片心意陛下居然還如此說,這要讓我重光兒知道該如何傷心。”鍾皇後聞言立刻接道,說道最後李從嘉還沒傷心她卻是掏出手絹抹眼淚了。


    “好了好了,朕沒說從嘉孝心是假,隻是他身居高位一切還要以政事為重。”見鍾皇後垂淚李璟也急忙勸道,兒子一片心意想的如此周到怎會是溜須拍馬?便是溜須拍馬也得有這份心意才可,方才倒也的確是開心。


    鍾皇後拿出手絹亦隻是夫妻之間的情趣,見皇上出言自然又轉嗔為喜,拿著那個印泥板就和李璟一道參詳起來,少不了要說他們的大皇孫手腳生的極好,人定也是更為可愛,越說也就越想見他一麵。


    “皇後定是想念孫兒了,好,那朕便帶著皇後去見他一麵。”見愛妻一陣笑說之後不再言語,李璟怎能不知她所想何事?此時卻是心中一動,稍稍沉吟之後便對鍾皇後言道。


    “皇上真有此意,可這京中……”鍾皇後聞言先是一喜隨後卻是問道,她母儀天下豈能不識大體,再想念兒子孫子皇上也是不能擅離金陵的。


    “皇後放心,倘若要去此正是時也,不過還得等到開春之後,都說重光將江淮治理的如何如何,朕亦要親眼看看人言是否屬實。”李璟微微頷首道,他是真的想看看李從嘉的真才實學如何,同時亦是另一番試探。


    “一切自是陛下做主,鳳娥,快去命人將這泥板封好掛在我床前。”鍾皇後見丈夫說得鄭重也大約知道了他的心意,當然身為妻子她不會明言,便將印泥板交與鳳娥讓她安排去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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