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婉菻,那一樣的臉


    “所以皇上就放棄了公主,獨自逃命了!”褔嬤嬤痛聲低唿。


    “當時軒轅長傾已兵臨城下,南耀大軍根本抵擋不住。與其硬碰硬死傷無數,又危機雲歌性命,不如從長計議,另作打算。我亦是為了雲歌,為了將來一舉奪迴夏侯氏江山。隻能暫時逃出皇城,組織餘下兵將,一路南下。在滄南海的群島重新組建國家,收集舊部,一招反擊。”


    “真的是這樣?”


    祁梓墨見福嬤嬤麵上仍帶猶疑,突然雙膝咚的一聲跪下,“嬤嬤,梓墨才疏誌短,失了江山又不能救雲歌於險地,實在是不堪為夫為君!苟延殘喘至今,不過是為了能救得雲歌,搶迴夏侯家江山,倒是在雲歌麵前引頸謝罪。”


    福嬤嬤聽到此,又見祁梓墨聲淚俱下,不由有些觸動。


    深深歎息一聲,扶起祁梓墨。


    想當年先皇後借用龍玉,卜卦算出,軒轅長傾會是公主命劫,便在十年前對軒轅長傾痛下殺手。最後沒想到,十年後,公主又落入軒轅長傾手中,命懸一線。


    當年先皇後病逝後,先皇悲痛愛妻亡故,一病不起。急於為公主擇個皇夫,將來繼承夏侯家的江山。不想公主親自選了祁梓墨,先皇見那祁梓墨本是世家出身,又是文武雙才,模樣出眾,年紀輕輕就已在京師大有名氣,被譽為一代才俊。確實是個不錯的人選,便敲定了祁梓墨為駙馬。


    兩年後,先皇抑鬱而終。祁梓墨繼位稱帝,可誰也沒料到,祁梓墨性情大變,不但貪圖玩樂,還一度昏庸無德,寵信宦官不說,還經常延誤朝事,一再做出荒唐昏君之舉。但事已成定局,又礙於公主對祁梓墨死心塌地,又是個膽小怯懦的,有個庸懦的君王,未必對公主嬴弱的性子,不是好事,至少不會欺了公主,一生也能暫保安穩。


    褔嬤嬤掌管先皇後留下的秘密勢力,暗部。保護公主,保護夏侯家的江山。


    隻是暗部早已在先皇後亡故時,就已秘密分散在全國各地,隻待將來迫不得已之時再秘密召集成軍,維護公主。


    在北越大軍對南耀虎視眈眈之際,要求將夏侯雲歌送往北越為質,便可終止這場戰爭。祁梓墨一口迴絕,終致北越大軍的鐵騎踏上南耀的國土。褔嬤嬤便悄悄離開皇宮,去各地組建暗部匯集。不想還未將所有力量召集一起,南耀便已被北越攻破,天下易主,而她又被暗部內奸暗害,墜海險些亡命。


    如今,世事應驗,公主未能躲開軒轅長傾這一劫難。而祁梓墨雖然失了江山,又未能救出公主,看上去卻還有一片心意在。也讓褔嬤嬤頗感欣慰,至少公主沒有白白錯愛一場。待救出公主,南耀複國,祁梓墨的去留,還得由公主自己裁決。


    福嬤嬤歎息一聲,“皇上,折煞老奴了!”


    “福嬤嬤,我們一定要救出雲歌!”祁梓墨眼中閃過一絲難測的陰霾,“梓墨願為鞍前馬後效力,任憑褔嬤嬤指揮!”


    福嬤嬤滿意的拍拍祁梓墨的手,“這滄南海的群島,易守難攻,我們以大海為屏障,軒轅長傾的大軍大數都是北方人,定難大勝我方水師。我們救出公主,奪迴南耀江山,亦是指日可待。一切還要聽憑皇上指揮,老奴甘心效力。”


    “真的?”祁梓墨涼聲呢喃一句。


    褔嬤嬤微怔,祁梓墨已恢複方才的溫弱神情,意態懇切,言語誠摯,“就是不知褔嬤嬤的暗部勢力,可曾聚集完善?到時候我們裏應外合,定能一舉成功。”


    福嬤嬤執掌暗部幾十年,忠心耿耿,又智計過人,對祁梓墨自不敢全然信賴,“不慌,在救出公主之前,先除掉七夕這個叛賊!到時再集合暗部,為公主奪迴江山。”


    祁梓墨暗地一笑,若是讓嬤嬤殺了夏侯七夕,那他布設在皇宮的棋子豈不是落了空。到時候,夏侯雲歌必會成為他祁家稱帝的巨大阻礙!


    “福嬤嬤,恕梓墨一言,七夕如今如果貿然除掉,軒轅惡賊必會猜到是我們在皇城有幫手。到時候以雲歌威脅我們,對雲歌反而不利!”祁梓墨狀似擔憂夏侯雲歌,急聲道。


    “還是皇上考慮的周全。”福嬤嬤麵上滿是欽佩,心中卻是疑雲頓生。


    祁梓墨竟然能說出這樣的關鍵,要不是極其關心公主,要不然就是多年來韜光養晦包藏禍心。若是前者,自己喊出皇上時,他應該有所推拒,而不是理所應當的受得,且祁梓墨雖然跪下,眼底的野心根本躲不過她的一雙老目。隻怕是後者!


    如此,自己曾經的推測怕是已有應驗,想先皇臨終前曾要賜死七夕,而公主聽聞後不忍姐妹如此,最終求得保全住夏侯七夕性命,沒想到夏侯七夕真的是一匹白眼狼,竟然與軒轅長傾裏應外合,還被封為“襄國公主”。


    她故意示弱,被百裏非塵的人帶到這裏,最主要的目的也是為了探一探祁梓墨。


    與其大家挑明這層窗戶紙,不如麵上虛與委蛇,結合祁梓墨現在的強大勢力,先混淆軒轅長傾的視聽,為上策。


    隻是軒轅長傾……


    斷然留不得了!


    “既如此,老奴請使刺殺軒轅皇帝,到時皇上趁亂救出公主,聯絡暗部,光複南耀!”福嬤嬤一副英勇不屈,言語鏗鏘有力。


    祁梓墨見此,眼中得逞之意閃過,然後一臉悲痛與不忍,“太危險,福嬤嬤不能去呀,不如另選他人!都怪我太懦弱,連雲歌都保護不了。”


    祁梓墨捶胸頓足,很是悲痛。


    “皇上,您萬金之軀,千萬保重龍體,您還要與公主長長久久。”福嬤嬤低身下拜,言辭極盡懇切恭敬。


    祁梓墨眼底掠過一絲明光,緩緩攙起褔嬤嬤,“但願嬤嬤,一舉成功。不過……”


    祁梓墨的聲音頓了頓,“軒轅皇帝向來體弱多病,江山基本都掌管在軒轅長傾手中。而軒轅長傾死守岸邊不進攻,阻斷我軍一應供給。不如先殺了軒轅長傾,讓越國大亂,我們便可趁亂出擊。到時亦可救出雲歌,一舉兩得。”


    祁梓墨心裏清楚,褔嬤嬤武功極好,且謀略過人,對於醫毒之術又信手拈來,隻有夏侯雲歌一根軟肋,正可借此利用,成為他手中一把利刃。


    不過……這樣的人物,又豈能留太久,最後成為威脅自己性命的一把刀。


    祁梓墨忽然態度誠懇地單膝跪地,“梓墨代雲歌,代南耀萬千子民謝過嬤嬤!”


    福嬤嬤趕緊跪拜叩首,“皇上,您不要讓公主失望便好。日後善待公主,善待江山萬民,不枉先皇將萬裏江山拱手與你。”


    褔嬤嬤起身,便從暗室內窄小的窗子,如一縷輕煙飛了出去,沉沒入浩瀚的大海之中,沒了蹤影……


    祁梓墨嫌惡地掃了掃袍子上的塵土,唇角邪勾,綻放一抹佞笑。


    百裏非塵進來,低聲詢問,“皇上,褔嬤嬤這個人,當真可信?”


    “我又豈會看不出來,褔嬤嬤有意試探,亦對我滿腹懷疑。不怕,隻要她能殺了軒轅長傾,在她集結暗部時,你派人密切監視,之後將暗部一舉翦除,連同褔嬤嬤和夏侯雲歌,一個活口不留!”


    “是。”百裏非塵低著頭,看不清臉上神色,隻有格外恭謹的應諾聲。


    祁梓墨斷然不會讓人破壞他籌謀了十年的計劃,先皇後曾留下的暗部,會是僅次於軒轅長傾的最大威脅。務必鏟除幹淨,才可高枕無憂。


    “大仇,要報。江山,也要奪!”祁梓墨的鐵拳猛然攥緊,條條青筋凸暴。


    祁梓墨轉身出了暗室,迴到房中。


    婉菻已在房中備了酒菜歌舞,等待祁梓墨迴來享受。當她看到祁梓墨迴來,趕緊迎了上去,俏麗的小臉上帶著女子質樸的嬌羞和羞赧,低頭揉著袖口,小聲喃喃。


    “皇上,你迴來了,婉婉備了拿手的小菜。”


    祁梓墨冰封的臉上終於綻放了一絲溫和笑顏,抬手輕輕撫摸婉菻那白淨又細嫩的臉蛋。婉菻趕緊更低地低下頭,羞澀得脖子都通紅一片,更是嬌憨可愛。


    “你總是記不住我給你的新名字。”祁梓墨寵溺地輕嗔一聲,摟住婉菻到桌前坐下。


    絲竹管弦悠揚奏起,舞姬們曼妙的歌舞,翩翩若飛舞的彩蝶。


    婉菻含羞地為祁梓墨斟酒,小聲說,“是,我日後叫小雲。”


    祁梓墨滿意地端起酒盞,仰頭而盡,模糊的視線深深地望著婉菻那美麗又清秀的臉龐。正是這張臉,這張和梅雲一模一樣的臉,給他千瘡百孔的心,無盡的安慰與溫暖。


    終於不再覺得,他的妻兒早已離去,亦在醉酒朦朧間,仿佛梅雲還在身邊,為他挑燈磨墨,舞劍撫琴。


    婉菻是一次他在臨岸漁村發現的漁家女,他不過無意間經過那裏。而他身邊的下人,亦在漁村購買食糧上船。婉菻正在家中織漁網,被他一眼發現。他隻留給她家裏一些銀兩,不顧婉菻和家人的反對直接將婉菻帶上了船。


    婉菻起先不知逃過多少次,甚至跳海,她說她想家,想爹娘。


    終於在他溫柔的目光裏,漸漸融化,成為他最為寵愛的一個女子。


    隻因婉菻有一張和梅雲幾乎一樣的臉。


    隻可惜,這個漁家女婉菻,除了打漁做菜,琴棋書畫一樣不會。


    那也不要緊,隻要有一張和梅雲的臉,又有差不多的溫柔嫻雅的性子,就足夠了。


    祁梓墨經常會守著婉菻喝得酩酊大醉,隻有醉酒後,他才會覺得梅雲還在身邊。摟著她,親吻她,不住喊著梅雲的名字。


    婉菻從來不會有怨言,也從不多說話,讓他倍感舒心。他寂寞的身邊,需要一位這樣的女子,而不是梅雲冷冰冰的牌位。


    當祁梓墨終於沉醉睡去後,婉菻悄悄起身,穿上衣服,出了船艙。


    婉菻去廚房熬製醒酒湯,卻趁機伸手接住一隻飛落在船上的海鷗,迅速將一張極小極小的字條放入到海鷗腿上的小竹桶內。


    海鷗振翅而去,飛往的方向正是大海的彼岸,越國皇城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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