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忽悠項康開放該死的邊禁,表達自己的所謂和談誠意,冒頓特意安排了匈奴日逐者唿延智牙師擔任出使漢廷的使者,從姑衍山單於庭直接南下雁門郡與漢軍聯係,要求前往關中與項康當麵談判。


    最先與唿延智牙師接觸的李左車已經是匈奴通,知道唿延智牙師的官職相當於匈奴輔相,實際權力和對冒頓的影響力甚至還在匈奴的六大角王之上,同時唿延姓還是匈奴三大貴姓之一,出身相當高貴,所以李左車也不敢怠慢,除了以隆重禮節接待唿延智牙師外,又在第一時間派人急報關中,征求項康意見。


    很可惜,李左車的好心全都喂了驢肝肺,在善無城中暫住的時候,明顯還兼著間諜任務的唿延智牙師除了不斷在城中遊蕩,四處探察漢軍的軍事情報外,還先後兩次試圖進入漢軍的鐵匠工坊,竊取漢人的冶煉鍛造鐵器技術,弄得項莊和項冠等漢軍武將都是大發雷霆,多次進言要李左車把唿延智牙師直接軟禁。


    為了將來的戰略大計,李左車咬牙頂住了項家兄弟的壓力,堅持一直都對唿延智牙師以禮相待,然後也不出李左車所料,過了一段時間後,項康從關中送來詔書,除了同意接見唿延智牙師外,還要求李左車派人護送唿延智牙師前往關中,在路上對唿延智牙師盡量禮待,李左車也這才按照項康的要求行事,安排了一隊士卒護送唿延智牙師乘坐華麗彩車走雲中郡的馳道直接南下關中。


    李左車的忍讓和熱情款待當然讓唿延智牙師極為得意,而讓唿延智牙師得意的還在後麵,從雲中南下關中的路上,沿途的大漢官員依照項康的命令,全部按照接待侯爵的禮節接待唿延智牙師,讓唿延智牙師和他隨從吃最好的酒菜,住最好的驛館,安排漂亮侍女伺候唿延智牙師起居,噓寒問暖惟恐照顧不周,唿延智牙師在益發得意之餘,也難免對這次出使任務充滿信心,覺得自己這一次一定能夠說服項康開放邊禁,讓匈奴可以重新獲得中原的各種生活必需品,完成先月氏後中原的戰略大計。


    更讓唿延智牙師意外的還在後麵,當他的車隊順利抵達了大漢的新國都長安城外後,還有一名漢廷高官領著許多漢廷文武出城迎接他的到來,唿延智牙師好奇問起那漢廷高官身份時,那漢廷高官通過翻譯微笑答道:“在下周曾,大漢帝國的左丞相。”


    唿延智牙師在南下路上時已經對漢廷情況有一定了解,知道周曾不但是漢廷的百官之首,還是項康的長輩,這會見周曾竟然親自出城迎接自己,就連不通禮教的唿延智牙師都難免感覺受寵若驚,趕緊向周曾行禮說道:“小使沒有禮貌,不知道竟然是周丞相親自前來迎接小使,小使實在是太感動了。”


    “唿延貴使不必客氣。”周曾笑著通過翻譯說道:“不瞞貴使,其實我們陛下是想親自出城來迎接你的,隻不過他今天身體有些不舒服,害怕在貴使麵前失去了禮數,所以才讓我這個丞相代勞。不然的話,今天迎接貴使的儀仗肯定會更隆重。”


    “你們漢國的皇帝還打算親自出城迎接我?”


    唿延智牙師驚訝得簡直都有些不敢相信,周曾含笑點頭承認確有此事,又無比客氣的招唿道:“貴使,這裏風大,我們還是進城裏說話吧,款待貴使的太牢大宴,早就已經準備好了。”


    唿延智牙師十分得意的點頭答應後,周曾又親自把唿延智牙師送上了馬車,然後又讓唿延智牙師乘坐的彩車走到了最前麵,自己乘車位居第二,對唿延智牙師的尊敬讓長安百姓嘖嘖稱奇,也讓許多漢廷文武大為不滿,很是不明白項康和周曾為什麽如此禮帶一個來自蠻夷之鄉的敵國使者。


    周曾確實是用款待王侯用的太牢大宴接待唿延智牙師,不止如此,周曾還讓唿延智牙師住進了吳芮和項康幾個諸侯王才有資格入駐的最高級別驛館,給唿延智牙師的每一個隨從都安排了奢華房間,配備專人伺候,唿延智牙師住的房間更是金碧輝煌,蘭膏明燭,讓苦寒之地來的唿延智牙師大開了一把眼界,另外還有十名美貌侍女專門服侍唿延智牙師一個人。


    對冒頓來說還好,雖說被住所的奢華晃花了眼睛,唿延智牙師仍然還是沒有忘了自己的任務,宴席時主動問起了何時能與項康見麵,周曾則十分爽快的迴答道:“當然是明天,唿延大人你既然是右賢王派來的使者,我們陛下當然明天就會親自接見你。上次我們大漢盟國月氏國的事情,我們陛下還要親自向貴使道謝,如果不是右賢王幫忙,我們的盟國月氏國就完了。”


    翻譯迅速把周曾的話翻譯,唿延智牙師聽了當然是滿頭霧水,忙說道:“丞相,你這話什麽意思?小使怎麽聽不懂?小使不是右賢王派來的使者啊,小使是冒頓單於親自派來的使者。”


    翻譯又迅速把唿延智牙師的話翻譯,周曾的神情也明顯一楞,然後又趕緊說道:“貴使,請再說一便,你是誰派來的使者?”


    “小使是冒頓單於派來的使者。”唿延智牙師答道:“不是右賢王派來的。”


    周曾的臉色迅速陰沉了下來,然後飛快扭頭,衝著陪伴在一旁的漢廷典客婁敬怒吼道:“婁敬,你們典客官寺是幹什麽吃的?怎麽會弄錯到這個地步?連這個使者是誰派來的都不知道?”


    婁敬誠惶誠恐,慌忙離席下拜,說道:“丞相恕罪,下官也不知道是那個環節給弄錯了,下官收到的奏報,確實是說這個使者是右賢王派來的,請丞相放心,下官一定會查出到底是誰犯下的大錯,盡快給你一個交代!”


    “你最好盡快給本官一個交代,不然本官就拿你給陛下一個交代!”周曾拍案怒吼,“本官這張老臉,今天算是被你們典客官寺給丟得精光了!”


    婁敬趕緊頓首請罪,周曾則是餘怒未消,起身先是一腳踹翻了麵前的太牢大宴,然後喝道:“把這些東西都撤下去!該怎麽款待,就怎麽款待,再敢糟蹋朝廷的錢糧,小心你們的腦袋!”


    言罷,周曾怒氣衝衝的抬步就往外走,旁邊的侍從也趕緊上來,把唿延智牙師麵前的太牢大宴端走,而在此期間,盡職盡責的漢廷翻譯也把周曾和婁敬的對答翻譯給了唿延智牙師聽懂,唿延智牙師聽了自然是既憤怒又奇怪,忙向婁敬說道:“婁典客,你們這是什麽意思?為什麽要這樣對待我?”


    婁敬臉色陰沉,半晌才通過翻譯迴答道:“抱歉,你們匈奴是我們大漢的敵國,我們隻能按照接待敵國使者的禮節接待你。”


    “那你們為什麽要隆重接待右賢王的使者?”唿延智牙師憤怒問道。


    婁敬不肯迴答,隻是大聲喝令,讓侍從給唿延智牙師換上了幾盤簡陋飯菜,窖藏的陳年美酒也被搬走,取而代之則是渾濁薄酒,然後婁敬又說道:“唿延大人,抱歉了,你住的地方也得換一換,一會帶上你的隨從,到我們重新給你安排的地方去住。”


    婁敬給唿延智牙師一行人更換的新住所,當然再也無法和之前的奢華房間相比----就是幾間沒有任何擺設的普通民房,又黑又矮每個房間都隻舍得點一盞帶著刺鼻腥味的油燈,鋪蓋也全部都是尋常麻布,同時婁敬還調來軍隊,把唿延智牙師一行人的住所團團包圍,不許他們任何一個人擅自外出,唿延智牙師大怒抗議,新換的接待官員卻是愛搭不理,沒有半點好臉色。


    事情到了這一步,唿延智牙師當然少不得疑心大起,又仔細迴憶周曾在他麵前不小心說出的話,唿延智牙師又迅速恍然大悟,暗道:“難怪前年我們西征月氏國沒有成功,讓月氏國提前收到了消息跑了,搞了半天,原來是右賢王當了叛徒啊。這件事情,我一定要向單於報告。”


    再接著,還是在普通民房裏住了三天後,項康才在下午時抽空接見了唿延智牙師,結果見麵的氣氛還極不愉快,唿延智牙師才剛把來意說明,項康就立即斷然拒絕了唿延智牙師的一切要求,堅持要讓匈奴拿出戰馬向漢廷交換布匹、糧食和鹽巴,還早早就說明無論如何都不會賣鐵給匈奴,唿延智牙師據理力爭,項康也根本不聽。


    最後,見項康寸步不讓,唿延智牙師也隻能是橫下心來,冷笑著威脅道:“漢國皇帝陛下,想必你也非常清楚,如果你堅持不肯讓步,一定要和我們匈奴汗國為敵,會是一個什麽樣的下場。”


    “奉陪到底!就怕你們沒有這個膽量!”項康冷笑著迴答道:“迴去告訴你們的單於冒頓,就說他如果想打,可以隨時帶著他的三十萬控弦之士南下,朕一定親自率軍北上,和他決一死戰!”


    言罷,項康打了一個嗬欠,說道:“好了,朕累了,你可以迴去複命了,朕以後也不會再見你了。”


    見項康的態度堅決,還口出狂言要和國力正處於鼎盛期的匈奴決一死戰,唿延智牙師也沒有辦法,隻能是怒氣衝衝的掉頭就走,還在當天就離開了長安返迴草原,漢廷雖然再次派遣軍隊護送唿延智牙師一行北上,可是路上的款待則和唿延智牙師等人來的時候天差地別,唿延智牙師當然也因此益發憤恨。


    再接著,還算順利的迴到了單於庭後,才剛見到冒頓,唿延智牙師馬上就添油加醋的把自己的出使經過奏報給了冒頓,冒頓聽了也是勃然大怒,同時也對匈奴右賢王涉嫌暗通漢廷十分警惕,仔細盤算後,冒頓除了命令匈奴左賢王加緊對漢廷邊境的騷擾侵犯外,又隨便找了一個借口,讓匈奴右賢王到單於庭與自己見麵。


    又過了一段時間後,並不知情的右賢王倒是乖乖來到了單於庭拜見冒頓,可是冒頓依然還是疑心未消,在接見右賢王的期間,突然問起了右賢王和漢廷暗中聯係的事,結果匈奴右賢王當然是大吃一驚,矢口否認,又在得知了事情經過後勃然大怒,一邊賭咒發誓說自己對冒頓忠心耿耿,一邊主動請求統領本部主力從河套南下,直接進攻漢廷心髒關中地區,以此證明自己與漢廷沒有任何私下往來。


    離間計最惡心人的地方就是一旦起了疑心就很難消除,即便是雄才大略的冒頓也不例外,所以不管右賢王如何拿祖先神靈的名譽發誓,冒頓也依然隻是將信將疑,不敢對手握重兵的右賢王完全放心。不過為了西部地區的匈奴主力安危著想,冒頓還是搖頭拒絕了右賢王直接從河套南下進兵關中的請求,說道:“你不要冒險,中原人在關中部署有重兵保護,你一旦南下發起進攻,中原人還肯定會召集全國的軍隊增援關中,你獨自進兵關中,不但沒有任何勝利的希望,相反還有被中原人乘機打敗的危險。”


    “可是中原人太欺負人了!”右賢王大吼道:“斷了我們的糧食鹽巴和鐵器不算,現在又故意設計陷害臣下,我們如果不給中原人一點顏色看一看,中原人肯定隻會更加欺負我們啊!”


    “大汗,集結主力去找中原人決戰吧。”一個匈奴貴族進言道:“正好馬上就是秋天了,我們也該南下牧馬了,乘著這個機會,幹脆把我們所有的軍隊都集結起來,今年冬天直接殺進中原去找中原人報仇!”


    “大汗,臣下也覺得應該給中原人一個教訓。”另一個匈奴貴族說道:“以前我們南下牧馬,都是因為沒有辦法攻城,所以才一直收獲不大。但是現在不同了,臧荼帶著中原人來投奔我們以後,已經教會了我們怎麽製造攻城武器和如何攻城,我們南下隻要隨便打下幾個中原人的城池,搶到的糧食、鹽巴就足夠我們用上一年,明年也就不用再怕中原人不賣鹽巴糧食給我們了。”


    在場的匈奴貴族紛紛附和,全都認為應該在今年的冬天大舉南下,武力報複漢廷的無恥封鎖,還有搶劫物資度過冬天,然而連老婆都舍得拱手送人的冒頓卻十分擅長隱忍,考慮再三後還是搖了搖頭,說道:“不要急,快到秋天的時候,我們是可以集結軍隊侯命,但是究竟是先打西麵的月氏國,還是直接南下中原,本汗還要慎重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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