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心有靈犀一點通,調整邯鄲郡守職位的朝會結束後,即便趙歇沒有下令和暗示,他的幾個親信就不約而同的選擇了留下,又在與會眾官離開了漢廷為趙歇修建的趙國王宮後,一起跑到了後殿去拜見趙歇,也馬上就得到了趙歇的召見。


    趙歇的親信除了宦者令許詳之外,餘下的都是趙氏宗族的成員,不是什麽外人,說話也十分方便,所以才剛行完了禮,已經被改封為邯鄲郡守的趙寒就直接問道“大王,臣下鬥膽問一句,你讓臣下取代李元出任邯鄲郡守,可是要行什麽大事?”


    盡管心裏已經掙紮著拿定了主意,可是被人直接問起時,趙歇還是明顯有些猶豫,遲疑了一下才搖搖頭,說道“不要誤會,寡人把李元提拔為假相,真的隻是想獎勵他治郡得力,撫民有方,沒有什麽特別的原因。至於讓你出任邯鄲郡守,也是想讓你多加曆練,你好好幹吧,替寡人把邯鄲郡治理好。”


    趙寒和許詳等人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同樣也是猶豫了一下,然後趙寒才又說道“大王,恕臣下直言,更迭邯鄲郡守雖然是我們趙國自己的事情,與朝廷和皇帝沒有什麽關係,但李元畢竟是朝廷任命的人,無緣無故的收走他的實權,隻怕皇帝和朝廷知道了,會對大王你生出疑心。”


    趙歇陷入沉默,半晌後才突然說道“寡人不這麽做,難道皇帝和朝廷就不會對寡人生出什麽疑心了?”


    見趙歇說得如此露骨,在場眾人頓時又是一驚,負責征收賦稅的趙等更是直接問道“大王,難道你聽到什麽風聲了?”


    趙歇這次再不猶豫,直接搖了搖頭,然後說道“用不著聽到什麽風聲,皇帝的布置難道你們看不出來?先是故意讓寡人複都邯鄲,離開寡人之前惟一能夠直接控製的巨鹿郡,把寡人和燕王隔開,焦文那個無恥小人又極力慫恿寡人讓李元和趙卉互換職位,現在皇帝又找借口增兵恆山郡,這是想幹什麽?你們真的猜不出來?”


    趙寒和趙等等人全都倒吸了一口涼氣,也這才明白了趙歇為什麽會寧可引起漢廷猜忌,也要做出這麽重要的人事調整,然後趙等趕緊說道“大王,雖說這些跡象確實有些可疑,但我們也不能排除這隻是巧合,如果皇帝和朝廷真的沒有那種意思,那大王你如此做,恐怕會真的讓皇帝和朝廷對我們生出疑心啊。”


    “寡人已經仔細考慮過了。”趙歇很是坦白的說道“寡人已經好幾天沒有睡好覺了,一直都在考慮這個問題,這些事情或許真的隻是巧合,但如果不是巧合的話,寡人如果不提前做好防範準備,等刀架到了脖子上的時候,就是想逃都逃不掉。”


    趙寒等人猶豫著點頭,也知道如果項康真的打算對趙歇下手,趙歇不提前做好一些防範準備,到時候就是想逃得活命都是難如登天。然後遲疑了一下後,趙寒幹脆直接問道“大王,那你要臣下怎麽做?臣下上任之後,是否立即集結軍隊,直接動手?”


    “當然不能這麽直接。”趙歇趕緊搖頭,說道“李元擔任邯鄲郡守數年,郡裏肯定到處都是他的人,做得這麽直接,不但馬上會被皇帝和朝廷知道,李元那個匹夫說不定還有可能直接動手,夏說和寡人也不是完全一條心,到時候他們隻要聯起手來,不用朝廷出動軍隊,光是他們兩個手裏的軍隊就能對付我們。”


    否定了趙寒的衝動計劃後,趙歇又說道“所以你上任後,隻能是想辦法陸續撤換李元留下來的人,用我們的人把他們取代,等到你真正掌握了邯鄲郡的實權,有了把握,我們才能商量下一步怎麽辦。”


    趙寒點頭的時候,宦官許詳開了口,說道“大王,恕臣下直言,倘若你讓趙郡尊如此行事,不但沒有任何成功的希望,相反還隻會自取滅門之禍。至於原因嘛,也很簡單,朝廷不是傻子,我們的皇帝更不傻子,見你先是撤換李元,又撤換李元留下來的官吏,怎麽可能還會不明白大王你想做什麽?到時候朝廷隻要隨便找一個借口先下手為強,又有夏說、李元和嚴搖這些人在內接應,大王你還能如何抵擋?”


    趙歇和趙寒等人一起默然,半晌後,趙歇才問道“那以愛卿之見,寡人當如何行事?”


    “要麽就不做,要做的話,就要做得雷霆萬鈞,讓朝廷措手不及!”許詳迴答得斬釘截鐵,說道“倘若大王你真的已經下定了決心,現在我們隻有一個辦法,一邊就是派人聯絡燕王臧荼,尋求外援,一邊找借口召集邯鄲城裏朝廷的人,在王宮裏動手把他們全部拿下,奪取他們的印綬兵符,然後立即起兵,奪取壺關殷墟,封鎖大河,與朝廷拚一個魚死網破!”


    趙歇的臉色有些發白,趙寒和趙等等人也是表情陰晴不定,然後又過了片刻,趙歇才小心翼翼的說道“這麽做,有把握嗎?邯鄲郡此前一直都被李元控製,寡人如果直接起兵,邯鄲郡的其他縣如果不肯響應怎麽辦?”


    “當然沒把握,但是大王你如果想要活命,也隻能這麽賭一把。”許詳答道“好在邯鄲距離巨鹿不是很遠,即便不能成功,大王你也可以立即逃往巨鹿,大王你在那裏經營多年,巨鹿的趙郡尊又對大王你忠心不二,隻要到了巨鹿,我們就還有希望。”


    趙歇盤算,然後向趙寒等人問道“各位愛卿,你們的意下如何?”


    畢竟都是有身家老小的人,不象無兒無女的許詳一樣無親無故,趙寒等人不敢在這件事上輕易表態,隻是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就紛紛說道“茲事體大,臣下等隻能是請大王親自決斷。”


    趙歇的脾氣確實有些不夠果斷,猶豫了片刻才說道“那讓寡人仔細想一想,然後再做決斷。”


    趙寒等人趕緊答應,許詳卻不依不饒,趕緊又說道“大王,邯鄲的消息快馬急報鹹陽,最多隻需要五天時間,朝廷做出反應,也最多隻需要五天時間就可以把命令送到邯鄲,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當斷不斷,必然自取其禍,還望大王早定大計,以免悔之不急。”


    趙歇當然也知道時間寶貴,可是這種關乎到滿門性命的事情,趙歇也不敢隨隨便便就做出決定,又遲疑了一下後,趙歇才點頭說道“寡人知道,寡人會盡快拿定主意的。”


    也還好,當天下午時,趙寒提心吊膽的來到邯鄲郡守府接替李元的時候,李元不但毫不猶豫的在第一時間把印綬符信轉交給了趙寒,還命令邯鄲郡守官寺的大小官員務必服從趙寒的命令,要向尊敬自己一樣的尊重趙寒,大部分都是李元提撥任命的郡寺官員也乖乖向趙寒行禮致敬,交接過程沒有出現任何意外,平常得與尋常的官員更迭沒有任何區別。


    這一點隻是讓趙歇等人稍微安心,因為誰都知道,李元雖然拱手交出了印綬官職,可是他在邯鄲郡守官寺裏的影響力卻絕對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消除,隻要他隨便吱一下聲,馬上就能徹底架空趙寒這個新郡守,趙寒要想真正掌握邯鄲郡守的權力,必須還要耗費無數的時間和精力才有可能做到。


    也正是因為如此,在舉棋不定的情況下,趙歇不得不又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第二天清晨,為了不讓邯鄲城裏的漢廷官員過早生出警覺,依然還是沒有拿定主意的趙歇強撐著繼續召開例行的朝會,可是上得大殿後,趙歇布滿血絲的雙眼隻是往殿上粗略看了一下,馬上就發現情況不妙,忙向已經侯在殿上的宦者令許詳問道“許宦令,夏相國呢?怎麽沒見他來參加朝會?”


    “迴稟大王。”許詳迴答的語氣中充滿無奈,說道“夏相國剛剛派人來告假,說他病了,暫時不能來侍侯王上,請大王恩準他在家休息一段時間。”


    大殿上再一次變得鴉雀無聲,許多趙廷官員都是眼觀鼻,鼻觀心,連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因為誰都知道夏說是漢廷任命的趙相,在投靠漢廷前也是趙國權臣陳餘的人,從來就沒有真正站到過趙歇一邊,如今在趙歇動手收權的關鍵時刻,夏說突然稱病不朝,其中包含的危險信號自然不言而喻。


    趙歇當然也很明白這個道理,所以聽到了許詳的無奈迴答後,趙歇的腦袋還嗡的一下一陣眩暈,過了半晌才勉強擠出一點無比難看的笑容,強笑說道“原來是這樣,告訴夏相派來的人,就說寡人知道了,讓夏相在家裏好生休息,如果需要醫工藥材,可以盡管對寡人開口。”


    許詳強撐著答應,趙歇也這才強笑說道“議事吧,各位愛卿,有事早奏。”


    草草結束了走過場的朝會後,趙歇當然在第一時間趕迴後殿等待,然後沒過多少時間,趙等和趙寒等趙歇的親信也先後趕來了後殿求見,然後眾人才剛到齊,趙歇馬上就開口問道“夏說那邊,可有什麽舉動?”


    “大王恕罪,不知道。”負責替趙歇暗中盯著百官的趙等無奈搖頭,說道“臣下隻知道夏說昨天散朝後,迴到家裏馬上就謝絕了見客,僅僅隻是在昨天傍晚時和李元見了一麵,還有就是派了一些人出城,但是他派出城的人去了那裏,去幹了什麽,臣下卻無從得知。”


    聽到這樣的迴答,趙歇心中當然更是恐懼萬分,可是又無可奈何,隻能是歎氣說道“怪不得你,這裏畢竟不是巨鹿,你盯不住夏說也很正常。”


    “大王,不能再遲疑了。”許詳趕緊說道“不出意外的話,夏說和李元肯定會各自派人向朝廷報告邯鄲的情況,夏說派出城的人,也肯定是去替他聯絡他在地方上掌握的駐軍,我們如果再不先下手為強,等朝廷和夏說的人有了準備,就什麽都來不及了。”


    趙歇的臉色再一次變得無比難看,猶豫了許久後,趙歇問道“你們說,我們是否應該冒險動手?”


    幾個親信神情各異,全都不敢在這件事上輕易表態,趙歇見了失望,便改口說道“如果你們都沒有這個膽量的話,那就算了吧,就當這件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過上一段時間,寡人找個借口讓李元重新擔任邯鄲郡守就是了。”


    “大王,我們沒有迴頭走了!”許詳一聽急了,忙提醒道“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們如果再掉頭往迴走,等於是把自己的雙手捆了讓朝廷宰割,皇帝和朝廷隻要隨便找一個借口,一道詔書送到邯鄲,夏說和李元他們肯定會馬上把大王你拿下押到邯鄲治罪啊!”


    言罷,許詳又轉向趙寒等人說道“各位大人,你們也一樣沒有退路,你們現在之所以能夠享受榮華富貴,高官厚祿,全是因為你們都是大王的同宗手足,大王一旦有什麽意外,你們也全部得跟著大王一起完蛋!你們怎麽也不想一想,一旦大王被朝廷拿下,新的趙王怎麽可能會象大王一樣的重用你們?皇帝和朝廷為了斬草除根,又怎麽可能會放過你們?”


    考慮到自己確實和趙歇是休戚與共,趙寒第一個下定決心,抬頭說道“大王,你決定吧,隻要你做出決定,臣下一定全力支持!誓死追隨!”


    咬了咬牙後,其他幾個趙歇親信也全部都是如此表態,不肯束手就擒的趙歇也終於下定決心,咬牙說道“那就用許宦令的辦法,找借口把朝廷在邯鄲的人宣召進宮,全部拿下,同時用禦林軍把夏說的府邸包圍,把他也拿下,然後直接起兵,和朝廷拚一個魚死網破!”


    見趙歇決心已定,趙寒等人雖然心中還是七上八下,卻還是一起抱拳唱諾,發誓追隨趙歇起兵叛漢,然後趙等又趕緊提醒道“大王,我們的力量不足,獨自起事恐[書趣閣]怕很難成功。最好的辦法,是趕緊派人和燕王臧荼,對他說明唇亡齒寒的道理,勸他也起兵響應我們,聯手與朝廷抗衡,這樣才有成功的把握。”


    “不用費那麽多口舌,隻要派人和臧荼打一個招唿就行了。”趙歇冷冷說道“實話告訴你們吧,早在寡人複都邯鄲的時候,臧荼派來的燕國上大夫張勝,就已經悄悄勸過寡人和臧荼聯手起兵,現在我們隻要首舉義旗,臧荼那邊肯定會馬上起兵響應!”


    “有這事?燕王那邊也早就有這個打算了?”


    趙寒等人一聽大喜,趕緊向趙歇問起了具體詳細,趙歇為了鼓舞士氣,便把臧荼派遣張勝試探自己的前後經過對幾個親信仔細說了,趙寒等人見有外援可依,也果然都是信心大增,除了拍手叫好外,又趕緊商量起具體如此行事,很快就決定在第二天的朝會上就動手行事,把漢廷安插在邯鄲的文武官員全部拿下,同時以夏說謀反為名,派遣禦林軍包括夏說的府邸把他拿下,然後利用趙氏宗族在趙地的影響力組織百姓起兵反叛,和暴君項康拚一個魚死網破!


    也是湊巧,才剛商量好這個動手計劃,還沒等趙歇等人決定具體的率軍動手人選,後殿外就有黃門匆匆來報,說是邯鄲郡的監禦史邵平來到王宮門前求見,請求立即與趙歇見麵,還說重要大事要與趙歇麵談。


    前文說過,邵平是項康親自安排了來為趙歇監督重建趙國王宮的人,那時候因為和項康還沒有生出隔閡,趙歇還和邵平的關係一度十分親密,後來趙國王宮落成,邵平又被改封為邯鄲郡的監禦史,負責替漢廷監督邯鄲郡的政務軍事,繼續留在了邯鄲城裏,仍然不時與趙歇見麵,來往頗多。


    如果換成是在平時,對邵平印象不錯的趙歇當然不會拒絕邵平的求見,但是這會情況不同,即將動手起兵的趙歇為了不至於節外生枝,馬上就向來通報的小黃門吩咐道“去告訴邵禦史,就說寡人乏了,有什麽事等改天再說。”


    讓趙歇意外,來通報的小黃門雖然唱諾,卻又說道“大王,微臣剛才沒有說仔細,邵禦史他這次來拜見大王你,是身穿素衣,腳踏白履,似乎有喪事在身。另外邵禦史還說,請大王你無論如何要和他見上一見。”


    “素衣白履?邵平的家裏出事了?”趙歇生出疑惑。


    “大王,要不就見上一見吧。”趙等進言道“你平時和邵平來往極多,如今他戴孝而來,你如果不見的話,難免會引起旁人懷疑,甚至還有可能導致夏說和李元這些人生出警覺,提前加強防範。”


    想想發現也是這個道理,趙歇便點了點頭,說道“好吧,反正也用不了多少時間,寡人就見一見他吧。你們先到偏殿去商量剩下的事,等寡人把這個邵平給打發走了,再和你們一起布置明天的大事。”


    handanggengqi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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