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不是很遠,才剛到了第二天的正午時分,項康就率領漢軍中路主力護送糧草軍需趕到了泗水亭戰場,同時抵達泗水亭的,還有戚鰓和鮑誇等將率領的四萬三川漢軍生力軍。


    漢軍的兵力數字也因此一舉突破了三十萬人的大關,另外再加上即將趕到的一萬多穎川軍隊,漢軍的總兵力便達到了驚人的三十二萬之巨,足足是西楚軍主力的三倍還多!——這一點也和項伯項大師有關,托了他的福,從胡陵撤退時的十二萬西楚軍主力,現在已經隻剩下了十萬左右,在兵力方麵的劣勢也變得更加明顯。


    軍情如火,吩咐麾下軍隊在周叔留下的場地建立營地後,項康馬上就領了一隊騎兵直奔西楚軍的大營而來,實地勘察西楚軍的營地情況,判斷是否能夠強攻拿下,周叔和張良、陳平等人也跟了過來。結果到得現場親眼一看後,讓項康頗為歡喜的是,因為泗水亭一帶沒有什麽象樣高地的緣故,西楚軍隻能是選擇旁依泗水安營,把營地建立在了地勢平坦處,營地的地利優勢很小。另外又因為西楚軍是在昨天下午時才決定在泗水亭建立營壘,即便是連夜趕工搶築,營壘也還沒有來得及修築完善,壘牆僅有一丈多高,護營壕溝也隻來得及挖出一道,營防明顯還不夠堅固。


    粗略看到這些情況後,項康馬上迴頭向周叔問道:“周將軍,這麽好的機會,你不可能還沒有開始準備攻堅武器吧?”


    “大王放心,昨天傍晚才剛到泗水亭,臣下就已經分出了一萬軍隊,連夜趕造飛梯和壕橋車等攻堅武器。”周叔馬上迴答,又說道:“不過周圍沒有合適的樹木,所以臣下無法製造大王你親自首創的新式投石機,隻能是讓工匠趕造一些老式投石機備用。”


    “趕造新式投石機太耗時間,合適的石彈也不好收集,隻能是等以後再說。”項康盤算著說道:“現在最重要的是,如果僅憑壕橋車和飛梯這些攻堅武器,我們到底有沒有把握拿下西楚賊軍這座還沒有來得及建成的營地?”


    “大王,關於這一點,臣下也說不準。”周叔說道:“臣下昨天晚上已經仔細向馮仲和呂匡了解過西楚賊軍主力的情況,發現西楚賊軍主力的戰鬥力要比臣下估計的強出不少,前天晚上在項伯率先逃竄,西楚賊軍群龍無首的情況下,西楚賊軍的各支隊伍仍然沒有立即崩潰,逼得馮仲將軍又多打了半個多時辰,才把軍心士氣受到嚴重影響的西楚賊軍各個擊破,也讓我們付出相當不小的代價。所以臣下擔心,就算是西楚賊軍營壘未成,我們恐怕也很難攻破他們的營地,把他們徹底殺敗。”


    “這一點不奇怪。”項康說道:“我們麵前這支西楚賊軍,是我阿兄西楚霸王的核心骨幹軍隊,裝備好戰鬥力強,軍紀嚴明,凝聚力也在西楚賊軍裏麵排第一,正麵交戰,就連我們的中路主力都不是他們的對手,絕對不是其他的敵人可以相比。”


    坦然承認了西楚軍的主力確實戰鬥力強悍後,項康又盤算著說道:“就看我阿兄的傷勢情況了,如果他真的受了重傷,我們就算是強行攻堅也肯定有希望,但是他如果隻是受了輕傷,還能繼續上陣作戰,那就算西楚賊軍的營地未成,我們也很難拿下他的營地,相反還肯定得在攻堅戰裏損失慘重。”


    “關於這點,臣下正想稟報一個重要情況。”周叔忙又說道:“今天早上的時候,我們的斥候親眼看到西楚王騎馬巡營,督促士卒搶築營地,行動與正常人沒有什麽區別。雖然這一點有可能是西楚王強裝出來的,但也有可能是他真的傷勢輕微,影響不了他繼續統兵作戰。”


    項康點了點頭,在沒有上帝視角的情況下,也拿不準項羽是否真的受了重傷,會不會影響到他領兵作戰。旁邊的張良卻提出疑問,說道:“大王,如果西楚王傷勢不重的話,他為什麽會選擇在泗水亭立營?他讓西楚軍賊軍停止撤退,還在泗水亭這邊搶築營地,會不會就是他已經身受重傷的證據?”


    “這點雖然可疑,但也絕對不能因為這點肯定我阿兄已經受了重傷。”項康搖頭說道:“我阿兄暴躁脾氣放在了那裏,不想灰溜溜的撤迴彭城,選擇在撤退路上就地決戰,這麽衝動的事情他絕對做得出來。”


    “臣下也懷疑西楚王這麽做是有意為之。”周叔幫腔說道:“泗水亭這一帶的地形南北狹長,不利於我們的兵力展開,可以最大限度抵消我們的兵力優勢。另外在這裏決戰,西楚賊軍還可以通過水路運糧補給,能夠長期堅守,甚至還有希望耗到我們糧盡自退。假設換成了我處在西楚王的位置上,我也有可能會選擇在這裏決戰。”


    不擅長戰術的張良無奈閉嘴,項康則又仔細觀察了西楚軍營地一段時間,然後才說道:“敵情不明,這裏也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還是先迴去吧。然後再仔細商量是否盡快發起強攻。”


    眾人答應,忙隨著項康一起策馬返迴營地,項康則在迴營的路上仔細盤算,反複分析項羽是否真的受了重傷,還一度打算派人冒險聯係曹無傷,通過曹無傷了解項羽現在的情況,然而考慮到以曹無傷的身份肯定很難知道詳情,劉老三既奸詐又嘴嚴,一旦被他看出了破綻,還肯定會被他利用曹無傷反過來給自己下套,項康卻又打消了這個念頭,暗道:“還是算了,以曹無傷的精明,隻要他能知道真相,肯定會主動給我送來情報,沒必要去冒險和他聯係,暴露我好不容易才安插在劉老三身邊的眼線。”


    因為中路漢軍還在立營的緣故,迴到了營地後,項康隻能是暫時借用周叔的中軍大帳召開會議,討論是否應該乘著西楚軍營地未成的機會發起進攻,可惜漢軍文武的意見卻嚴重相左,一部分人倒是認為應該立即進攻,不給西楚軍建立起堅固營壘的機會,另一部分人則認為漢軍遠來疲憊,士卒體力普遍都受到了不小影響,現在就發起攻堅不但把握不大,還肯定會增加無謂的傷亡,覺得應該先立營休息一段時間,然後再考慮與西楚軍決戰。另外再加上就連周叔都態度猶豫,不敢輕下定論,所以項康也遲遲拿不定主意做出決定。


    正猶豫的時候,帳外衛士突然來報,說是有一人自稱是項康的堂兄項莊,從西楚軍營地直來漢軍大營門前求見,要求獲得項康的親自召見。項康聽了一驚,脫口就說道:“快,馬上把他請進來,對他盡量禮貌些。”


    衛士飛奔出去傳令的時候,正好在場的商山老頭周術也馬上站了起來,趕緊把自己與項莊上次見麵的情況對項康說了,建議項康用自己的辦法勸說項莊,解決長期以來一直都在困擾項康的手足親情問題,項康聽了點頭,向周術道謝道:“多謝甪裏先生,這事情讓你費心了。”


    又過了片刻,曾經在馬陵山山賊劍下救過項康性命的項莊,便被衛士請到了項康麵前,然而時隔數年兄弟重逢後,曾經關係十分親密的項康和項莊卻都是久久不語,還隻是目光相撞了一次,就各自把頭扭開,誰都沒有顏麵凝視對方。


    還道項康是因為有外人在場不方便說話,張良第一個站了起來主動告辭,項康卻搖了搖頭,說道:“子房先生,沒有這個必要,我和阿兄不會耽擱很長時間,你坐下吧,我們一會還有事要商量。”


    張良無奈答應,趕緊又重新坐下,項康也這才對項莊說道:“阿兄,項它他沒事,被周將軍帶到這裏來了,你如果願意,一會可以把他帶走。”


    “謝了。”項莊的聲音明顯有些沙啞,然後才說道:“是兩位叔母讓我來的,她們正在從彭城來這裏的路上,希望你先別急著和項羽阿兄決戰,等她們到了以後,和你見上一麵,然後再由你決定是不是再和項羽阿兄打下去。”


    聲音有些沙啞的說完,項莊又違心的趕緊補充了一句,說道:“項羽阿兄本來不想答應,季叔也勸阿兄不要同意,是我領著其他阿弟一起求他,他才勉強點的頭,讓我來的這裏。”


    聽到項莊這話,旁邊的漢軍文武當然是偷偷對視,全都對項莊的話將信將疑,也無比好奇項康會做出什麽樣的反應。項康則是玩弄著麵前案幾上的毛筆盤算,片刻後才突然說道:“阿兄,是項羽阿兄逼你來的吧?”


    “你這話什麽意思?”項莊心中一凜。


    “他的緩兵計騙不了我。”項康語出驚人,說道:“其實就在剛才,我安插在劉季身邊的眼線,已經給我送來了消息,說是阿兄逼你來替他騙我,想讓我暫時別急著發起進攻,二叔母和三叔母她們,根本就一直還在彭城。”


    熟知項康的稟性,在場的漢軍文武聽了這話當然都是不動聲色,裝得就好象真已經有內線提前向項康告密一樣,項莊卻是吃驚的瞪大了眼睛,項康察言觀色,心裏也頓時有了底,又說道:“阿兄,你放心,我不會怪你的,你是什麽人我比誰都清楚,如果不是阿兄逼你,你不會做這樣的事,也做不出來這樣的事。”


    還道項康真的已經提前知道了內情,項莊也不再浪費口水圖謀用親情打動項康,隻是直接問道:“那你想怎麽辦?”


    “帶句話迴去給項羽阿兄,就是他隻要投降,我絕對不殺他,還保他富貴終身。”項康答非所問,又說道:“還有,告訴我們其他的兄弟,叫他們在戰場上小心保命,我不想再看到我們的兄弟無辜送命了。”


    項莊點點頭,說道:“你放心,我一定把你的話帶到。如果你真的說話算話,請讓我見一見項它,他如果願意跟我走,我想把他帶迴去。”


    “我對誰食言,都不會對阿兄你食言。”項康馬上迴答,又順口吩咐道:“來人,把項它帶到我們的大營門口,讓他和我這位阿兄見麵,他如果不想留下,就讓他和我阿兄一起迴去。”


    “謝了,告辭,你多保重。”


    項莊向項康拱了拱手,然後轉身就往外走,項康猶豫了一下後,還是開口說道:“阿兄,稍等一下,函穀關的事情,你查了沒有?到底是誰害得我們項家兄弟骨肉相殘,你知道了沒有?”


    項莊的神情明顯猶豫了一下,但是卻沒有迴答項康的問題,隻是腳步沉重的直接離去,再沒有迴頭看上項康一眼,項康也沒有阻攔,然後還是在項莊出帳走遠了以後,項康才長長的歎了口氣,說道:“看來他真的還沒有查出來,不然的話,以我這位阿兄的耿直脾氣,肯定早就和我的西楚王阿兄鬧翻了。”


    “大王,你是怎麽看出項莊將軍是來騙你的?”酈食其好奇問道:“你就不怕他說的是真話,傷了你兩位叔母的心?”


    “就算是真的,我也必須得說他是在騙我。”項康再次語出驚人,神情傷感的說道:“不然的話,我一旦被親情羈絆,接受了兩位叔母的勸和,我們這些年犧牲的將士就全都白死了,天下蒼生也會因為我的手下留情,繼續遭受戰火之災,戰亂荼毒。所以為了天下蒼生,為了我們的將士,就算兩位叔母真的已經在北上路上,我也隻能做一個不孝子。”


    “還好。”陳平微笑說道:“看項莊將軍的神情反應,大王你這一次應該是訛對了,他確實應該是西楚王逼著他來騙你的。”


    “項莊將軍這次還幫了我們一個大忙。”周叔也說道:“不管西楚王是為了什麽逼著他來用緩兵計,都可以證明西楚王現在非常希望我們暫時不要發起進攻,所以大王,臣下認為不必猶豫了,讓我們的將士辛苦一下,明天就向西楚賊軍的營地發起進攻,不給西楚賊軍從容修築起堅固營壘的機會。”


    項康鄭重點頭,說道:“趕緊商量一下吧,明天的攻堅戰,我們如何打?”


    …………


    此時此刻的項莊當然不知道項羽逼著他行使的緩兵計已經起到了反效果,迴到了漢軍大營門前後,項莊也很快就見到了之前在騶邑突圍戰中受傷被俘的項它,結果項莊向項它問起是否願意隨自己迴去時,項它竟然神情頗為猶豫,項莊看出他的心思,便主動說道:“如果你不願意迴去,可以留下,這事情我不會對阿兄和其他兄弟說的,就當你沒有和我見過麵。”


    “阿兄,不是我不願迴去。”項它忙說道:“是這幾天,酈食其先生已經把函穀關的事仔細告訴我了,項康季叔確實是被劉季那個匹夫栽贓陷害的,項羽族叔他也很可能知道真相,隻不過他當時不想讓項康季叔在關中稱王,所以才故意幫著劉季匹夫冤枉季叔。”


    “那你就留下吧。”項莊果斷說道:“既然你已經相信了漢賊的話,那就別迴去了,讓大王知道了這事,不管函穀關的事情是真是假,他都不會饒了你。”


    言罷,項莊轉身就走,曆史上在項羽死後改名劉它的項它則猶豫再三,幾次想要快步追上項莊,最後卻還是咬牙停下了腳步,也無力的垂下了腦袋……


    還是來看項莊這邊的情況,心事重重的迴到了還在修築中的西楚軍營地後,項莊當然是在第一時間來到中軍大帳拜見項羽,向項羽稟報出使情況,結果自不用說,得知項康聲稱說有內線告密已經識破了自己的緩兵計後,項羽當然是臉色鐵青,吼聲如雷,還要馬上傳來劉老三問罪和算帳。


    太陽也從西邊出來,收了劉老三無數好處的項伯項大師破天荒的沒有順著項羽的意思落井下石,反倒替劉老三極力開脫,十分聰明的指出項康這麽做不過是在離間陷害,就算真有人向項康告密,也絕對不可能是劉老三的部下——道理也很簡單,以項康的奸詐,如何可能主動把內線是誰告訴給項莊?


    事情繼續一反常態,聽著項伯項大師為劉老三開脫的話語,項莊突然心中一動,破天荒的這麽說道:“大王,臣下覺得這件事最好還是仔細查一下,原因有兩個,一是項康奸賊說是沛公的部下告密時,他的好幾個心腹都趕緊咳嗽提醒,很明顯象是項康奸賊不小心說漏了嘴。二是你決定對項康奸賊用緩兵計,我們的軍隊裏除了你我以外,隻有季叔和沛公兩個人知道內情,季叔的人肯定靠得住,沛公的人就肯定難說了,所以臣下認為,我們應該仔細調查一下這件事,爭取把項康奸賊安插在沛公身邊的眼線揪出來,免得我們的機密軍情繼續被內奸出賣。”


    生性多疑的項羽一聽大點其頭,立即同意仔細調查劉老三的親信部下,項莊又自告奮勇道:“阿兄,我們負責監視軍隊的季叔事務繁忙,要不這件事就交給我吧,讓小弟我去調查這件事情,小弟保證,一定會盡快把漢賊安插在沛公身邊的內奸揪出來!”


    項羽當然信得過自己的族弟項莊,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馬上就吼道:“好,這件事情就交給你去辦!帶著本王的寶劍去仔細調查,劉季匹夫的部下你想查誰就查誰,誰要敢耍花招故意包庇,包括劉季匹夫在內,你都可以先斬後奏!”


    項莊一聽大喜,趕緊向項羽拱手唱諾,然後又在心裏獰笑說道:“匹夫,這次我如果還查不出函穀關的真相,我項莊就沒臉再活在這個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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