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項羽南征北戰多年,又得項羽的信任和喜愛,長期負責油水最為豐厚的糧草軍需管理工作,項猷當然見過不少的珍貴珠寶,可是不管項猷見過的珠寶再多,也從來沒有見過這麽珍貴的明珠,直徑絕對達到一寸,純白無暇,項康隨手把盛載這顆明珠的木匣打開後,仿佛月光一樣的珠輝還將項康的醜陋嘴臉映得纖毫可見。


    “阿兄,小弟的一點心意,暴秦皇帝胡亥寢宮裏的東西,雖然比不上與和氏璧齊名的隨侯珠,但也差不了多少,我知道你喜歡這些東西,特意親自為你挑選的,所以千萬別推辭。另外還有這個,是小弟我孝敬季叔的,麻煩你一並帶迴去。”


    十分隨意的說著,項康又隨手打開了另一個木匣,露出了一個碧綠晶瑩的勾連雲紋玉環,說道:“以前趙國王宮裏的東西,暴秦滅趙後落到了暴秦皇帝手裏,本來我是想有機會送還給趙歇,想想與其便宜外人,不如借著這個機會孝敬季叔算了。”


    項猷的哈喇子差點沒流出來,趕緊假惺惺的客氣推辭,項康卻堅決要讓項猷帶走,還明白說這是項猷和項伯項大師該得的東西,並且暗示說將來還會有更加豐厚的重賞,項猷這才千恩萬謝的收下,迫不及待的捧在了手裏。


    事情當然還沒完,親手將兩件價值連城的珍寶送給了項猷之後,項康又囑托道:“阿兄,有一件事務必要請你和季叔幫忙,今明兩天之內,我就會派遣使者去和我們阿兄聯係,主動要求重開和談,還會提出請阿兄派遣夠分量的西楚重臣來與小弟我當麵談判,到了那個時候,還請季叔和阿兄你幫忙,務必勸項羽阿兄讓亞父親自出麵來和小弟談判。”


    “讓亞父親自來和阿弟你談判?”項猷萬分不解,好奇問道:“阿弟你為什麽點名要讓亞父來和你談判?”


    “我派去的使者不會直接點名讓亞父來。”項康搖頭,說道:“我的使者隻會要求讓項羽阿兄派遣夠分量的西楚重臣來談判,到時候請阿兄和季叔幫忙,一定要讓亞父代表項羽阿兄來和我談判。至於原因,小弟現在我不方便解釋,以後阿兄你就會知道了。”


    知道這事情肯定非同尋常,項猷當然是拍著胸口保證一定盡力替項康辦到這點,項康聽了大喜,忙向項猷再次道謝,然後又自降身份,親自把項猷送出了漢軍大營,讓項猷乘著黎明前的黑暗返迴西楚軍營地,去向冒險偷盜周叔書信送給自己的項伯項大師複命。


    不用多說,鬼鬼祟祟的迴到了西楚軍營地後,項猷當然在第一時間趕到了西楚軍的中軍大帳,向翹首以盼的項羽和範老頭等人稟報自己出麵詐降的前後經過,除了如實交代自己與項康見麵後的詳細過程外,還十分難得的主動交出了項康送給自己和項伯的厚禮,讓項羽決定如何處置。


    也還好,項羽雖然是出了名的吝嗇賞賜,可是對待項氏家族的成員卻素來大方,雖然也多少有點眼紅,卻還是故做瀟灑的把秦宮明珠和趙宮玉環賞給了項伯和項猷父子做為獎勵。同時項羽也當然十分奇怪項康點名讓範老頭去和他當麵談判這點,疑惑說道:“項康這個奸賊又在耍什麽花樣,為什麽要點名讓亞父去和他談判?”


    “那個奸賊當然不會安什麽好心。”


    範老頭冷哼,雖然猜不到項康為什麽要點名讓自己去和他當麵談判的真正原因,卻也馬上明白項康這麽做肯定是不懷好意。然後隻是稍一盤算,範老頭就又向項羽說道:“大王,該做的事我們都已經做完了,然後就看項康奸賊會不會真的中計,還有我們策反周叔匹夫能不能順利得手了。接下來我們必須得沉住氣,不能急於求成讓項康奸賊看出了破綻,隻能是等齊地那邊有了消息再見機行事。”


    “那漢賊派人來要求談判怎麽辦?”項羽問道:“談還是不談?要不要辛苦亞父你親自去漢賊營地跑上一趟?”


    “當然不能談。”範老頭想都不想就說道:“我們隻有虛張聲勢,故意斷然拒絕和漢賊重開談判,項康那個奸賊才會認為我們是有恃無恐,也才會更加懷疑周叔那個匹夫真的準備在齊地自立為王,然後他隻要對周叔匹夫采取動作,我們就有更大的希望真的策反周叔匹夫,徹底扭轉天下形勢。”


    項羽緩緩點頭的時候,蒯徹也說道:“項康奸賊給朱雞石匹夫密詔的事情,我們必須得馬上想辦法讓周叔匹夫知道,周叔匹夫隻要生出疑心暗中查出真有這麽一件事,就算不想反叛,也一定會立場動搖。”


    項羽趕緊再次點頭,旁邊的項伯項大師忙插嘴說道:“這事情一定要辦得機密,千萬不能讓其他的漢賊知道,不然除了可能會壞了我們的大事,老夫和猷兒詐降的事也會馬上被項康奸賊識破,這點老夫和猷兒雖然不怕,但是以後我們就再沒有辦法為大王做這樣的事了。”


    “你是怕項康奸賊知道了恨你,不肯再兌現封你為河雍侯的承諾吧?”


    範老頭和蒯徹一起心裏冷哼,卻懶得點破項大師的真正用意,項羽則沒有這樣的機心,除了點頭同意之外,也很快接受了項大師提出的另一個請求——在漢軍使者前來要求重開談判時,允許項大師假意勸說自己接受,還有就是勸自己派範老頭為使,前往漢軍營地與項康當麵談判。


    項康也是一個行事幹脆的人,才剛到了第二天上午的時候,項康就派遣一名使者過營拜訪項羽,以借口不願意繼續骨肉相殘為名,主動要求與西楚軍方麵重開和談,還表示隻要項羽答應把函穀關事件的罪魁禍首劉老三和他的同黨交給漢軍,土地城池和項羽的退位問題都可以商量,同時也果然要求項羽派遣夠分量的西楚軍過營與項康親自談判,以此證明西楚軍的和談誠意。


    和之前說好的一樣,在此期間,項伯項大師也果然極力勸說項羽接受談判,還建議項羽派遣西楚軍的二號人物範老頭過營與項康當麵談判,盡力爭取以談判手段結束曠日持久的楚漢戰爭,項羽則牢記範老頭和蒯徹的叮囑,故意虛張聲勢斷然拒絕,擺出了一幅有恃無恐的自信模樣。最後被項伯項大師勸得急了,項羽還破天荒的當眾嗬斥了項大師幾句,這才逼得項伯項大師無奈住嘴,然後又下令直接將漢軍使者給趕出了西楚軍營地。


    還是在漢軍使者被攆出了營地後,項羽才和範老頭等人坐下來商量項康此舉的用意,對於項康主動要求重開談判這一點,範老頭和蒯徹兩個謀士倒是毫不奇怪,知道項康是在找借口試探西楚軍的虛實,通過項羽的反應判斷周叔的書信真假,然而對於項康暗中要求項大師促使範老頭出使漢營這一點,範老頭和蒯徹卻是說什麽都猜不出原因了。


    範老頭和蒯徹都想不通這個疑問,智商遠遠不及他們的項伯項大師當然更想不通,可是在項羽和範老頭等人決定不去理會這個問題後,重新開始幫著項羽署理軍務的時候,得到項羽重用,負責監管西楚軍文武的項伯項大師卻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暗道:“該不會是這樣吧?項康那個小奸賊點名要範增老匹夫去和他當麵談判,會不會是想撬開這個老匹夫的嘴巴,乘機從他那裏知道真相?”


    以己度人,又考慮到範老頭最先是到彭城投奔的少帥軍,與項康有過一段時間的主臣之情,在項梁帳下時還不止一次幫著項康與自己為難,項伯項大師當然不敢掉以輕心,也很快就利用自己手裏的權力,增派人手暗中加強了對範老頭的監視……


    事實證明項大師絕對不是在杞人憂天,才剛到了項羽拒絕重開談判的第二天下午時分,他派去暗中監視範老頭的眼線就匆匆來報,說是有一個百姓打扮的男子,自稱是認識範老頭的昔日故人,跑到了西楚軍的大營門前請求拜見範老頭,守衛營門的西楚軍士卒還已經替他向範老頭通傳。項大師聞報不敢怠慢,隻是稍微盤算了一下,然後就匆匆趕來了範老頭的營帳查看情況。


    也是湊巧,項大師趕到了範老頭的營帳門外時,迎麵就撞見範老頭的衛士連踢帶打的把一個百姓打扮的男子押出了營帳,再緊接著,範老頭也怒容滿麵的拿著一道書信大步衝出了營帳,項大師見了奇怪,當然是趕緊迎上去問道:“亞父,出什麽事了?這人是誰?你怎麽把他這樣?”


    “老朽中計了!”範老頭迴答得十分直接,鐵青著臉說道:“老朽一時不慎,上當接見了這個項康奸賊派來的信使,還看了他帶來的項康奸賊書信,這下子老朽很難說得清楚了!”


    “他是項康奸賊派的信使?”項大師故作驚訝的一指那百姓打扮的男子,又趕緊問道:“亞父,那項康奸賊的書信說什麽?”


    知道項羽肯定會讓項伯看項康的書信,範老頭也沒猶豫,馬上就把那道書信順手遞給了項大師,項大師接過細看時,見書信的落款是項康親筆,還蓋有項康的漢王印章,內容則是項康向範老頭套近乎,利用範老頭之前最早是投奔項康的這層關係,極力勸說範老頭叛出已經日暮西山的西楚軍,到項康的麾下去享受榮華富貴,重續當年的君臣之情。


    最關鍵的是書信最後,在書信的最後,項康除了直截了當的要求範老頭交代周叔書信這件事的真假外,又十分隨意的提到了彭城劉邦之事幾個字,還就彭城劉邦之事向範老頭鄭重道謝,表示將來一定會重重報答範老頭。


    順理成章的事情,仔細看完了項康的書信後,項大師當然十分奇怪的問道:“亞父,能否請教一下,項康奸賊提到的彭城劉邦之事是什麽事?”


    “老夫怎麽知道?”範老頭的脾氣本來就不是很好,這會又在極度震怒之下,範老頭當然更是吼聲如雷,“這麽簡單的離間計,你項大師難道還看不出來?項康奸賊故弄玄虛,捏造一個彭城劉邦的事,擺明了是想讓我們大王疑神疑鬼,懷疑老夫曾經做過對不起他的事,讓大王對老夫生出疑心!”


    “還有!”範老頭也確實厲害,很快就猜到了另一個事實,又指著項伯項大師喝道:“你為什麽會來得這麽快這麽巧?是不是暗中派人盯緊了老夫,所以項康奸賊才剛派人來和老朽聯係,你就馬上知道了?”


    “亞父此言太過了。”項大師趕緊矢口否認,說道:“在下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派人暗中監視你啊。”


    “少來這一套,你項伯項大師是什麽人,老夫比誰都清楚!”


    範老頭大聲怒吼,快步衝向項羽的中軍帥帳間,範老頭又突然醒悟,更是咆哮道:“明白了!這件事情,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針對老夫安排的陷阱!先是故意點名讓老夫去漢賊營地和他項康奸賊當麵談判,老夫如果中計去了,長一百張嘴都說不清楚!老夫不中計,就派人來假意要挾老夫,逼著老夫出賣大王,同樣讓老夫長一百張嘴都說不清楚!項康奸賊,你好歹毒的心腸啊!”


    不止是範老頭看穿了項康的惡毒用意,蒯徹也是如此,當漢軍密使被押到了西楚軍的中軍大帳後,聞訊趕來的蒯徹才剛知道了事情的經過,看完了項康鬼扯的書信,蒯徹就馬上向項羽拱手說道:“大王,這是項康奸賊的將計就計,我們的離間計早就已經被他給識破了,他故意不揭破,就是為了利用這個機會陷害亞父,離間我們西楚軍的君臣關係,讓大王你和亞父互相猜忌,方便他下一步行事。”


    如果不是項羽還對範老頭十分信任,那麽不用說,範老頭肯定會步無數同僚的後塵,成為又一個被項康陷害致死的西楚軍重臣,也多虧了項羽目前還信得過範老頭,項羽最後還是接受了範老頭和蒯徹的解釋,選擇了將漢軍的信使處死,還有就是表態自己絕對信得過範老頭,讓範老頭不必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話雖如此,光是看到項羽臉上強裝出來的笑容,範老頭和蒯徹就明白這件事肯定沒完,也不得不在心裏哀歎道:“以項康奸賊的毒辣手段,這件事肯定還有後續,還能不能化解項康奸賊的後招,就隻能聽天由命看運氣了。”


    無奈暗歎過後,蒯徹心裏還突然有些發寒,暗道:“亞父對大王如此忠心,項康奸賊尚且還能想盡辦法,不惜代價的讓大王對他生出疑心。如果那一天項康奸賊也看我不順眼了,把矛頭指向了我,那我還不得死無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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