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衍重傷昏迷之後,空餘出來的燕國軍隊主帥的位置,是由他的妻兄李舀暫時代理。不過還好,李舀很是清楚燕軍上次慘敗的原因主要還是臧衍過於貪功,與漢軍一方關係不大,所以坐上了臨時主帥的位置後,不但沒有什麽怨言嘀咕,還和臧衍一樣對周叔十分尊敬,繼續努力維持燕軍和漢軍之間目前的友好關係。


    因為燕國軍隊隻是漢軍的仆從軍,漢軍雖然有權調遣指揮燕國軍隊,卻沒有權力過問燕國軍隊的具體內部事務,終於渡過了曾經讓漢燕聯軍付出慘重代價的濟水大河後,按照這個時代的諸侯聯軍聯手時的習慣,燕國依然還是單獨立營在了東距漢軍營地大約八裏外的一片高地上,避免號令、旗幟和編製不一發生意外,也順便暫時擔起了監視齊國大將田寄率領的曆城城內守軍的任務。


    做為對燕國軍隊忠心聽話的迴報,周叔當然也對燕國軍隊頗多照顧,除了糧草軍需盡量給足,對燕軍眾將極盡籠絡,還特意送給了燕國軍隊一批漢軍方麵采用後世技術冶煉打造的上好鐵製兵器,幫助仍然還是以青銅武器為主要裝備的燕國軍隊提高戰鬥力,被漢軍文武慫恿設宴慶祝自己升任漢軍大將軍的時候,也沒忘了給李舀下一張請貼,期間還關心的打聽了臧衍的傷勢恢複情況。


    也正因為如此,李舀也在事發當天就知道了十二萬漢軍援軍正向曆城趕來的好消息,豔羨漢軍的底子大本錢厚之餘,李舀也再不把隨後趕到的西楚軍增援放在眼裏,收到了西楚軍援軍抵達金雞嶺戰場的斥候報告後,李舀還不無得意的冷笑道:“來得好,你們不過隻是增兵八萬,我們增兵十二萬,照樣可以用兵多欺負你們兵少!”


    當然,汲取臧衍上次貪功輕敵的教訓,李舀還是沒有因為漢軍的援軍即將抵達而放鬆警惕,除了多派人手嚴密監視自己對麵的曆城敵人外,還不用周叔吩咐指點,就組織燕軍將士把營地修築得十分堅固,深溝高壘不算,還不嫌麻煩的在幾個關鍵位置的壕溝裏埋上了密集尖樁,怕的就是重蹈覆轍,又被不肯死心的楚濟聯軍給陰了。


    眾所周知的原因,事情當然不可能這麽就讓漢燕聯軍順利等到援軍趕到曆城戰場會師一處,西楚軍增援抵達曆城戰場後的第三天下半夜時,三名在燕軍慘敗時被迫投降楚濟聯軍的燕軍將士,乘著夜間黑暗的機會逃出楚濟聯軍的隊伍,並在第四天的黎明過後,逃進了燕國軍隊的防區請求歸隊,還說有重要軍情要向燕國軍隊稟報。


    驗明了這三名士卒確實是自軍舊卒後,燕軍方麵自然派遣了官員出麵向他們了解情況,結果這三名燕軍士卒竟然報告說楚濟聯軍營地中傳言,說是項莊和田達因為確認了漢軍將有援軍抵達的情況,已經做出了打算連夜撤軍返迴博陽的決定,在這一兩天內就有可能突然撤走。


    得知這一情況,燕軍官吏當然不敢怠慢,趕緊就把消息報告到了李舀的麵前,而李舀因為知道漢軍援軍即將抵達的消息不假,當然也馬上信以為真,除了決定加派人手監視楚濟聯軍營地的動靜外,又立即派人趕往漢軍營地,向周叔報告這一重要情況。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差點沒有把李舀的鼻子氣歪,過了一段時間後,又有燕軍將領匆匆來報,說是三名剛剛迴來的燕軍舊卒中有一個人突然倒戈,撇開同伴向他告密,承認他們其實是被楚濟聯軍故意放走,收了項莊的重賞迴來向故國軍隊報告假消息。李舀聞報大怒,立即親自召見了那名主動告密的降卒,同時讓人立即把餘下兩名變節士卒拿下審問。


    被帶到了李舀的麵前後,那名主動告密的降卒除了主動交出西楚軍賞給他的錢財外,又承認說他們之前稟報的楚濟聯軍即將秘密撤退的是假消息,是項莊命令他們如此報告,同時其他兩名降卒也在拷問下說了實話,承認他們也確實收了西楚軍的好處。差點被騙的李舀聽了以後更是大怒,立即喝令將那兩名叛徒處斬和去文後方追究他們的家人連帶責任,然後隻是稍一盤算,又趕緊親自趕來漢軍營地向周叔請罪,還有主動交代實情。


    李舀不怕丟臉的主動坦白當然換來了周叔的誇獎和好言安慰,李舀在羞慚之餘也稍感寬心,然後又無比好奇的向周叔問道:“大將軍,楚濟賊軍派人誆騙末將,到底是為了什麽?”


    “當然是想通過你誤導我,讓我無法判斷出真正的敵情變化,露出破綻讓他們鑽。”周叔微笑說道:“因為楚濟賊軍非常清楚,以李將軍你對我們漢王的耿耿忠心,聽到了這麽重要的消息,肯定會在第一時間向我報告,隻要騙過你,也等於就是騙過了我。”


    聽了周叔的變相誇獎,確實沒有什麽異心的李舀當然心裏頗是舒坦,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漢軍衛士突然入帳稟報,向周叔說道:“稟大將軍,我軍斥候來報,他們偷點的楚濟賊軍營地炊煙數量,要比昨天和前天多出三成,持續時間也比昨前兩天長出了半個多時辰,金雞嶺上的賊軍營地和山下的營地都是同一情況。”


    “知道了,繼續再探,務必要繼續偷點賊軍的晚飯炊煙數量。”周叔不動聲色的迴答道。


    衛士唱諾而去,旁邊的李舀則聽出不對,忙向周叔說道:“大將軍,楚濟賊軍悄悄增加造飯火灶,延長做飯時間,會不會是在趕造幹糧,有什麽卑鄙企圖?”


    “隻有這個可能。”周叔點了點頭,又盤算了片刻後,周叔吩咐道:“李將軍,你迴營以後,立即讓你的軍隊做好夜戰準備,多備幹糧火把,今天晚上的值夜軍隊加倍,小心防範敵人夜襲。”


    李舀立即抱拳唱諾,周叔卻又不放心的叮囑道:“記住,不管發生什麽情況,都要注意你的營地安全,一定要留下足夠的軍隊守衛你的營地。”


    李舀再次答應,又見周叔沒有其他吩咐,便趕緊告辭迴去組織軍隊準備夜戰。而李舀走後,周叔馬上又下令道:“吩咐下去,各營多備夜戰火把,入夜前把我們提前的準備烙餅幹糧分發到位,發兩天的數量。另外,今天晚飯給我們的士卒加餐,值夜軍隊和崗哨一律加倍。”


    還是在衛士出帳去傳令後,另一邊的商山老頭周術才好奇問道:“大將軍,賊軍想要幹什麽?”


    “暫時還不知道。”周叔不動聲色的迴答道:“不過不出意外的話,楚濟賊軍今天晚上肯定會有大動作,因為他們隻要掐算時間就能知道,最快在大後天之內,我們的援軍就應該要到了,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周術點頭,卻又覺得周叔的安排布置似乎有什麽地方不對,可是究竟在那裏不對,並不是很懂軍隊的周術卻又說不出一個所以然。


    還是來看燕國軍隊這邊的情況,迴到了自軍營地後,李舀立即就按照周叔的要求給燕軍各營傳令,讓燕軍各營抓緊時間做好夜戰準備,又決定安排最得力的將領率軍值夜,還更加謹慎的決定安排五千將士在夜間披甲侯命,隨時準備防範一切萬一。


    迅速的安排準備間,白天很快過去,到了晚上的時候,十分盡職盡責的李舀除了親自率隊巡營外,還連衣服盔甲都不肯脫就直接和衣入睡,結果證明燕軍將士還不是在瞎折騰,二更即將過半的時候,一股數量不明的敵人借著夜色掩護,突然摸到了燕軍營地的門前,試圖偷開營門直接殺入燕軍營地,幸得燕軍將士防備嚴密,還沒有等敵人摸到營門就已經發出了警報,嚴密戒備的燕軍將士立即衝到營前亂箭齊射,生生將試圖破壞營門的敵人射退,其他燕軍將士也趕緊起身出帳集結,迅速做好了戰鬥準備。


    幾次衝擊都被燕軍亂箭射退後,營外的敵人見燕軍防備嚴密,隻能是趕緊撤退逃往了曆城方向,燕軍將領向李舀請示是否出兵追擊,李舀猶豫了片刻後,搖了搖頭說道:“敵人退得太快,有誘敵的可能,又才剛到下半夜,營外情況不明,謹慎為上,不要追了。”


    遵照李舀的命令,繼續嚴密監視了一段時間的營外動靜,見再沒有新的情況,之前偷襲的敵人也打著火把逃迴了曆城城內,燕軍這才解除了戒備,沒有擔任值夜任務的燕軍將士紛紛迴帳繼續休息,留下值夜軍隊繼續防範敵人,李舀則是再三叮囑了守夜軍隊小心,然後才迴到自己的寢帳繼續和衣休息。


    過了一段時間後,周叔派人來和李舀聯係,帶口信說敵人狡猾,要防著敵人上半夜假意偷襲失敗,讓燕軍將士掉以輕心,到了下半夜時卷土重來,真正向燕軍營地發起偷襲突擊。李舀聽了深以為然,也再次叮囑值夜將領務必小心防範下半夜。


    這個晚上,困擾漢軍多日的天氣依然不是很好,漆黑的夜空上不見半點星光,營外的野地更是一片黝黑,伸手難見五指,也正因為這點,再加上李舀一再叮囑,盡管天氣十分寒冷,值夜的燕軍將士依然還是強打起了精神,小心防備著敵人再次發起偷襲。然而生物鍾的問題畢竟難以克服,到了四更將過的五更將至時,許多值夜的燕軍將士依然還是抗拒不住睡魔的淫威,打著嗬欠逐漸進入了夢鄉,還連許多崗哨都是如此。


    被周叔料定,五更正才剛到的時候,果然又有一群黑影悄悄的摸到了燕軍營地的門前,還乘著燕軍崗哨已經疲憊不堪的機會,成功摸到了燕軍營門,直到動手去取門閂的時候才被燕軍將士發現,趕緊挺起武器上前阻攔,同時匆匆敲響銅鑼報警,燕軍營地也很快就在一個晚上裏第二次緊急進入戰鬥狀態。


    楚濟聯軍這一次也果然是來真的,即便是被燕軍將士發現,也仍然揮動利斧瘋狂砍伐燕軍營門,同時還利用幾架隨軍帶來的飛梯展開蟻附,攀登壘牆試圖殺入燕軍營地,幾乎真的把燕軍營門直接劈開。好在值夜燕軍將士仍然保持著一定戒備,迅速出動趕來增援,這才擋住了楚濟聯軍的瘋狂進攻。


    但楚濟聯軍依然還是不肯放棄,變偷襲為強攻後,楚濟聯軍又接連向著燕軍營內施放火箭和投擲草束,也果然引燃了一些燕軍的營帳和木製工事,李舀見狀大怒,立即派遣軍隊到營門旁邊集結侯命,既準備隨時增援營門戰場,也準備隨時出營反擊。


    楚濟聯軍的這次進攻足足持續了近半個時辰,還是在看到燕軍已經全部出動後,見已經沒有希望得手的楚濟聯軍才放棄進攻,匆忙重整隊伍後撤向曆城,撤退時還衝著燕軍營地大聲叫罵,言語中對燕軍隊伍蔑視之至,燕軍眾將再次請示是否出兵追擊時,李舀先是看了看旁邊的滴壺,見距離天明已經不遠,便一咬牙說道:“追!讓張穀率軍三千追擊!給楚濟聯軍一點教訓看看,讓他們知道,我們燕人也不是好欺負的!”


    命令才剛下達到位,早就已經憋足了一肚子火的燕軍大將張穀立即率領三千精銳出營追擊,紅著眼睛殺向一再騷擾藐視自軍的曆城敵人,正在撤退中的曆城敵人也趕緊加快腳步,引誘燕軍遠離營地,結果當燕軍快要追到曆城城下,西麵的黑暗處突然殺聲大起,一隊楚濟聯軍呐喊殺來,同時曆城敵人也掉頭殺迴。


    “有埋伏!快撤!”


    見情況不妙,黎明前的黑夜之中也不知道敵人有多少伏兵,張穀隻能是趕緊下令撤退,帶著燕軍將士趕緊向來路撤退,可是讓燕軍上下措手不及的還在後麵,他們眼看就要撤到大營門前的時候,西北麵竟然再一次殺出了一支西楚軍隊,還全都是騎兵馬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到了他們的麵前,頓時就衝亂了他們的隊列,燕軍將士心慌不敢與戰,隻能是亂哄哄的逃向大營,在壘上戰友的弓箭掩護下迅速入營逃命。


    這個時候,韓信的真正殺手鐧也終於出現,處於混亂狀態下的燕軍將士匆忙迴營的時候,燕軍營地的西北麵突然出現了更多的火把光芒,無數的楚濟聯軍將士抬著飛梯和壕板打著火把呐喊殺來,火把數量密密麻麻,根本就無法判斷來敵多少,同時首先出動的楚濟聯軍也是個個發足衝鋒,用最快速度突擊過來,擺出了要乘著燕軍將士迴營的機會乘勢殺入燕軍營地。


    見此情景,燕軍將士隻能是更加拚命抓緊時間迴營,好在燕軍之前退得及時,多少拉開了一些與敵人的距離,最終還是在敵人追兵追到大營門前五十步左右時全數逃迴營內,守衛營門的燕軍將士也趕緊動手關門……


    “殺——!”


    意外又生,已經逃進了大營裏的燕軍將士中,突然衝出了近百名士卒,揮舞著鋒利鋼刀鐵刀殺向正在關門的燕軍將士,燕軍將士措手不及,頓時被這群穿著燕軍士卒服裝的敵人殺亂,已經快要關上的營門也被重新打開,已經追到近處的楚濟聯軍將士乘機加快速度,在乘亂混入燕軍人群的士卒接應下,一舉奪占了對燕國軍隊來說至關重要的營地大門……


    “怎麽可能?”李舀在中軍營地的高處大聲驚叫,繼續又大怒咆哮,“張穀是幹什麽吃的?楚濟賊軍的賊兵混進了我們的軍隊,他怎麽一點都沒有察覺?”


    “怎麽可能?”犯下大錯的燕軍大將張穀也在營門附近驚叫,“賊兵什麽時候混進我的軍隊的?我之前沒有和我們其他的軍隊接觸啊?怎麽就讓他們神不知鬼不覺的混進來了?”


    稍微迴憶後,張穀突然又慘叫了一聲,錘胸說道:“我太大意了!肯定賊軍騎兵把我們殺亂的時候,穿著我們軍服的賊兵也是騎馬過來的,乘著我們混亂的時候,就混進來了!”


    發現蹊蹺當然也已經晚了,楚濟聯軍已經成功奪占了營門入口,還在第一時間破壞了營地大門,逼得燕軍將士隻能是趕緊出動塞門刀車過來補漏,同時拚命上前阻攔敵人入營,與楚濟聯軍在營門附近廝殺得天昏地暗,不可開交,李舀也別無選擇,除了立即派人向周叔告急之外,又趕緊給營門戰場傳令,要求燕軍將士全力死守營門,絕對不能讓楚濟聯軍衝入自軍營地深處。


    楚濟聯軍的主力這邊,事實上早在五更剛至,楚濟聯軍的前軍動手第二次偷襲燕軍營地的時候,楚濟聯軍的主力就已經開始了出營集結,還隻是用時不到半個時辰,就已經完成了全軍集結備戰,然後在韓信的參謀和項莊的指揮下,楚濟聯軍除了立即派遣一支軍隊輕裝趕來燕軍營地戰場增援外,又立即打上火把大步前進,鋪天蓋地的湧來燕軍營地準備參戰。


    在此期間,成功掩護戰友混入敵情的燕軍騎兵,當然很快就把渾水摸魚已經順利得手的喜訊報告到了項莊的麵前,項莊和劉老三等人聞訊大喜,忙催促軍隊加快前進,盡快趕到燕軍營地準備決戰。喜歡裝酷的韓信也難得露出了一些笑容,喃喃說道:


    “周叔匹夫,知道你一定會料定我們先向燕軍營地下手,逼你決戰,但你一定沒有想到吧,我會用這樣的辦法攻打燕國賊軍的營地?計劃順利,燕國賊軍的營地告急,現在就看你出兵還是不出兵了?”


    獰笑到了這裏,韓信又微笑著低聲補充了一句,“我知道你的本錢大底子厚,就算丟掉了燕國賊軍的營地,甚至讓燕國賊軍遭到重創,你也不會心疼,可是你如果見死不救,看以後燕國賊軍還會不會對你俯首聽命?看關外諸侯誰還敢死心塌地給你們漢賊賣命。”


    …………


    同一時間的漢軍營內,早就已經來到中軍大帳給周叔幫忙料理軍務的商山老頭,突然想起自己白天發現的那裏不對,忙向周叔說道:“大將軍莫怪,白天的時候,你囑咐李舀將軍在夜間加強防備,怎麽沒有提醒李舀將軍一句,讓他不管發生什麽情況,都不能派遣軍隊出營?”


    輪到周叔學韓信一樣裝酷了,麵無表情的淡淡迴答道:“甪裏先生責備得是,白天的時候我一時大意,把這事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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