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鰓兄弟在背後算計項康的時候,少帥軍主力也在項康的親自率領之下,主動放棄了葉縣縣城,南下到了陽城城下,然而在是否攻打陽城這個問題上,少帥軍內部卻出現了兩個截然不同的聲音。


    包括軍事方麵最讓項康放心的周叔在內,所有的少帥軍重要將領都主張攻打陽城,原因也很簡單,陽城一直沒有被戰火波及,城裏錢糧物資充足,拿下後肯定收獲不小,而且這個時代的南陽地廣人稀,糧草籌集補給困難,陽城城裏的寶貴糧食當然不能輕易放棄,少帥軍文官中對軍事比較熟悉的酈食其也讚同此舉。


    按理來說,既然少帥軍的重要將領一致讚同強攻陽城,那麽就算是陳平反對,也肯定起不了任何作用,然而有一個人卻偏偏站到了少帥軍眾將的對立麵,堅決反對強攻陽城,少帥軍眾將和項康還誰都不敢忽視他的意見!因為這人不是其他人,偏巧就是項康身邊資格最老的幫兇走狗周曾,也是少帥軍眾將的老上司,所以他的話自然不會有誰輕易反駁。


    “右將軍,下官對軍事不是很了解,按理來說這個時候不該胡亂插言,掃大家的興,但下官還是想說一句,我們不該強攻陽城,應該繞過陽城,直接南下宛城。”


    周曾是這麽反對的,說道:“南陽郡雖然曾經是楚地,但是被暴秦統治了將近百年之後,南陽人都已經全部以秦人自居,對楚人反倒充滿敵意,所以我們在攻打犨縣和葉縣的時候,都遭到了城中軍民的頑強抵抗,雖然最終都拿下了城池,但我們的傷亡也相當不小,這會我們如果繼續強攻陽城,也肯定隻會是這個結果,即便破城也得付出一定的代價。”


    “既然如此,我們就不應該再浪費兵力和時間強攻陽城,應該直接去打宛城,因為宛城是南陽郡治,拿下了宛城等於就是控製了南陽全郡的指揮中樞,然後我們再在宛城布施仁政,收買民心,再利用投降的宛城官吏聯絡南陽各縣,讓南陽各地知道我們的嚴明軍紀,對黎庶平民的秋毫無犯,如此肯定可以減輕南陽軍民對我們的敵對情緒,不但有利於我們奪取剩下的南陽城池,甚至還有可能直接招降得手,讓一些南陽城池主動開城投降。”


    說到這,周曾又補充了一句,道:“但我們如果強行用武力逐個奪取南陽城池,情況肯定就完全不同,逐個攻城肯定傷亡慘重自然不說,在交戰中殺死了過多的南陽軍民後,他們的父母妻兒還一定會對我們恨之入骨,極不利於我們收買民心,還也可能影響到我們從武關殺入關中的戰略大計,導致我們在攻打關中各城時遭到更為頑強的抵抗。”


    擅長民政的周曾難得在軍事方麵發表意見,說得還頗有道理,項康自然得慎重考慮他的見解,盤算了不少時間後,項康這才向少帥軍眾將說道:“各位將軍,亞叔的話你們也聽到了,我覺得他的話說得很對,射人要先射馬,擒賊要先擒王,這一路上我們雖然一直都在嚴格約束士卒,嚴厲禁止燒殺劫掠,但效果並不是很好,自認為是秦人的南陽軍民對我們還是十分抵觸,至於原因嘛,我覺得應該和我們布施的仁政還沒有被足夠多的南陽人知道有關,我們如果先拿下宛城,利用宛城是南陽郡治的中樞優勢,向南陽各地宣傳我們的仁政,我覺得情況一定會有改觀,你們認為如何?”


    項康把話說到這步,少帥軍眾將當然都是紛紛點頭,此前叫喊著要當攻城先鋒的丁疾還說道:“右將軍,既然你和亞叔都認為應該繞過陽城先打宛城,那我們就去先打宛城吧,反正南陽的暴秦軍隊都已經退守到了宛城,先拿下宛城殲滅暴秦軍隊的主力,我們再打其他城池也可以輕鬆許多,起碼不用擔心背後會有暴秦軍隊威脅。”


    項康滿意點頭,當即命令還沒有立營的少帥軍繼續前進,繞過陽城直接南下,同時再次重申軍紀,嚴格禁止少帥軍將士劫掠民財,侵害百姓。結果也還別說,看到少帥軍繞城而過,連碰都沒有碰城外的普通民房,陽城軍民除了長鬆了一口氣外,也對少帥軍的嚴明軍紀嘖嘖稱奇,對少帥軍不再隻是充滿恐懼和仇恨。


    南下途中,戚鰓派來的使者戚奉也和少帥軍取得了聯係,看在同為反秦義師的份上,項康也放下身份,親自接見了戚鰓的同族兄弟戚奉,不過當戚奉代表戚鰓厚著臉皮提出想和少帥軍聯手攻打南陽城池時,項康卻斷然拒絕了戚鰓的請求,直接說道:“本將軍率軍前來南陽,是為了解救被暴秦荼毒的萬千南陽黎庶,不是為了打家劫舍洗劫城池,貴軍如果願意加入我們楚國軍隊,接受我們的收編,我們高舉雙手歡迎,本將軍也可以保證絕對不虧待戚都尉,但是聯手攻城就免了,本將軍不是那種與別人分贓的流寇。”


    “右將軍果然大仁大義,但兄長他希望與右將軍你們聯手攻城,也不是想荼毒南陽的父老鄉親,真心是想幫右將軍你誅滅暴秦,重興楚國。”


    戚奉頗會說話,先是順著項康的意思花言巧語,又振振有詞的說道:“右將軍你兵強馬壯,或許是用不著小使兄長的軍隊幫忙攻城,但自古得道者多助,我們戚家是南陽大戶,在南陽樹大根深,人脈深厚,又熟悉南陽的風俗民情,地理道路,倘若右將軍能夠答應與我們聯手,我們的軍隊一定能夠為你幫上大忙,右將軍你遠道而來,難道就不希望有一支南陽的本地義師為你充當向導,幫你勸說南陽各地軍民主動投降?”


    倘若能夠得到戚鰓這樣的本地大戶支持,少帥軍再想收買南陽民心當然可以輕鬆許多,但項康早就已經吃夠了和別人聯手的虧,更不願意看到自己軍中再次出現令出兩門的情況,所以項康還是斷然拒絕了戚奉的勸說,再次強調隻願收編戚鰓所部,而不願與戚鰓的軍隊聯手,戚奉再三勸說無用,也隻好灰溜溜的返迴酈縣向戚鰓複命。


    數日後,攜帶著大量糧草軍需的少帥軍順利開抵至南陽城下,結果讓項康皺眉的是,南陽郡守呂齮汲取之前的野戰教訓,竟然主動放棄白河渡口,把軍隊全部撤迴了城中駐紮,並沒有在城外建立任何營地,把所有的力量都用來守衛城池。同時少帥軍細作也送來報告,說是宛城城裏的秦軍數量至少在一萬六千以上,兵力相當雄厚,用來守城絕對是綽綽有餘。


    再怎麽皺眉也沒用,攻城難度雖然極大,項康還是讓少帥軍在當天就渡過了白河,把營地安排在宛城北門外八裏處的白河岸邊,期間又領著周叔和陳平等重要文武,在一隊騎兵的保護下親自來到南陽城下,實地勘察南陽城防,尋思破城之策。


    實地勘探的結果讓項康更加皺眉,做為南陽郡治,宛城的城牆要比普通縣城更高更厚自然不說,護城河還引入了白河的活水,極是難以通過,另外秦軍還在護城河與城牆之間搶修了一道羊馬牆,可以掩護士卒出城直射放箭,讓少帥軍將士就是想填平護城河打開進兵道路都必須得付出慘重代價。所以項康也很快得出結論,說道:“想靠強攻南下宛城肯定很難,隻能是想辦法智取,最起碼也得先把暴秦軍隊誘出城來,在城外把他們重創,然後我們才有強攻得手的希望。”


    周叔和陳平一起點頭,也和項康一起絞盡腦汁的盤算起了如何用卑鄙手段投機取巧拿下宛城,結果這個時候,以賓客身份寄居在少帥軍營中的韓國司徒張良,也帶著兩個隨從來到了南陽城下勘探敵情,看到項康也在城外後,張良還主動過來行禮問安,項康揮手止住,笑道:“叔父不必多禮,你不是我的部屬,又和我三叔是生死之交,用不著鬧那麽多虛禮。”


    “右將軍果然還是一點沒變,還是就不喜歡繁文縟節。”張良溫和一笑,問道:“右將軍親臨城下,不知可發現什麽城防破綻?”


    “如果有那麽容易發現城防破綻就好了。”項康笑笑,又反問道:“叔父,關於我軍攻打宛城,不知道你可有什麽高見?”


    “右將軍用兵如神,智謀超群,外臣那敢在你麵前班門弄斧?”張良謙虛了一句,然後才說道:“不過對於這一場仗,外臣倒是有一點不成熟的愚見,就是不知道右將軍可願聽一聽。”


    “請叔父指點,小侄洗耳恭聽。”知道張良有多厲害的項康忙說道。


    “宛城這一戰,外臣認為應該是攻城為下,攻心為上。”終於在項康麵前獲得表現機會的張良再不客氣,說道:“暴秦軍隊全部撤迴城內守城,右將軍你如果一味的武力強攻,破城肯定十分困難,即便勉強得手,右將軍你的軍隊也肯定傷亡不會小到那裏。但暴秦軍隊既然不敢在城外立營,這點又說明暴秦軍隊已經怕了右將軍你麾下的虎狼雄師,膽氣盡喪,不敢再奢望能夠打敗右將軍你的軍隊,隻敢夢想閉城自保,右將軍你倘若針對這點下手,攻敵心膽,或許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奇效。”


    “攻心為上當然是妙策,但我們具體該如何做?”項康問道。


    “右將軍何不嚐試遣使招降?”張良提議道:“能夠拍板決定讓暴秦軍隊放棄城外要害,全部退入城裏守城的,肯定是南陽郡守呂齮,他之所以做出這個決定,也說明他已經徹底怕了右將軍你的軍隊,既然如此,右將軍你何不嚐試直接招降呂齮,對他曉以利害,勸說他主動開城投降,倘若此舉成功,右將軍你豈不是可以兵不血刃的拿下宛城?”


    “直接招降呂齮?那有那麽容易?”項康苦笑說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好象自我和張楚王先後起兵以來,還沒有一個暴秦郡守主動選擇投降。還記得在陽翟不,穎川郡守高經都已經窮途末路到了那個地步了,都還沒有半點動搖,更何況呂齮現在還有足夠的兵力可以守城。”


    “自右將軍你和張楚王先後起兵以來,的確是沒有一個暴秦郡守主動投降,但呂齮未必就沒能打破慣例,成為第一個主動投降的暴秦郡守。”


    張良頗是自信的迴答,又說道:“犨縣之戰,呂齮麾下的暴秦軍隊不但遭到慘敗,還幾乎丟光了暴秦朝廷派給他的關中援軍,再加上右將軍你的大軍直接殺入南陽腹地,威脅到武關安全,這些情況倘若被暴秦朝廷知曉,暴秦朝廷絕對不會善罷甘休,即便不把呂齮下獄問罪,也肯定會下文嗬斥,命令呂齮戴罪立功,絕對不能給右將軍你的大軍威脅到關中腹地的機會。”


    “但是現在的情況是,呂齮別說是阻撓右將軍你進兵關中了,就是自保都難,絕無任何可能立功贖罪,遲早會被暴秦朝廷追究責任,輕則丟官罷職,重則殺頭抄家,甚至車裂處死,右將軍你派去的使者倘若對呂齮說明了這個道理,又許以高官厚祿,乃至封地爵位,呂齮未必就沒有可能做出明智選擇。”


    項康盤算,發現張良的提議確實可以試上一試,即便不能成功,了不起就是損失一個使者,而且這個時代還很少出現斬殺使者的情況,招降失敗後自己可能連使者都不會有什麽損失,所以項康也很快就拿定了主意,說道:“那就試一試吧,我迴去就安排一個使者,進城去勸說呂齮主動開城投降。”


    抱著姑且一試的態度,迴到了還在建立中的少帥軍營地後,項康還真的著手安排使者進城招降,結果在秦末曆史上最為擅長招降的酈食其當然馬上就站了出來,自告奮勇要去替項康進城招降呂齮。可惜項康卻舍不得拿酈食其這樣的人才冒險,斷然搖頭拒絕,說道:“酈老先生勇氣可嘉,但進城招降畢竟太過危險,呂齮又還有一戰之力,萬一狗急跳牆對你下了毒手,我就要痛失一隻臂助了。”


    “老夫不怕。”酈食其依然堅持,說道:“老夫情願冒險,用我這三寸不爛之舌去替右將軍你勸說呂齮開城投降。”


    不喜歡弄險的項康還是拒絕,爭執間,項康還突然想起了上次在陽翟建立奇功的叔孫通,忙不顧酈食其的堅持,派人去把叔孫通叫到麵前,命令他擔任自己的使者,攜帶書信進城勸說呂齮率軍投降。


    與一身是膽的酈老頭截然不同,出了名愛護自己小命的叔孫通聽完了項康的安排,當然是額頭上冷汗直流,戰戰兢兢半天不敢吭聲,項康卻是不由分說,硬是讓人把招降書信和送給呂齮的禮物塞過了叔孫通,逼著他立即進城去和呂齮聯係,還滿麵笑容的說道:“叔孫先生,我軍能不能兵不血刃的拿下宛城,就全看你的高超口才了。如果實在不能勸得呂齮投降也沒關係,能夠象上次一樣,幫我騙得暴秦軍隊出城交戰,我也照樣給你記大功一件。”


    “右將軍,那有那麽容易?上次隻是巧合,下官那能每一次都有這麽好的運氣?”


    叔孫通差點沒有哭出聲音,可是吃人嘴軟,拿了項康的俸祿錢糧,又沒有膽量棄職逃命,叔孫先生也隻好在少帥軍將士的‘護送’下,乘坐一輛馬車來到宛城城下叫門,第二次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為項康擔任招降使者。


    其實叔孫先生完全可以不必這麽提心吊膽,因為南陽郡守呂齮不但不象穎川郡守高經那麽頑固不化,對背叛大秦的叔孫先生恨之入骨,還在少帥軍抵達宛城的頭一天,收到了趙高從鹹陽發來的急件,逼著他無論如何要把少帥軍殲滅在南陽境內,還揚言說如果呂齮做不到這點,就要連同犨縣的大敗一起算帳,把呂齮殺頭問斬!——大家都知道,呂齮是絕對沒有任何希望完成這個荒誕任務的。


    也正因為有這樣的客觀條件存在,叔孫先生全身顫抖進到城裏後,就再沒有象上次一樣被立即拿下,還被秦軍士卒頗為客氣的請進了南陽郡守府,以客人的身份見到了呂齮,還有呂齮的絕對心腹陳恢。再接著,叔孫先生逐漸壯起膽子,先是瘋狂拍了一通呂齮的馬屁,又按照項康的指點,用十分漂亮的詞語對呂齮曉以了利害後,呂齮不但沒有勃然大怒,相反還流露出了一點猶豫的神色。


    自古擅長拍馬屁的人基本上都擅長察言觀色,叔孫先生更是其中的頂尖好手,發現呂齮居然有些動搖,叔孫先生心中難免大奇,暗道:“難道真的有門?如果真能勸得他開城投降,老夫不但可以立下大功,還肯定可以馬上名滿天下啊!”


    心中燃起希望,叔孫先生趕緊又說道:“呂郡尊,恕小使冒昧直言,眼下你除了開城投降以外,真的已經是沒有其他的選擇了,我們楚國大軍的兵鋒何等銳利,你已經是親眼所見,宛城再是如何的堅固,也絕無任何希望能夠擋得住我們右將軍的大軍攻城。退一萬步說,就算呂郡尊你僥幸守住了宛城,暴秦朝廷和暴君胡亥也絕對不會輕饒了你。”


    說到這,叔孫先生頓了一頓,又說道:“小使絕對不是危言聳聽,小使曾經在暴秦朝廷擔任侍詔博士,胡亥何等殘暴,小使是親眼所見,他的十六名兄弟,有十二人被他在鹹陽街頭斬首,三人被他逼著自刎,剩下的一個皇子贏高,被他逼著主動請求為先皇殉葬,這才勉強死得體麵,還有他的十位姐妹,對他皇位毫無威脅的大秦公主,也被他在杜縣衣衫不整的車裂處死,他對兄弟姐妹都如此狠毒無情,又怎麽可能寬恕你在犨縣慘敗、讓我們楚國大軍殺進南陽腹地的過失?”


    “還有,李由李郡尊也是例子。”叔孫先生又說道:“他在滎陽困守孤城,獨自抵擋張楚十數萬大軍,何等勞苦功高?可是他立下了大功之後,暴秦朝廷不但沒有給他絲毫的獎勵,相反還派王明和陳宗正到三川郡追查他的過失,李郡尊的父親丞相李斯和他的兄弟姐妹,也被胡亥下令在鹹陽腰斬,殷鑒不遠,呂郡尊難道你還想重蹈覆轍?”


    認真起來的叔孫先生也的確很有本事,這些話字字句句都打中了呂齮的心頭要害,想到為胡亥的心狠手辣,還有為大秦朝廷立下大功的李由都是全家腰斬的悲慘下場,本就已經有些動搖的呂齮難免更是猶豫,忍不住開始盤算向項康投降的選擇。叔孫先生看出呂齮的心思,心中難免更是大喜,忙又說道:“呂郡尊,不必再猶豫了,現在不管宛城能不能守住,你都已經是死路一條,隻有……。”


    “呂郡尊,末將馬大廩求見!”


    突然傳來的大喝聲音打斷了叔孫先生的如簧之舌,再接著,沒等呂齮同意接見,身材高大的馬大廩就大步走上了南陽郡守府的大堂,還一上堂就極不客氣的指著叔孫先生問道:“呂郡尊,末將聽說項康賊軍派來了使者,是不是這個老匹夫?”


    “壞菜,來了一個頑固不化的蠢貨,招降的希望不大了,老夫還說不定會有危險了。”叔孫先生心中叫苦,已經消失了的汗水,還再一次的立即布滿了叔孫先生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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