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兇玄火大陣!”


    麵對獨孤劍聖的天劍,不能動彈的秦長風必須以強招相擋,但他卻沒有再凝聚雷劫真龍,而是通過巫神古印,祭出了手中所有法陣中最強的八兇玄火大陣。


    當然依舊隻是閹割版的,隻見他雙手衣袖鼓鼓,抬手間八麵火紅木牌突然飛出。


    在頭頂飛舞盤旋,形成一道圓環。


    每一塊木牌原本都隻有巴掌大小,但隨著秦長風注入可以開啟一切陣法的上古巫神之力,木牌上的紋路立刻點亮,在虛空中投射出八麵巨大光幕,其上浮現各種紋路圖形,一眼望去,竟如遠古之物一般,透露著一絲蒼涼。


    且這八麵光幕之上,烙印的都是一尊尊形態各異的生靈,有的頭頂沒有頭發,卻有如羊角一般微微彎曲的犄角,麵孔眉目與人差不多,隻是在那一雙陰森森空洞的眼孔之下,口中分明是尖利的獠牙,甚至可以看到正在滴下的鮮血,更增添了幾分兇惡與猙獰。


    有的與人大大不同,如虎豹一樣強健的軀幹上赫然有著四隻手臂,一手握刀、一手握盾;剩下的兩隻手,一隻緊緊抓住了一個痛苦扭曲的人體,那人仿佛正對天嘶喊;而另一隻手輕輕托舉著一物,兀自鮮血淋漓,竟是人的心髒……


    這些都是上古的邪神!


    八兇玄火大陣,本就是以八大兇神之像打開那處於未知虛空的火焰秘境通道,從而召喚玄火魔獸降臨,這便是此陣的真意。


    秦長風心知以他現在的功力,僅以這縮減版玄火陣召喚出來的火焰魔獸,是絕對無法與天劍抗衡的,所以緊接著,他便取出玄火鑒,將巫神之力輸入其中,激活這件原本就是為八兇玄火大陣而生的寶器。


    隨著玄火鑒正麵紅色的熾光照耀,木牌與光幕上同時燃燒起了火焰,血火色的光芒漸漸連成一片,形成了一個圓環形狀,環繞著中心一個赤紅的光點。


    忽地,那個光點陡然爆開,綻放出耀眼光芒,整個光幕火環中間就全部被鋪天蓋地的火焰充斥,照亮夜空,方圓數十裏內,皆可以看到一個太陽驟然升空。


    熊熊烈焰之中,竟似乎傳來了一聲如龍吟一般的聲音,遠遠迴蕩了出去。


    隨著這聲龍吟,整個山頂的夜空竟也未知顫抖起來,那龍吟之聲從低到高,從黑暗深處迴蕩傳來的迴音竟也不曾有減弱的趨勢,反而越拔越高,幾成尖利嘯聲,到了最後,已是山唿海嘯一般震耳欲聾。


    山下之人無不駭然變色,縱然是這十年來作為侍女與秦長風日夜相處的神樂千鶴,也不知真正的八兇玄火大陣威力竟然如此兇悍。


    簡直就像地獄中的滅世兇獸即將突破束縛降臨!


    至於另外八個侍女,則全部露出了崇拜之色……


    說來話長,但一切其實都發生在轉瞬之間。


    天劍的斬落從來就沒有停止,當劍尖撕裂的虛空觸及到火焰時,一記怒吼從火焰最耀眼處迸發而出,那火焰劇烈顫抖變化,向著天上地下席卷,整個山頂的土地盡數為之焦烈,一切草木皆瞬間化為灰燼,唯有秦長風和獨孤劍聖以玄力護住了自身。


    “吼!”


    震天一聲怒吼,刹那間天地仿佛一起晃動,熾熱的光焰如妖魔狂舞不休,瘋狂擺動,旋即一股兇戾之極的戾氣,憑空降臨至這方虛空,火焰深處……


    兇惡的巨獸披著一身烈火,咆哮著睥睨世間,現身出身來。


    八荒火龍!


    此前十年殺戮南疆之時,秦長風也曾以木牌開啟過簡易版的八兇玄火大陣,但召喚出來的都是蜥蜴狀的赤焰魔獸,至於這滅世火龍,卻從未出現過。


    而眼下,在玄火鑒的幫助下,他卻成功將這恐怖的生物召喚出來。


    隻不過與誅仙世界最後一戰中,獸神以玲瓏親自所布陣圖召喚出來的那條八荒火龍相比,眼下的這條無論在身形和氣勢上都要低一個檔次。


    給人的感覺,就像一個成年壯漢與一個十七八歲少年之間的區別。


    雖然可能隻是一條少年火龍,但相比於人類,其身體依舊是一個龐然大物,八兇玄火法陣巨大的光環之中不斷出現,先是巨大的頭顱,然後是肩膀、前腳,慢慢的,蜿長的身子與後肢也緩緩現身,隨著它的到來,山頂附近的虛空溫度也是狂升不止,甚至山下眾人都有熱浪逼人,毛發要被燒焦的感覺。


    它似乎第一次出現在這樣的世界,巨大兇眼中,明顯顯露一絲好奇,但緊接著,感受到來自頭頂天劍的巨大威脅之後,它怵然昂首,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大嘶吼之聲!


    熾熱的火焰,瞬間如爆裂開來一般,從赤色的光芒幾乎轉為純白,無數的火芒升空,形成熊熊燃燒的火球,不停的急速旋轉,朝著天劍轟擊,直至最後,它張牙舞爪,自己一衝而上,猛撲了上去……


    這是劍與火龍的極致爭鋒,劍氣在潰散,火焰也在崩裂,無窮無盡的劍芒與烈焰,似烈日被崩碎後落入人間,山丘附近的大地是真的在搖動,仿佛末日降臨!


    觀戰者數十人,無不驚惶顫栗。


    高空中的餘波尚未平息,秦長風那平靜卻毫不謙虛的聲音便似清風流雲般響起:“獨孤劍聖,敢問可還算得上驚豔?”


    話音剛落,火龍怒吼暴衝徹底撕碎天劍,雖然自身也是鱗片飛濺,傷口縱橫交錯,鮮血淋漓,但依舊昂然俯視,目中兇光更甚,似要將山頂二人當做發泄怒火的目標。


    秦長風冷哼一聲,收起玄火鑒後拂手一揮,八麵木牌全部徹底燒為灰燼,八兇玄火大陣隨之崩潰,這條暴躁仿佛要反噬的火龍便在不甘咆哮中被一道虛空漩渦拉迴到自己原本的世界,從這個世界消失無蹤,隻有天空中殘餘的火焰告訴所有人,它曾經來過……


    獨孤劍聖劍指收起,負手而立,沉吟許久,歎道:“這種法陣之道既不是南疆巫術,也非女媧一脈的天生神通,想必隻能是你自己領悟的……想不到除了當年的他之外,世間竟還有此等人物,人中之龍……天神血脈果然不同凡響。”


    秦長風一聽就知道劍聖口中那個“當年的他”是誰,幽然道:“不知我若以剛才的法陣換蜀山劍派的三十六天罡劍陣,如何?”


    獨孤劍聖搖頭一笑,“不換。”


    沒有說夠不夠資格,而是直接說不換,其意思無比明了,那就是蜀山道法絕不傳外人,即便是陣法也一樣。


    而且兩個字說罷,竟然就直接轉身,準備離開。


    對他而言,剛才的交手便是一場賭局。


    自己既然不能在三招之內鎮服秦長風,那就是敗了,是天意在暗示他,沒資格再繼續強行把這兄妹倆帶走。


    拿得起,放得下,上善若水,包容萬物,與萬物無爭,這便是他的道。


    隻是……即便是他也終究隻是觸摸到了所謂道的門檻,而不是真正化道,因為他心中依然有執念!


    所以還沒有達到自身目的的秦長風,在他要離開的瞬間,突然念出了一個名字:薑明!


    這兩個字對秦長風來說,隻是一個可以利用的名字,但對獨孤劍聖來說,卻是一個壓在心底的禁忌。


    薑明此人,本是一個孤兒,劍聖的太師父意外發現被遺棄的他後將其養大,教他武功,仿如是自身畢生最滿意的傑作。那是還是小師弟的劍聖也崇拜他,一直視他為目標,希望有一天能和他較量一番。


    隻不過,薑明骨子裏有一種桀驁不馴的天性,乃是修道之人的大忌,他太師父卻自信能教化他,把他看作下任掌門的不二人選。


    直到有一天,薑明下山解救村民瘟疫,遇到女苑,一見鍾情,破了色戒,偷偷將之帶到蜀山之後,薑明才在一場意外中發現女苑是狐妖。於此東窗事發,他義父,也是當時的蜀山掌門薑絕之大發雷霆,讓薑明殺掉女苑。


    薑明拔劍相向,卻不是為了殺她,而是向師傅質問,何為道?師傅讓他認錯,奈何薑明的愛已深,無法迴頭。當師傅執意要殺女苑時,一邊有養育之恩,一邊是摯愛,他隻能帶著女苑逃離,最終雙雙進入鎖妖塔。


    卻仍不被放過,數十名蜀山最精英的弟子追入其中,薑明的鬼魂化為妖魔,在鎖妖塔裏將所有追進去的精英弟子殺絕,薑明的師父薑絕之亦因此自盡而亡,從此蜀山進入了數十年前所未有的虛弱期,以至於不得不封山避世。


    但薑明的鬼魂卻依舊被困在鎖妖塔中,日夜經受煎熬。


    而薑明與女苑,及鎖妖塔內發生的所有事,成為蜀山禁忌,各弟子永遠不得提起,所有有關薑明的記錄,他的一切的一切,全部都給燒毀。


    薑明這個名字,這個人,仿佛在蜀山從來沒有出現過。


    至今百多年過去,當年知情的弟子除了年齡最小的劍聖之外,相繼離世,這段蜀山最黑暗的曆史,到如今幾乎已經無人知曉。


    獨孤劍聖從未想到過,禁忌的名字,竟然會從秦長風這個外人口中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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