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濱鎮,碼頭區,下午二點左右。


    冬日的陽光總是那麽有氣無力,海風從東南方向吹來,帶來了些許寒意。


    一家小茶館裏,老邁卻精神矍鑠的夏老頭正在滔滔不絕地訴說著年輕的往事。


    而坐在他麵前的,隻有一個看上去很年輕的外來人。


    “聽說那新上任的執政官要重啟碼頭,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過動作都做出來了,請了這麽多人,如果是故弄玄虛,他好像也占不了什麽便宜。”


    遠遠望著碼頭區上的人頭攢動,夏老頭露出了感慨迴憶之色:


    “這一幕,我已經很多年沒有看到過啦。”


    那年輕人好奇道:“您老總是說當年的情況,倒是給我說說,當年到底是一個怎樣的情況?”


    夏老頭也不著急,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暖暖手。


    他笑了笑:“既然小哥你點了我這店裏最貴的貓葉紫茶,想聽故事還不容易?”


    “我老夏今年都快九十歲了,別的東西沒有,肚子裏的故事可是多了去了。”


    “您且別急,待我慢慢說給您聽。”


    “那是得從六十多年前,太安、華清、蓮花三大城市同時爭奪海濱鎮說起了。”


    故事很長。


    下午也很長。


    當然,韓樂很有耐心,他一直坐在那裏,默默地聽著夏老頭口中的那樁舊事。


    如果不是這樁舊事,他也不會來海濱鎮。


    ……


    六十多年前的海濱鎮和現在可不一樣,那可能是海濱鎮曆史上最風光的時候。


    那時候,雲州聯邦形成不久,各大主城都想發展自己的版圖和勢力。


    龍城,自然也不例外。


    自古以來,海上貿易便是最重要的商機。在暗中學習和揣摩康城和鹿城之間的商業模式之後,龍城毅然決定,要在東海岸設立一個港口城市,並向東北,開辟一條全新的航線。


    那條航線被命名為東方之光。


    一旦東方之光開辟成功,那麽龍城將直接和康城、鹿城兩大主城形成雙邊海上貿易機製。


    三大主城隱隱有聯盟稱霸海上的意思,同時也能取長補短。


    從理論上來看,這是一個互贏的局麵。


    所有人都讚成這個項目的啟動。


    最終,龍城的使者在海岸線上考察了很久,敲定了一座非常簡陋的小村鎮。


    那就是當時的海濱鎮。


    原因也很簡單,海濱鎮的地理優勢最為優渥,最適合搭建港口城市,成為龍城和其他城市之間的海上交通樞紐。


    如果海濱鎮建設成功,那麽接下來,龍城將計劃建設一條快速鐵路,全程擁有粒子屏障保護,那條鐵路將橫穿太安,直抵海濱鎮。


    至少在龍城、康城和鹿城這三座主城之間,人類文明將變得聯絡更加緊密了起來。


    這個藍圖看起來非常美好。


    為此,太安市、華清市以及蓮花市都不留餘力地爭奪海濱鎮的歸屬權。


    畢竟在此之前,海濱鎮隻是名義上屬於太安,然而地理上卻距離華清和蓮花都很近。


    龍城欽定的項目啟動之後,有大量的人從太安、華清以及蓮花三個城市湧入當時還很小的海濱鎮。


    一場熱火朝天的建設活動展開了。


    短短半年時間,憑借三座城市的高科技以及人力水平,在龍城使者的指導下,海濱鎮的格局已然形成。


    在龍城的概念裏,海濱鎮將成為一個至少二級以上的城市,隸屬於龍城的專屬港口。


    這座城市,大概能容納幾十萬人,製造業和種植業可以欠缺一點,但是漁業和商業一定要發達。


    事實上,當年的情況也很龍城估計的差不多。


    海濱鎮鼎盛之時,人口超過了五十萬,其中四分之三都是外來人口。


    太安、華清、蓮花三座城市的人瘋狂地爭奪著海濱鎮的控製權,但在龍城的壓製下,他們表現的還比較克製。


    “那大概是海濱鎮最美好的日子吧。”


    一杯茶喝完,夏老頭的臉色紅潤了些,露出些許苦笑:“不瞞你說,那時候海濱鎮的房價一路飆漲,我年輕的時候好賭,輸了不少錢,就把祖宅當了出去,居然還能餘不少錢。我拿著這些錢再賭,最後隻剩下一點點餘財。隻是沒想到,沒過多久,那點餘財不僅買迴了祖宅,還能盤下一座小茶館,你說奇妙不奇妙?”


    韓樂輕聲問道:“那當年,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呢?”


    “是龍城突然決定不做這個項目了嗎?”


    夏老頭的眼神變得迷離起來。


    “當年的禍事啊,不在陸地,而是來自海上啊。”


    ……


    夏老頭說的海上,自然不是指海盜。


    海上行船,最懼怕的自然是海獸。


    尤其是在這個荒獸橫行的年代,陸地上的荒獸就已經夠恐怖了,而海洋之中,更是有不知道多少深不可測的荒獸在等待著人們。


    比如鹿城和康城之間的那條航線上,曾經就有多達十六頭海獸盤踞。


    這些海獸的實力非常恐怖,關鍵是,海洋是他們天然的主場,人類天然占據劣勢。


    當初鹿城和康城可是高手盡出,足足花費了三年多的時間,才將那十六頭海獸斬殺殆盡的,饒恕如此,他們自己也是元氣大傷。


    而當時的東海區域,海盜並不多,多的是海獸。


    為了鏟除這些海獸,龍城也下了血本。


    當時整個雲州唿聲最高的武道第一人,天人武神何慶芝親自出手,攜另外兩名天人武神,以及兩名傳奇樂師,為新航線保駕護航!


    龍城這邊準備的其實已經非常充分了。


    根據康城和鹿城的經驗,任何現代化的船舶在東海區域幾乎是百分百招致海獸,所以他們建造的第一艘大型貨船是仿照上古時代某個文明的三桅帆船。


    一係列的護航艦隊也是如此。


    夏老頭永遠忘不了那艘名為“新遠號”的貨船下水之時,整個海濱鎮的歡唿聲。


    少女們站在碼頭上,為他們歡唿送行。


    他站在甲板上,挺起胸膛,前所未有地風光。


    哪怕他知道,那些歡唿聲多半是給何慶芝的,但他不在乎。


    作為新遠號上的水手,他也可以分享那一絲榮耀。


    新遠號和他的護衛艦們載著沉沉的貨物,駛離了海濱鎮港口,一路向著康城的方向行去。


    這條航線,何慶芝之前已經走過三遍,殺了七頭實力驚人的海獸。


    大部分人都覺得,事情已經萬無一失了。


    第一天,的確一帆風順。


    第二天,他們也成功地繞過了埋骨海灣,那個暗礁叢生之地。


    第三天,出事了。


    ……


    “出什麽事了?”


    韓樂好奇道。


    夏老頭的眼神裏閃過濃濃的恐懼色:“那一天,我站在甲板上,親眼見證了災難的誕生。”


    “海麵異常的平靜,連風都沒有,船前進的極慢。”


    “到了黃昏的時候,所有人心裏都感覺到一陣心悸。”


    “我們眼看著一座巨大的青銅門從海底徐徐浮起,然後打開……”


    “一頭頭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海獸從裏麵接二連三的衝了出來!他們的目標,就是我們的船隊!”


    “有一股冥冥中的力量,要摧毀我們!”


    夏老頭喃喃道。


    那突如其來的青銅門,以及大量的海獸,讓新遠號措手不及。


    三名天人武神,兩名傳奇樂師,齊齊出手,斬殺海獸無數。


    那一戰,從黃昏打到了黎明。


    打到新遠號所有的護衛艦全部沉沒。


    最後,新遠號自身也被一頭海獸自殺性的襲擊弄沉了,當時的雲州第一天人武神何慶芝衝上天際,施展出畢生最強一劍。


    那一劍,斬斷了青銅門,也在東海海域上,斬出一條深不可見的深淵來!


    那條深淵,從此將東海分為上下東海兩塊區域,誰也別想越過那條沒有海水卻深不見底的【斷絕深淵】!


    人們傳說,新遠號雖然沉默了,但是劍神何慶芝最終還是迴到了龍城。


    他將海上的秘密匯報完畢之後,便退隱了,沒過多久,便傳來何慶芝舊疾複發,遺憾仙逝的消息。


    而其餘的那兩位天人武神和傳奇樂師,自然也是跟隨著新遠號一同埋葬在了海洋裏。


    新航線的開辟失敗了,龍城付出了前所未有的慘重代價。


    何慶芝的劍留在了斷絕深淵裏。


    新遠號價值過億的貨物永遠埋藏在了海底。


    那神秘出現的青銅門,那些詭異的海獸,至今是龍城和海濱鎮的噩夢。


    那場禍事發生之後,龍城立刻停止了這個項目。


    曾經一度炙手可熱的海濱鎮,忽然變得人去城空,變成了一座被廢棄的城市。


    人們都說,這座城鎮有詛咒,當初龍城就不應該選擇這座城鎮的。


    而下東海區域,經常傳來海獸的咆哮聲。


    上東海區域,則開始出現越來越多的海盜。


    時過境遷。


    海濱鎮再一次迎來了熱火朝天的建設。


    隻不過這一次,他們得到的支持有限的可憐。


    “也不知道那新上任的執政官該如何應對接下來的困難吶。”


    夏老頭感慨說。


    在兩人的視野裏,不遠處的海平線上出現一絲黑影。


    韓樂眼尖,他看到了一杆黑旗。


    “是海盜。”


    韓樂站了起來。


    夏老頭眯眼:“小兄弟眼睛倒是挺尖。”


    “多謝誇獎。”


    韓樂笑了笑:“茶不錯,故事也不錯。”


    “小怡,調幾個人過來,請這位夏老伯去新落成的大牢裏喝茶。”


    小怡就是鯊魚公司給他配的小秘書,非常乖巧,聽了韓樂的話,立馬去喊人。


    很快的,一隊臨時治安隊人馬衝了進來,拿住夏老頭。


    夏老頭又驚又怒:“小兄弟你在開什麽玩笑?”


    “你、你就是那個新上任的執政官?我老夏生平沒做過虧心事,和那三大幫派也沒有關係,你為何要為難我!?”


    韓樂目不轉睛地盯著那杆黑旗,他看見碼頭上一陣騷亂,很多人甚至都開始膽怯地後退。


    “哦?為什麽要為難你嗎?其實我都懶得跟你解釋,不過,你的故事講到現在,一直都沒有說,既然當初新遠號沉了,連劍神何慶芝都是勉強脫身,你一個普通水手,是怎麽活下來的呢?”


    韓樂問。


    夏老頭深吸一口氣:“當時我抱著一塊木板,隨海漂流,十幾天之後,才被一艘路過的漁船救起!”


    “這個事情,你可以向街坊鄰居求證,我老夏就是因為這件事情,再不出海的!”


    韓樂笑了:“你確定是漁船嗎?”


    夏老頭臉色一滯。


    “怕是海盜船吧。”


    韓樂不客氣地說:“你家後院養的那幾隻信天翁,就是你和海盜頭子通信的工具吧?”


    “你當然和三大幫派沒有關係,因為他們知道你身份,不敢惹你啊!”


    韓樂笑眯眯地說:“甚至,我還知道你的名字,夏冬。”


    夏老頭瞳孔一縮,然而來不及爭辯什麽,他終究還是被人押走了。


    韓樂大步流星地走向碼頭區。


    夏冬隻不過是意外的收獲,他或許不知道,當年他以為死掉的那個人不僅活了下來,而且還留下了很多記載。


    畢竟當初和他一起抱著木板被海盜救了的人裏,還有一個天才科學家。


    他的名字叫做張天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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