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洛堯帶來的五百梟兵果然在近身肉搏上更勝一籌,即使離得這麽遠,她都能看出他們英勇拚殺的身姿,對岸的人雖然也都做好拚殺的準備,但顯然還是被他們這股氣勢給震住了。


    可對岸人數畢竟更多,許多處在兩邊的射手還在源源不斷地朝著牯橋上射火箭,不少士兵身上都著了火,原地打滾,這讓席參的隊伍前進緩慢,無法盡快支援安容。


    王洛堯幹脆不要任何護擋,隻身立於橋頭,對準火箭射來的方向一支又一支地飛射出去,他箭無虛發,每出一支箭,半空中飛來的火箭就少上幾根,待他幾十支箭矢下去,橋上的壓力驟減。


    這一幕看在蘇蘇眼裏,甭說她有多焦急,也顧不得自己安危了,貓著腰朝著橋頭附近轉移過去,要不是被他父親一把拖到石牆後頭,說不定她就要跑到王洛堯跟前去了。


    “蘇兒,你瞎跑什麽!”蘇齊徽肅著臉將她拉住,摁著她的肩頭讓她蹲倒。


    “爹,你沒瞧見他嗎?”蘇蘇指著還在搭弓射箭的王洛堯,“他不要命了?”


    “你別出聲!他心裏有數!對麵射來的都是帶火的箭,好防好躲!反是他射出的箭不容易躲!”蘇齊徽應道。


    就在這時,陷在橋中央前進不得的席參終於得喘一口氣,趁機率領士兵衝上對岸,攜同安容的隊伍一道與對方撕殺起來。


    見此,蘇蘇稍稍喘了一口氣,拉了拉她父親的袖口:“爹,這下好了,士兵們已經衝上對岸了,你去把他叫迴來吧!”


    蘇齊徽點點頭,卻是扭頭先對她叮囑:“你在這裏不許亂走動!”


    “嗯,我知道了,爹,你快去吧!”蘇蘇幹脆用起推來,“注意頭上,這會兒箭雖少了,但還得小心!”


    蘇齊徽覷她一眼,便貓著腰繞過石牆,朝王洛堯所在一邊防一邊走去。


    蘇蘇眼瞅他們二人相距越來越近,不由微鬆一口氣,再朝對岸望去,查看一下戰況。


    有了席參大部隊的支援,安容先前的隊伍登時勢氣高漲,很快這邊的士兵就分散開來,戰線也拉開,對岸的人漸現敗勢。


    這終究隻是一場小型戰爭,看來速戰速決也不無可能。


    蘇蘇散開視野,將對岸的戰線從南至北過了一遍,發現不論是火箭的火力還是士兵的人數都在銳減,潰敗不過是時間的問題了。


    長吐一口氣,她沿著對岸高矗的石崖,往上麵看去,夜空中還是繁星點點呢!


    蘇蘇不禁搖搖頭,進而一雙眼睛順著剛才的路線往下,欲繼續觀戰,然卻在半途中嗖然瞪住:那是,那是什麽人?那個黑影,他想要做什麽?


    腦中意念隻這麽一閃,她當即醒悟過來,僅憑那個身形,還有那站姿,她一下子就憶起幾年前在海上的那次際遇,當時錢乙就是命喪於這個箭手,她至今仍記得他那會兒的裝束,盡管此時裝束不一樣,發型也不一樣,但人的身姿是改變不了的,特別是他……搭弓射箭的……時候!


    不好!


    蘇蘇暗道一聲不好,冷箭!


    達燁跑到地勢高的半崖上,正對準著這邊。


    蘇蘇慌得站起身,朝他的射程之內掃視。


    很快,她就知道他的目標是王洛堯,這一驚非同小可!王洛堯此時還立在橋頭,一邊觀察對岸戰況,一邊不時放出一射,一邊還得躲閃往他這裏射來的火箭,而她的父親還在十步開外。


    明箭好躲,暗箭難防啊!何況還是達燁親自所射!他的箭法,她領略過,箭法完全不在王洛堯之下,因而,她顧不得許多,扯起嗓門就對著王洛堯的背影提醒道:“洛堯,小心對岸有人射冷箭!”


    她這邊話音才落,隨即就扭頭望向達燁的位置,發現他的弓已經放下,她慌得在半空中搜尋不帶火光的箭矢。


    可黑乎乎的半空,哪裏尋得見。


    她驚慌失措,也管不了自己安危,從石牆後頭跑出,直奔王洛堯所在。


    聽到蘇蘇的提醒,王洛堯便已做好準備,雙目炯炯地盯住半空中,雙耳不停抖動,很快,他聽出有一支箭矢速度明顯比別的火箭快了許多,耳聞那箭矢就要近身,正要躲閃,猛然間卻發覺那支箭矢的路線不似衝向他。


    他一驚,就地一滾後趕忙起身,朝身後看去,一眼瞅見正往他這裏挨近的嶽丈蘇齊徽,他不由情急,屏著一口氣再次原地一滾,一把抱住蘇齊徽的腿,將他撲倒。


    不遠處的蘇蘇看到前頭兩個人成功避過那支冷箭,額頭冷汗直冒,她將將要禱告一聲“阿彌陀佛”,卻發現又一支冷箭自半空中飛速而下,她慌地尖叫一聲,撒腿就朝地上的王洛堯撲過去。


    原來剛才那支箭隻是聲東擊西,射她的父親就為了轉移王洛堯的注意力,這一支才是衝著他致命而來的。他就算準王洛堯不會棄嶽丈不顧,定然傾力相救,所以,連著射出了第二支箭。


    蘇蘇咬著後牙槽,腦際中已別無他念,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王洛堯的後心挨上那一箭,否則他就沒命了!


    憑著這一股意念,她成功發掘了她身體內的潛力,以驚人的速度衝到王洛堯跟前,一把撲到他的後背上,欲替他擋下那一箭,關鍵一刻,她還不忘動了腦筋,用腰臀的位置將他的後心遮住,抱著一絲幻想,最好是兩個人都不至於喪命,她僅挨些皮肉之苦便最完美。


    “蘇兒——”王洛堯在聽到蘇蘇的尖叫聲之時,便已意識到他身處的險境,可不等他反應,一個溫軟身軀已是撲到他的後背上,他猛然一驚,耳朵抖動間,判準來箭的路線,正是他原本的後心處。


    然此刻,伏在他後心處的是他最最心愛的妻子,這簡直讓他瘋狂,在這危急的時刻,他沒有一把將她推開,因為眼下還沒到他死的時候,如果他死了,蘇蘇怎麽辦?他更沒有抱著蘇蘇一道滾開,那樣的話,便會兒將他身下的嶽丈置於險境,事後他又該如何麵對蘇蘇!


    千鈞一發間,他瞥見蘇蘇伏在他身後的姿勢,勾唇之際,他騰出兩手,以半躺半伏的姿勢,對著上空射出一箭。


    這會兒的蘇蘇,後牙緊咬,雙眼緊閉,根本無暇顧及王洛堯的動作,一心等著身上即將傳來的劇痛。


    須臾後,她沒等來預料中的劇痛,卻是等來一根已然被劈成兩瓣的半邊箭矢堅利地砸進她腿邊的土中,箭羽兀自顫得有力,而另一半則是砸進他父親肩側的土中,一樣的力道十足。


    不等她反應過來,王洛堯即將他們父女往後麵用力拖動,一邊拖還不忘警惕地盯著半空中,直到將他們拖進毛姓兄弟的屋裏才鬆開手,然後就丟下他們,拿著弓箭衝出門。


    想起剛才那一幕,王洛堯就禁不住脊背發涼,他竟是把達燁給疏忽了,他可是這場戰鬥的始作俑者,在看到敗勢不可逆時,又如何會輕易罷手!


    他半眯雙眼,循著方才射來箭矢的路線向對岸仔細望過去,在半崖上覷見兩道身影騰空躍下。


    王洛堯冷哼一聲,箭簇上弦,卻在這時,山野深處傳來一陣響天震地的馬蹄聲,他驀地一驚,扭頭就看向屋門處,他知道蘇齊徽正勾著頭朝他這裏看來。


    蘇齊徽聽到這馬蹄響,興奮地打了個響指,揚聲道:“救兵來了!”


    聞言,王洛堯舒了一口氣,忽地想起達燁,忙搭了箭就要朝對岸射過去,卻失了達燁的蹤影,再一瞅之下,發現那兩道身影已經上了馬背,朝著援兵相反的方向疾馳而去,全然不管手下一眾人等的死活了。


    他輕蔑一笑,衝對岸怒吼一聲:“援軍已至,識相地就乖乖地束手就擒,還能免除一死,否則殺無赦!”


    對岸匪眾一聽來的是援軍,本就無心戀戰的他們紛紛繳械投降。


    王洛堯見此,將前線交給席參和安容,他自己則大步跨進屋裏,來到蘇蘇跟前,本想訓斥兩句的,可一見著她的麵,心頭卻是一軟,扶著她的肩,上下查了一遍:“你沒事吧!”


    蘇蘇斜瞥了一眼正朝他們這裏看的父親,微微垂首,搖搖頭:“還好!”


    王洛堯伸指抬起她的下巴,深深看了她一眼,沒有出言,但他的目光裏卻是明擺寫著:迴頭找你算賬!


    蘇蘇嘟了嘟嘴,輕輕拂開他的手指:“你快去看看吧,既是援軍前來幫忙,你們應當去迎接才是!”


    蘇齊徽點頭道:“洛堯,走吧!”


    王洛堯聞言,鬆開雙手,轉身跟著他的嶽丈到達橋對岸,命席參和安容速速整頓士兵。


    來的援軍首領是徽州駐軍的副都監姚名望,他到達時,發現戰場已被清理差不多,頗感意外。


    蘇齊徽解釋道:“小婿亦得到蘇家莊遭圍的消息,連夜帶了五百人前解圍!”


    “可我們也是得了都監的命令後連夜趕來啊!”姚名望顯然因為自己空跑一趟而心生不悅,他本是指著這一戰好好表現一番的,不想竟跑了個空。


    王洛堯走到蘇齊徽身側,對姚名望拱了拱手:“在下王洛堯!”然後側身問向蘇齊徽,“這位是……”


    在他側身詢問間,姚名望身後的軍師上前一步同他耳語一句,於是,不等蘇齊徽迴應,他自己已是恭敬地上前自道:“在下姚名望,徽州駐軍副都監,拜會王府尹!”(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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