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洛堯偏過身子,斜盯著劉氏一張即使濃重脂粉仍蓋不住憔悴的臉,繼續震懾道:“蘇蘇是我的正室夫人,你對她下黑手,就沒有考慮過後果麽?今次我且饒你,但凡再有一次,不管輕重,我都不會再姑息,即便你是潘欣文的母親!還有,蘇貝也一樣,若她因為你而有絲毫損失,後果也是一樣!我的能耐,想必你早有耳聞,找你的把柄實在是舉手之勞!”


    丟下這一句,他不再多看劉氏一眼,嚴峻著臉大步踱進石板路深處。


    蘇蘇並不知道在她走後發生的這一切,也不知道剛才在宴廳裏,劉氏的丫環會故意碰撞艾芙,然後趁艾芙不注意,在其杯中撒入能致她流胎的虎狼之藥。


    幸而王洛堯因為幾日不見蘇蘇,在男賓廳內,有意尋了個能通過屏風間隙看向女賓席麵的位置坐下,不時對蘇蘇瞄上兩眼,以解思念之渴。


    不想就讓他覷見這一幕,艾芙和蘇蘇沒有意識到潛在的兇險,可那丫環所使的伎倆豈能逃脫他的火眼金睛。是以,怒極的他二話沒說,推了屏風就過去救場,本來,他是準備將那丫環就地法辦,但心念一轉間也就改了主意。


    畢竟這是蘇貝和潘大的喜宴,當眾揭穿責罰肇事丫環,勢必要牽連潘府,造成一係列紛亂,因為蘇貝的事,蘇蘇已經操了不少心,他不想再讓她多盤一個心思,遂而將她哄迴府裏後,隨後跟蹤小丫環,摸到她的背後之人乃劉氏。


    起初,他下意識想到的人是失了蹤跡的潘欣瑜,以為是她在背後指使,還想著借這丫環找到潘欣瑜,卻沒有想到最後發現竟然是劉氏在搗鬼。


    這婦人委實荒唐,是急眼兒了麽,竟然選擇在兒子大喜的宴會上出手傷害賓客,鬧出亂子來對她能有什麽好呢?


    不過,也是了,如此的話,就算蘇蘇真出了差池,可事後大家一定聯想不到她這個主人的頭上,反而她還能裝得像模像樣地追根究底,最終即便什麽也查不出來,她也可找個理由搪塞一下,進而安然過關。


    王洛堯不知道他的震懾能起多大作用,但他說的不是空話,如若劉氏再不收斂,再做出任何傷害蘇蘇的事,他確是不會再加輕饒。


    衛國侯府香浮院裏,蘇蘇一迴到院裏就覺得渾身乏得不行,現在到底不比以前,出門一趟,直是腰酸背痛腿腳累。


    艾芙也看得出來,當即便服侍她簡單洗漱一下上床休息。


    是晚,夜深後王洛堯才迴來,蘇蘇下午睡了一覺,晚上精神倒還好,一直等著他迴。


    “怎麽樣?你迴來時潘大沒有醉吧?”蘇蘇關心潘大醉不醉主要還是擔心蘇貝。


    王洛堯瞥她一眼,話裏帶著明顯的酸味兒:“幾日不見我,你便一點也不擔心,一分也不願關心一下?反問我潘大醉沒醉!”


    聞此,蘇蘇不由愣住,頓時也覺得自己理虧,為了應她的要求,王洛堯不惜請事假,大老遠地陪潘大去蘇家莊接親,來去三四天的功夫,他這一迴到家,自己不問他如何罷了,還問他另一個男子的境況,委實有些說不過去,即便那男子是他的好兄弟,如今已成他的姐夫!


    想到此,她不禁仔細打量王洛堯,發現他竟是當真有些不大愉悅,盡管平日裏他在外頭一貫喜怒不形於色,但在家裏,經過幾個月的親密相處,她已能夠讀識他臉上不時出現的各種神情。


    難道他不會真因為自己沒有關心他而不高興了吧?


    可他明知自己問潘大,其實是怕他喝醉了,影響明日的正經事,讓蘇貝難為,他反還往心裏麵去!


    平日看他一派威風凜凜,竟也是這等小心眼麽?


    不過既然自知理虧,當然要及時給他一頓安慰才是。


    “上午林平不是迴來報過平安了,後來我不是也親眼看過你了?我知你安然無恙,自然也就放心!我問潘大醉了沒有,無非是為著我嫡親姐姐!再說,他又不是旁人!”


    她說這些話時,王洛堯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麵上除了一雙眼睛在燈光下閃熠不迭,餘者部分紋絲未動。


    蘇蘇被他瞅得心虛,臉往一側偏了偏,嘴裏嘀咕道:“你莫不是真往心裏去了罷?”


    那一廂沒有應話,半晌也沒有更多的動靜,蘇蘇不由納罕,歪了脖頸朝他看:“你怎麽了?”


    終於,王洛堯站起身,朝她踱來,摟上她的肩,看著她的眉眼,直過許久,才將她鬆開,然後道:“潘大等這一日等了這麽久,豈會輕易讓自己喝醉?便是醉也是裝裝樣子罷了!”


    蘇蘇不知王洛堯盯著自己時的目光裏隱有什麽含義,但可以肯定他還有話沒有說出來,然她不會追問。


    “因為你祖父去世不足一年,你姐姐出莊裏時沒有大吹大鼓!”王洛堯轉移話題。


    “那自然是要的!”蘇蘇點頭,“若非姐姐年紀不小了,擱別的姑娘頭上,今年怕是連親事都辦不成,得延遲到明年。”


    當時得知祖父過世的消息,她後來有想過這一點,不過關涉蘇貝,成親的日子不會被推後的,蘇貝都十七歲了,明年就該十八了,爹娘是不會允的,再者祖父去時特地為此事立下遺囑的!


    王洛堯看到蘇蘇眉眼間抑製不住的慶幸,知她是為姐姐高興,忍不住就潑了一句冷水:“潘大那小子大後天帶你姐姐過府一聚後,次日即上京!”


    果然,蘇蘇一聽這話,臉色登時就悶悶不樂起來。


    這迴該王洛堯偷著樂了,也不知為什麽,這會兒他的心裏就像是結了疙瘩一樣,眼瞅耳聽蘇蘇一心裝著她姐姐,甚至還連著潘大,卻對他這幾日不在的情形隻字不問,似是壓根不在意他在或不在。


    上午,當他揭起轎簾一眼看到她時,她驚詫過後並沒有表現出如何驚喜,如果說到了宴廳時,她顧慮人多不願同他過多親近,那他這麽晚迴來後,她總該有所表示的,隻是,他一進門後,她劈麵便問的是蘇貝和潘大,這多少讓他滿懷的一腔思念遭受狼狽打擊。


    所以,此時的他,倒是盼著蘇貝趕緊跟潘大上京去,這樣蘇蘇也能多勻出些心思在他這裏。


    不過,終歸是小別勝新婚,他這點不平衡在稍後的錦賬中好歹得到了彌補,雖然不能做其他的,但蘇蘇一軀溫香軟玉入他懷中,令時將他空落的心填滿,那麽點煩擾也很快煙消雲散了。


    其後兩日,蘇蘇沒有閑著,著人把香浮院裏外又重新布置一遍,又讓安容在後院鋪就一張床鋪,她打算留蘇貝小住一晚,姐妹倆好好秉燭夜聊一番。


    王洛堯知得,微微蹙了眉頭:“人家兩個新婚才三日,你便將他們拆開,是不是不大妥當?”


    “那有什麽不妥當的,頭三日他們不都在一起了麽,再說,他們歸寧迴娘家也是不該住一起的,我留姐姐住一晚沒什麽不合規矩的!”蘇蘇一張臉因為興奮異常嬌豔。


    “秉燭夜聊!你從來沒想著與我秉燭夜聊!”王洛堯終於說出肺腑之言,先前一句不過隨口拈來,這一句才是他心裏的想法。


    蘇蘇隻當他玩笑話,語帶輕鬆地應道:“你我日日相見,想說話有的是時間說,我與姐姐多久沒見,她馬上就要前往京都,這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可不要有多少體己話說呢!”


    王洛堯搖搖頭,不再多言。


    八月二十五,這一日天剛亮,蘇蘇就起床梳洗。


    王洛堯揭被而起,故意揶揄調侃:“你身子重,不必早起送我上堂,自有丫環們服侍!”


    蘇蘇一聽他這話,登時鬧了個大紅臉,自兩人正式住一起,她還真的從未主動早起送他一送,他每每早起,總是輕手輕腳,睡得沉時,她多半都沒感應到動靜,待起床時才恍然他早就上堂去了。


    可這會兒,她又沒那臉皮就坡下驢,少不得實話實說:“今兒姐姐和姐夫過來,我得提前準備準備!”


    姐夫?


    王洛堯乍聽這二字,不由頭皮為之一麻,此時,他才意識到潘欣文那家夥如今竟是成了他姐夫了!


    “你中午也早些迴來,等你一起!”蘇蘇沒有注意到王洛堯額頭擊起的一根青筋,提醒道。


    王洛堯點頭接應,便不再拖遝,快速洗潄用飯,出了院子上堂去。


    蘇蘇透過窗戶看著他一飄而過的身影,不禁暗歎:這五品官當得也真不易,早出晚歸的!


    辰時左右,蘇貝和潘欣文過來了,兩人先到香浮院匯合蘇蘇,便到朝暉園去給兩位老祖父問候。


    大半年沒見,今日的蘇貝除了發型梳了個婦人髻之外,多了一份初為人婦的嬌羞之外,與先前變化並不大,蘇蘇瞧見,甚覺安慰,也備感親切。


    而蘇貝見她小腹凸起,孕味十足,也由衷替她欣喜。


    兩人一見麵就纏到一起,手挽著手一邊往朝暉園走,一邊聊個不停。


    “你迴莊裏的時候,這裏還在施工翻建,怎麽樣,現在看來整個變樣了吧?”蘇蘇有心帶著蘇貝在曦園的林間小路繞一圈,指著周遭景致說道。


    “聖上禦駕衛國侯府,府裏自然要做足準備!我可聽太祖父說了,皇上幸駕侯府時,還親自賜字給你了?”蘇貝閃著一對杏仁大眼,盯著蘇蘇,“他老人家輕描淡寫而過,後來我問欣文,欣文說當時的場麵蔚為大觀哪!”


    “去!聽姐夫胡說!”蘇蘇扭頭覷了一眼潘欣文,啐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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