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蘇沒有多想,跟著陸三來到艙室,簡單吃了些點心,即抓緊時間掐製蟠龍。

    兩天下來,兩艘船上的海寇幾乎都認得她,知她為海王辦事,對她格外通融,甚至還允許她使用艙室裏的浴房。

    蘇蘇心裏本是感激涕零的,後又想,這原就是她應有的待遇,隻因被這幫海寇劫掠,所以許多優厚待遇也隨之被剝奪!

    於是,她心裏沒那麽感激了!

    被劫後的第四日,蘇蘇發現自己臉頰上的胎記似有些變淡,遂一早上在見達燁之前,悄悄跑進浴房,插上插銷,一個人躲在裏頭,用隨身攜帶的顏料將褪掉一些的胎記彌補好。

    對著一麵大銅鏡仔仔細細地照看一會,她才安心地準備開銷離開,忽然,腳下有東西磕了磕艙板,一下或兩下,沒有什麽規律,磕碰幾迴下便陷入安靜,半晌後又來磕。

    蘇蘇好奇不已,這種動靜不像是人為製造出來的,又不像是船身顛簸形成的。

    下麵一層應該是最底艙,一半艙是給水手,還有一半一般留做貨艙。

    以蘇蘇的經驗,她以為浴房下麵的艙室多半是用作貨艙,可一堆死物怎麽會弄出這樣的聲響呢!

    若是以往,她一定忍不住好奇地立即下艙查看,但這艘船是海寇的,不是她能隨意進出亂走的,所以,她也僅是好奇而已,打開插銷,就要推門,不想腳下的動靜再次響起,而且這次那震動就正對她的腳心。

    蘇蘇眨眨眼睛,意識到好像每次待她要出門時,底下就有聲響,這次亦是如此,響兩聲沒了。

    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測,她再次推向門,果不其然,腳下磕碰聲又響,震得她腳心直癢。

    小小年紀的她一向好奇心重,盡管擔心腳下這不明之物不排除會是兇猛野獸的可能,她還是抵製不住**,重新把門插上了插銷,然後匍匐於地,仔細聽聞腳下艙室的動靜。

    像是感覺到她的探聽一樣,艙板下的聲響越來越頻,但聲音幅度始終保持著不大不小,足夠她感知的程度。

    蘇蘇假眉輕顰,她慢慢起身,緩緩從袖中掏出工具盒,挑出一把微小但相當鋒利的鏨刀,這鏨刀是用來鏨金銀的,若拿來鏨木材簡直太輕鬆了。

    蘇蘇小心地伏到地上,手握鏨刀沿著門邊角一塊木板條的橫向縫隙切下去,切到板條的盡頭,再沿著豎向縫隙切下去。

    她不好隨便找塊木板切出一塊口,透過口再看看底下

    什麽東西便行,那樣的話,憑空出現的切口很容易引起懷疑。但這樣一來,她掀開長木塊的時候就得小心加小心,萬一從底下躥出一條毒蛇,她可就倒大黴了。

    蘇蘇站起身子,理了理頭發,又扶了扶假眉,四下裏尋找,看能否找到長木棍之類的東西,幾經翻找終還是沒有找著。

    蘇蘇猶疑地盯著被自己劃開來的木板條,卻一直不敢動手掀開。然底下的物事似乎發現了頭頂的縫隙,並且顯然等不急了,於是大膽地頂上來,木板被高高地頂起。

    見狀,蘇蘇飛速伸出一隻腳,即要用力踩上木板,將底下的物事踢迴,然她的動作還是晚了一步,她的腳還沒來得及碰到木板,木板已被整個地頂翻在側。

    嚇地飛退兩步,蘇蘇拍著胸脯暗道驚險,不過下一刻她就放下心來,因為出現在她眼前的不是什麽毒蛇,也不是什麽兇猛之獸,卻是一截憨厚可愛的海龜之頭。

    海龜身軀太過龐大,這麽狹窄的空間,隻夠他露出一截頭部,腦袋轉了一圈,才看到站在他後頭的蘇蘇。

    原來是頭大海龜!還是一頭相當巨大的海龜,僅從他露出來的大腦袋便知。

    蘇蘇咧嘴一笑,走近前去,伸手拍拍海龜的頭頂,輕聲道:“我當是什麽東西呢!獨自一個在下麵是不是悶得慌?”

    大海龜聽聞,粗糙的腦袋瓜子不住在蘇蘇的手心磨蹭,十分熱絡。

    蘇蘇欣喜,幹脆蹲下身子,親昵地捧著海龜的大腦袋:“你倒是挺自來熟!”

    大海龜不由更加套近,不住地在蘇蘇的脖頸間拱來拱去。

    蘇蘇抱住他粗壯的脖子,挺秀的鼻子努了努:“咦,你的身上怎麽沒有一點腥味呢?”

    大海龜搖搖腦袋,一雙極大的眼睛眨巴眨巴。

    蘇蘇暗樂不已,不過她知道自己不能在浴房裏待得過久,既然好奇心已經滿足,就該離開了。

    是以,她用力把海龜的腦袋往艙板下麵摁,一邊摁一邊誘哄:“好了,透完氣該下去咯!乖!”

    然而,放出來容易,再想把他弄下去就難了。

    饒是她怎麽摁怎麽哄,大海龜死活就是不願意退下去,一隻大腦袋出奇得堅強有力。

    蘇蘇摁出一身汗,小臉急得通紅,可大海龜仍舊紋絲不動地勾著腦袋盯住她。

    蘇蘇懊悔不已,早知是這麽一個**煩,剛才就該忍住好奇,頭也不迴地離開。

    可麻煩已經惹上,這下怎麽才能脫身呢?

    裝作若無其事地關門而走?

    那塊木板隻當是大海龜自己頂翻的,跟自己沒幹係?

    好,就這麽辦了!

    蘇蘇計定,便躡手躡腳地退到門邊,可就在她伸手欲打開插銷的時候,大海龜極是痛苦地發出一聲悲憫的嗚咽聲。

    蘇蘇聽聞,全身汗毛豎起,心裏也跟著一軟:大海龜是在向自己求救嗎,是求自己帶他走嗎?

    她轉過身來,瞅見大海龜睜著兩隻大眼球盯住自己,小聲嗚咽著,還不時扭頭看向窗外。

    蘇蘇聽不得他這副腔調,走近前解釋道:“如今我自己也自身難保!沒法帶你一塊走!你先迴到底艙,明天我會再來看你的!”

    但是,她的話一點作用沒有,大海龜依舊嗚咽不止,癡癡地一會兒看看她,一會兒望望窗外。

    “你是想迴大海麽?”蘇蘇終於悟出大海龜的意圖,跑到窗戶前指向窗外一望無際的大海。

    見此,大海龜很通人性地點著頭,蘇蘇深感意外,瞧著他可憐的模樣,腔內的同情心不由更加肆虐:這幫海寇真是慘無人道,不僅搶掠人,連海龜也不放過。

    蘇蘇內心糾結掙紮,到底幫不幫這頭被困的海龜!

    咬著手指,蘇蘇垂頭思索:單隔壁錢大副的那艘船價值就不菲,再加上船上所載的各類財物,達燁率領的眾海寇隻此一趟便收獲頗豐,足夠買下不知多少海龜呢!再說,自己這幾日為他打鍛金簪,一分酬勞不收,偷偷放掉他船裏的一頭海龜想必也沒什麽吧!就算被他知曉了,他也該念著自己的功勞不加追究才是!

    這麽一想,蘇蘇決定幫一幫這頭與自己極是投緣的大海龜,助他重迴大海。

    拍了拍大海龜的腦袋,對他悄聲道:“你先別急,好生安靜待著,我馬上就放你出來!”

    果然,大海龜不再動彈,一動不動地看向蘇蘇。

    蘇蘇歎口氣,移至門邊,貼耳聆聽門外走道的動靜,沒聽到什麽異常,於是退迴到海龜身邊,拿起鏨刀,就近剛才鏨開的那塊長板,再切開一塊長塊。

    不料隱在板下的大海龜龜殼遠比她想像的要巨大,一連又切了五塊板子,大海龜才能勉強從下麵挪鑽上來。

    蘇蘇狠狠拭去額頭的汗漬,累得坐倒在地,伸手在大龜殼上猛擊一掌,怨道:“真是上了你的大當!”

    結果她一掌擊得太重,手心反被硌得火辣辣疼。

    大海龜成功爬上來,伸頭便在蘇蘇的胳膊上來迴磨蹭,蘇蘇瞧他主動示好,心頭的怨氣散了一大半。

    扶著他的腦袋站起身,快步走到窗戶前,用力推開窗扇,拿手丈量了一下,發現龜殼太龐大,而窗框不夠寬,就算把海龜從艙底下救出,他仍然逃不出去,而且海龜的四肢是縮不進殼裏的,這樣一來,窗戶就更顯窄了。

    蘇蘇暗暗發愁,此時,不等她招手,大海龜已經爬到跟前,後肢用力一蹬,前肢嗖地立起,趴到窗沿,勾頭望著窗外的大海。

    蘇蘇站到龜殼後麵,掐腰搖首,不管橫豎斜,這家夥的身子還是太大了些,根本沒法將他整個地弄出窗去。

    她正犯難為,平靜的海麵上突然翻起一個大浪,船身隨即劇烈晃動,蘇蘇身子霎時失去平衡,踉蹌地跌坐在地,不知道發生什麽事了,難道是觸礁了麽?

    蘇蘇心裏害怕,不過很快船身就恢複平穩,她趕忙爬起來,卻發現窗前空空如也,大海龜已經不在。

    咦?

    她兩步跑到窗前,海麵上波紋綿綿,祥和平靜,哪裏還有大海龜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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