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姐一時親切的比親人還親,一時又表現出比路人還陌生,這雙重人格讓吳小七很是迷糊,他已經完全弄不清楚,哪一個才是真正的萍姐。


    紅燒肉很好吃,可吳小七吃在嘴裏全然不是滋味,他不敢去仔細觀察那個不停給自己夾菜的女人,更不敢去追問她為什麽拒自己於千裏之外的原因,食如嚼蠟一般地吃完萍姐親手做的菜,他便借口快要宵禁了,自己還要早起上工,向她告別。


    原本以為萍姐會挽留自己,順便再開導或解釋一下原因,可是讓他失望了,直到走出好遠,都沒有聽到她的聲音和唿喚。


    原來她真的是那麽的絕情,原來她真的沒有想過要認自己做弟弟,對自己的好,隻是她不經意的施舍!而可笑的是,自己卻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緊握不放!吳小七從心底裏冒出一陣淒涼,眼睛也跟著矇矓起來,他多麽希望,身後能夠傳來唿喚自己的聲音,多麽地希望,那個聲音可以告訴自己:我願意做你的姐姐。可是,直到迴到自己的住處,這個卑微的心願,並沒有得到滿足,吳小七覺得心很痛,就像是被刀子狠狠地割了一刀,伏在床上發了會呆,突然間猛地彈起身,將身上萍姐送的那身衣服都脫了下來,全扔在地上,穿著大褲衩子,來迴在這身在四麻子麵前顯擺過的衣服上踩著,與此同時,自己的眼淚也是止不住的流著,他真的是受傷了。


    吳小七不知道,從萍姐家出來後,她一直站在門口,默默地看著他的背影,嘴裏輕聲地呢喃著:“小七,對不起,姐有苦衷,真的不能認你做弟弟。”


    時間迴到了三個多月前。


    江萍突然間接到了一個任務,這個任務是軍統下達的,作為軍統天津站行動處的一名秘密偵緝人員,她和另幾個不熟悉的人,被時任軍統天津站站長餘漢謀派遣到了這個緊挨著北平的省城,原因就是這裏的軍統行動小組:鐵血鋤奸團,被日偽連根給端了,本來往省城補充行動人員的任務是北平站的任務,可是因為出的叛徒原本就是軍統北平站調過來的,再從那補充行動人員,無疑是肉包子打狗。


    軍統北平站站長陳駟海是個老資格軍統,在戴笠麵前是有點份量的,經他幾封電文報告之後,往省城這補充行動人員的任務就變成了軍統總部和天津站的事了。


    江萍接到這個莫名其妙任務的時候,被驚呆了,因為她還有著另一重真正的身份:中g地下黨員。


    作為倍受組織上期望的,打入到軍統內部,成功潛伏下來的特工,突然間被調去從事如此危險的工作,這讓她一下子失去了主張,匆忙間找到了自己的上級。


    她倒不是害怕危險,也不是不願意去省城,而是她知道,組織上為了把她打入進軍統天津站,費了多大的心血,做了多少的努力,她不想看到同誌們的血白流,也不想看到同誌們所付出辛苦成了無用功。


    聽完了江萍的述說,上級老羅思考了一小會兒,才開口說道:“江萍同誌,你還能記起當初加入組織的初衷嗎?”


    “當然記得!”江萍的臉脹的緋紅,她就算會忘記自己的家人,也不可能會忘記自己是怎麽才加入到的組織,更不會忘記自己舉起右拳在紅旗下所發的誓言:我誌願加入中國g產黨,堅持執行黨的紀律,不怕困難,不怕犧牲,為共產主義事業奮鬥到底。


    一想到入黨的那一幕,江萍緋紅的臉上露出了自豪,語氣中也是滿滿的驕傲:“我加入組織,是因為在組織裏,有著一群和我一樣有共同的信仰、共同的追求的同誌。”


    “不錯,你說的很對,是因為有著一群誌同道合的同誌,是因為有著共同的信仰和目標,咱們才會走到同一條道路上。”老羅臉上還是帶著微微笑,他接著說道:“江萍同誌,就像入黨誓詞裏所說的那樣,為了同誌們共同的信仰和目標,大家都會毫不猶豫地獻出自己的生命,包括你我在內,對嗎?”


    “是的,羅書記。”江萍大概知道自己的上級要講什麽了,迴答完他的話,就把頭低了下來。


    “作為一個地下工作者,這樣的犧牲隨時都可能會降臨到我們的身邊,所以我們更加要珍惜自己的生命,更加要珍惜身邊的同誌們的生命和付出。”


    老羅意味深長地說出的這段話,讓江萍的頭更低了,臉上也有了羞愧的表情。


    “那你能說說,今天為什麽會冒著這麽大的風險來找我。”老羅沒有因為她低頭,而放棄繼續教訓,因為他知道,如果不讓她牢記這些同誌們用血的教訓得出的經驗,以後可能會真的再次付出血的代價。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組織上為了把我打入軍統,可是付出了很大的代價,我不想,我不想讓組織上的努力白費。”江萍的聲音帶了一絲哭腔,她從事地下工作的時間雖然不是太長,可是也不算短了,自然知道自己貿貿然前來,會留下一串的隱患,會留下一大堆擦屁股的事給同誌們收尾。


    “去了保定,你就被趕出了軍統嗎?”老羅仍是微笑著,可他的反問卻像是把重捶一樣擊在江萍的心口。


    “沒……沒有。”江萍有些慌亂,她的迴答也有些結巴。


    “那就是了,既然沒有被趕出軍統,隻是工作變得危險一點了,你完全沒必要跑這一趟。”老羅臉上的微笑終於收斂了,取而代之的才是上級該有的嚴肅,他接著說道:“你知道嗎?就因為你今天的冒失,天津的同誌們要忙活幾天才能替你收幹淨尾,說不定有的同誌還會為此犧牲。”


    “羅書記,我錯了。”江萍的眼眶盈滿了淚水,她抬起頭,堅定地看著老羅。


    “江萍同誌,我也是個地下工作者,也知道一個人潛伏的孤獨,一個人在敵人內部的無助,更加清楚,你身上壓著的那副擔子的重量,清楚你腦中緊繃的那根弦,使得你隨時都處在高度的緊張狀態。”老羅的語氣變的柔和,他輕拍了一下江萍的肩膀,繼續說道:“可是,這就是我們這些人必須要麵對和承受的,為了咱們共同的信仰,為了早日實現共同的理想,就注定了我們必須要忍受住這份孤獨,我們不能有親人,我們不能有朋友,我們還得時刻準備著獻出自己的生命。所以,請你記住,為了你自己的安全,為了同誌們的安全,更加為了身邊人的安全,我們不能有任何多餘的情感,哪怕對麵真的站的是你的親人,你都必須把他當成陌生人。”


    從迴憶中走了出來,看著遠處那個緩緩而行的瘦小的背影,江萍輕輕地念叨著:“小七,對不起,姐現在不能有你這個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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