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宗帝自己一個人在寢宮裏想了一個晚上,也沒有想出什麽更好的辦法,反而是因為葛繼業幾次想要讓自己做出一些決定,而對葛繼業心生不滿,反而覺得桑若璽的提議才是最好的。


    所以,想了一夜之後,明宗帝臉上還帶著青黑的痕跡,看著自己身邊的太監,說道:“罷了,你去通知今天讓太子去上早朝,順便通知葛丞相,讓他下了早朝直接來朕這裏好了,不要讓其他人看到。”


    這種事情辦起來其實並沒有那麽容易,葛繼業的忠心所有人都有目共睹,如今突然讓他告老還鄉,免不了有人看不下去,會進行阻攔。


    而且阻攔的名正言順。


    葛繼業可不像是桑人傑那樣,會因為權勢過大,而被帝王猜忌,他一輩子為朝廷辦了多少事情。


    可是,如果不是他這一次做的事情,實在是有些過分,明宗帝也不會下定決心把葛繼業趕出朝廷,不過,他也沒有打算直接就這麽辦,而是打算做的隱蔽一點兒,至少也要給他留點兒麵子,就當做是報答他這麽多年對朝廷的貢獻吧。


    那太監沉吟了一會兒,猶猶豫豫地問道:“皇上,您真的決定了?這樣做的話,皇後娘娘那裏,您恐怕不太好交代吧?太子殿下那裏您又該怎麽安排?”


    他和明宗帝一起生活了幾十年,彼此的了解,可以說是比他們夫妻之間還要深入。


    明宗帝歎了口氣,揉著不停抽痛的額頭,說道:“就這麽辦吧,昨天太子妃說的話你也不是沒有聽到,葛丞相是忠心,可就是太忠心了,都忘記了他該服從的人是誰,誰知道他什麽時候會因為看不慣什麽事情,所以,對朕也有什麽看法呢?”


    其實說起來,還是昨天桑若璽的那些話戳中了他的心窩,任何會影響到帝王掌握權力的事情,全都要被禁止,就算是葛繼業也不行。


    那太監又是一陣沉默,才點頭答應。


    明宗帝一個人在宮裏好不容易得了一會兒空檔,一夜的疲倦湧上來,讓他一時間有些難受。


    他隻感覺自己剛剛閉上眼睛,就被人給叫醒。


    眼睛眨眨,眼裏酸澀的感覺讓他感覺有點兒不舒服,可是想到自己要做的視頻,他還是強撐著起來,問道:“現在是什麽時候了?葛丞相來了沒有?”


    他伸直手臂,讓人給自己穿衣,等到收拾好了,才慢悠悠地往外麵走。


    那太監看著他的背影,跟在他後麵兩步遠的地方說道:“葛丞相已經在外麵等著了,他看上去好像不太開心的樣子,心情也不好,看上去有點兒愁緒。”


    他當然發愁,他好不容易把桑若璽弄到重傷不醒的程度,結果現在有人過來告訴他,他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費了,反而是要自己幫忙才能夠把人給救迴來,這種事情放在誰身上,他不覺得憋屈。


    今日在朝上,他看著楚慎心情很好的表情,自己的心情先不好了,整個兒下來,隻覺得難受。


    而明宗帝讓人過來喊自己,他也不能不聽,隻能跟著人過來,等著明宗帝起床。


    眼見著明宗帝推開門進來,他才收起自己苦惱的表情,說道:“老臣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跪在地上,表情誠懇,實則心裏憋了一肚子話想要和明宗帝傾訴。


    明宗帝讓他起來,自己坐在桌子後麵,看著他,說道:“葛丞相,朕今天讓你過來,其實是有事情想要跟你說,朕昨天晚上一夜失眠,直到今天早上才算是勉強入睡,所以來的晚了,可是那事情還是如同天上的陰雲壓在朕的心頭,不吐不快。”


    他看在葛繼業為朝廷做了這麽年的事情,也不好直接了當地說讓人直接收拾東西迴老家,也隻能委婉地提醒,希望對方能夠看懂自己的一片苦心。


    葛繼業還不知道他打的是什麽主意,聽到這番話以後,非常主動地問道:“有什麽煩憂陛下隻管說就是,老臣定當竭盡全力為陛下分憂解難。”


    還是骨子裏的忠心,讓他不能不放下自己心裏的煩惱,而是專心把注意力放在明宗帝身上。


    明宗帝嗬嗬笑了,說道:“也是前兩天的事情,太子妃在皇家獵場遇刺,太子身上也受傷,朕非常生氣,可是這件事情既然已經交給太子,就要由太子去辦理,可是如今太子妃已經審問出一些結果,可是不管朕如何逼迫,她就是不肯開口,朕關心太子,不知道真相,這心裏也是難受,如果讓朕知道了是誰想要謀害太子殿下,朕一定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狠狠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狠戾的語氣讓葛繼業心驚膽戰。


    明宗帝仿佛意識到自己的態度有點兒問題,當下緩和了表情,不好意思地說道:“你看朕,這一激動起來什麽東西都忘了,希望沒有嚇到葛丞相才好。”


    他說著,卻是在觀察著葛繼業的朝表情,看他的態度如何。


    葛繼業確實是有些嚇到了,他顫抖著自己的手,把它們縮到袖子裏,才勉強找迴了一點兒信心。


    “皇上多心了,隻是臣覺著,陛下還是不要插手此事才好,太子已然年長,不能什麽事情全都靠著陛下您替他做決定不是?”他隻覺得自己後背上全是濕淋淋的冷汗,把自己的後背全都濕透了,貼在自己身上。


    他葛繼業活了這麽多年,哪有這種心虛的時候啊,他哪一次碰到明宗帝的時候,不是理直氣壯,還是第一次如此害怕被拆穿。


    明宗帝搖搖頭,說道:“如果是其他事情,朕說過去也就過去了,可是太子的安危容不得一點兒馬虎,葛丞相應該也明白真的心情,怎麽說慎兒也是你的外孫,不是嗎?”


    這叫事情他怎麽能夠不插手,他不插手,葛繼業就等著一世英名毀於一旦吧。


    “是是,皇上您自己決定就好。”葛繼業擦著腦門兒上的冷汗,一臉慌張地說道。


    他心裏如今已經不能確定,明宗帝到底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要不然他怎麽會誰都不喊,隻讓自己一個人過來,還說不讓別人發現?


    他一路上雖然都在出神,可是仔細想想,這公公帶自己過來的時候,可是刻意看著人呢。


    葛繼業還以為是明宗帝有什麽機密的事情,沒想到是這種。


    明宗帝問他:“葛丞相,你說這要是抓到了那幕後主使的人,朕該怎麽辦?不知道葛丞相能不能給朕一個答複?”


    他那個表情,擺明了是已經知道一切的樣子。


    葛繼業如今怎麽還能看不出來,裝作無知的模樣,隻能歎了口氣,雙膝跪地,說道:“陛下,老臣知道,您做這些是為了老臣的麵子著想,可是如今這個情況,看來老臣是必須要告老還鄉才能夠解決的了,攝政王昨天退政的事情,老臣現如今還在心裏麵竊喜,喜的是朝廷終於除去了一個隱患,可是現如今,老臣也知道是時候了。”


    他說著說著,居然就開始哭起來,一個七八十歲的老人,在下麵老淚縱橫,明宗帝到他那個樣子……縱然心軟,可是想起他做的事情,就是一陣歎息,這事情也是他自己做出來的,如今有這個下場也怪不了其他人。


    明宗帝歎了口氣,軟聲勸導:“葛丞相也不用這麽擔憂,朕念在你為朝廷做事這麽多年,不對你做什麽處罰,可是太子妃卻是不會輕易放過你,你應該明白,不管你是因為什麽原因才會做這些事情,朕也沒辦法救你。”


    他和葛繼業在禦書房裏討論許久,最終,葛繼業還是痛哭流涕地和明宗帝請求告老還鄉。


    明宗帝雖然無奈,可是還是同意了他的想法。


    葛皇後聽到這個消息自然不願意,她直接來到明宗帝的宮裏,就開始抗議:“皇上,臣妾的父親為朝廷,為這個國家做了那麽多事情,您就真的一點兒舊情都不念,就這麽把父親從朝廷中趕出去了?”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的父親會遇到這種情況,什麽告老還鄉,父親從來沒有過這種想法,更不用說主動了,她派迴家問消息的人,也是直接被人擋在了外麵,一點兒情麵都沒有。


    明宗帝直接把那一堆證據全都給放在葛皇後麵前,冷聲說道:“你自己看,這些東西我沒有讓你父親看,是害怕他接受不了,既然你這麽不情願,那不去你來解釋解釋,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他自認為自己的處理方式已經足夠溫和,所以,不用向葛皇後覺得不好意思。


    葛皇後從來沒有感覺到自己做的事情還會有暴露的一天,所以看了一遍以後。她的目光就沉寂下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反而是明宗帝看著她這個樣子,開口了:“你也不用覺得不公平,既然你能夠做出來這種事情,朕也覺得你已經不適合執掌後宮,還是把這個權力交出來,至於你,還是在宮裏好好養身體,免得出現什麽意外。”


    他看著葛皇後在凳子上坐著的模樣,心中也全都是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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