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桑若璽方才的話隻是讓王氏的麵子掛不住,那麽現在這一句,當真是直戳了王氏的痛處了。


    王氏的身份並不高,雖然她的父親是三品的禮部侍郎,在京中多少也算個人物,但是王氏——卻是庶女出身。


    現在桑若璽所處的大明朝代,對於嫡庶尊卑可是十分看重的,雖然現在王氏成了攝政王妃,地位高了不知多少倍,但是骨子裏的庶女血脈依舊是王氏心裏的痛。


    因為這庶女身份,她從小不知吃了嫡母嫡姐多少虧,初嫁入攝政王府時,也是受了桑老王妃不少搓磨,甚至京城之中,都有不少人拿她庶女的身份作伐子,明示暗示她配不上攝政王。


    要不是她身份有異,又何必這般在乎什麽賢良名聲?王氏緊緊掐著手心,幾乎要掐出血來。好不容易,她經營這般久,不管是京城,還是府裏,都在沒有人拿她庶女身份說事兒,甚至在她刻意的作為下,不少都已經忘了……


    卻沒成想,今天被桑若璽當麵扒了老底兒。


    “嘶……哎啊!”聽到桑若璽這一句,桑老王妃的眉心皺了皺,臉色也有些難看起來。說真的,這麽多年了,若是桑若璽不提,桑老王妃都快要忘記王氏的身份了。


    桑老王妃可是正兒八經的家中嫡女,嫁給攝政老王後,膝下亦無庶子庶女出生。對於庶女這種小女養的……講真,打從心眼兒裏,桑老王妃也從來都沒瞧得起過。


    若不是因為攝政王在朝堂上的處境尷尬,上有皇帝的猜疑,下有以長公主為首的宗室皇族血脈的人敵對,怕樹大招風,且,攝政王這克妻狂魔的命運……當初桑老王妃是絕對不會同意讓王氏嫁進來的。


    好在王氏嫁進來的這些年,盡心盡力地伺候著桑老王妃,又替攝政王府添了幾個子嗣,桑老王妃這才慢慢接受了她。


    現在王氏的身份被桑若璽當著孩子們的麵兒提出來,桑老王妃似乎又想起了當初迫不得已同意兒子攝政王娶王氏時的情景。


    這樁婚事在當時可謂是熱極一時,隻不過卻並不是羨豔,而是被京中眾人當做茶餘飯後的笑料罷了。


    堂堂的攝政王求娶了三品官員的庶女,可不就是王氏高攀了嗎?


    眼瞧著桑老王妃陷入迴憶,麵色難看起來,到讓王氏有些心驚膽顫,一時竟顧不得桑若璽了,隻是小心翼翼的瞧向桑老王妃,不知這位‘婆婆’又想作出什麽妖。


    若說桑老王妃生平大恨是什麽?除了鎮國長公主和桑若璽以外,就是當年的這件足可以稱為之為‘醜聞’的婚事了。


    在很久以前的曾經,王氏這個庶女兒媳婦,可是讓她被‘老友們’足足嘲笑了好幾年呢。


    不過,事情已經過去了那麽久,王氏如今兒女雙全,又深得兒子信任,到不好當麵發作什麽。桑老王妃強忍下怒意,盡力讓自己的心情平穩下來,瞧著桑若璽,她道:“你這話的不對,雖說王氏以前是個庶女,好歹現在也成了你的母……”


    一個‘母’字,讓桑若璽眉頭一挑,桑老王妃察覺到不對勁兒,立刻就改了話,“好歹現在也成了你的繼母。”


    桑老王妃擰了擰眉頭,語氣雖然放緩了下來,但是還是可以隱約地聽出一絲的怒氣。


    桑若璽不可置否地笑了笑,明亮的眼眸裏閃現著亮光,看起來格外明豔動人。


    “我可沒承認她是我的母親。”桑若璽攤手,稍稍撇了撇頭。


    “大姐姐,你怎麽能這麽說話呢?”桑若琴忍不住開口著,絲毫沒有想到現在無數長輩在場,無論如何,也不是她這個小輩——尤其還是庶出可以說話的。


    桑老王妃看了一眼桑若琴,眼裏有一些不悅,她是個極注重嫡庶規矩的人,對孫女們的管教也嚴,除了桑若璽這‘混世魔王’讓她無可奈何以外,對於府裏的其他人,桑老王妃都是讓她們必須守著規矩的。


    桑若琴一句話說完,也覺得自己突然插話壞了規矩,有些害怕地看了一眼桑老王妃的方向,卻正好對上她股過來的不滿視線。


    猛然低頭,桑若琴明顯害怕似的往王氏身邊縮了縮,桑老王妃看著桑若琴這般膽怯,一副上不得台麵的模樣,不由在心裏輕歎了一口氣,收迴了視線。


    重新看向桑若璽,她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嫡長孫女無論是從血脈來說,還是瞧相貌來講,都是極為地優秀的。


    若不是因為她的外祖母是長公主的話……說不得仔細教導養大之後,還真當能成為攝政王府的助力,為桑家聯一門好姻呢!!


    桑老王妃的眸色暗了暗,隻能說一切都是天意。


    “我不這樣說,那又該怎麽說呢?不過是實話罷了,又哪裏惹了你!更何況,老祖宗還沒有發話,妹妹隨意插嘴豈不是壞了規矩?”


    桑若琴聽著這話,剛剛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來,她很怕老祖宗,她嫉妒桑若璽,但是更多的時候卻是羨慕,老祖宗從來都沒有處罰過桑若璽,就連母親也處處忍讓著她。


    她不知這是為什麽,卻無比的嫉妒羨慕,又本能的感到害怕。桑若璽眼神掃過來,直視她的時候,那幽深的瞳孔,竟讓她止不住的有些害怕,一時竟有些語塞起來。


    “比起你蓄意殺害姐妹的錯,你妹妹這件事情實在算不上是什麽。”桑老王妃突然開口。


    聽到老祖宗為自己仗目,桑若琴有一些受寵若驚的感覺,看向桑若璽的眼神裏頓時多了一些的挑釁。


    感受到桑若琴望向自己的目光,不用想,桑若璽也知道,現在的桑若琴是極為得意的。


    還是個孩子啊,桑若璽輕輕搖了搖頭,突然替原主感覺到一絲的悲傷。滿府的姐妹,遍目的長輩,跟她有著同樣的血緣,都是她的至親,可是……又有哪個,是真正關心她呢?


    原主的囂張任性,顧無忌憚,是真的天生惡劣,還是隻想引得這些長輩們的關愛,故意為之呢?


    桑若璽眼神暗了暗,深深為感覺原主不值。不過現在,生存在這世道上的是她桑若璽,她一定會好好地活著,開心的活著!


    ——替原主,也替自己!


    “蓄意殺害?”桑若璽挑了挑眉,她知道,這一通兒發作之後……大概是真的把桑老王妃氣壞了,她怕是確實要對自己下手。


    畢竟,對於一個閨閣女兒家來說,哪怕她有長公主這個外祖母護著,但若是真的背負了蓄意殺害自家姐妹的惡名,就算性命無礙,亦要被扒下一層皮。


    其實她知道,桑老王妃雖然這般說,但哪怕隻是為了攝政王府的名聲,亦不會真的把她如何,但是……桑若璽的腦袋飛快地轉著,迅速地做出決定來,她知道,一定不能讓桑老王妃把這件事做實。


    否則,這個把柄被人家拿捏在手裏,她還能怎麽翻身?


    “蓄意殺害姐妹?這話說的當真有意思?老祖宗,難不成您是在說在葛相府時,我和若琬發生的衝突?”桑若璽抬起了頭,明眸皓齒,眉眼帶笑,但是說出來的話,卻是那麽地冷漠。


    “那不過是姐妹之間的幾句玩笑,說鬧了才發生的意外罷了。說我要殺人,這當真是可笑至極。我蓄意殺害姐妹?誰看到了?我殺誰了?我的姐妹……哪個死了?”桑若璽的目光掃視了一圈,不少的人都低下了頭,“老祖宗,我可是您的親孫女,你怎麽好把這樣無證無據的事兒按到我身上,就是栽贓陷害也沒有這般的吧。”她挑眉彎唇,臉上掛著甜甜的微笑。


    “若是外祖母知道了,指不定怎麽心疼呢。”桑若璽知道桑老王妃最怕的就是攝政王的前途,雖然現在攝政王算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是終究是異姓王。


    現在攝政王府的一切都可以說是明宗帝給的,哪怕明宗帝不管事兒,仿佛傀儡皇帝似的。但……天子就是天子,誰都無法改變這個事實。指不定哪天,皇上不高興了,革了攝政王的職位還好說,但是若是起了殺意,那可真的就是禍不單行了。


    桑老王妃很清楚這一點,現在朝堂上的局勢詭異莫測,以長公主為首的宗室皇族與攝政王等人形成了平衡之勢。


    若是這種平衡一旦打破……桑老王妃不敢想,這會對攝政王府造成什麽樣的打擊。


    想到這裏,桑老王妃剛剛升起來的怒火又漸漸消散了,試探了一句,發現桑若璽不慌不忙,半點破綻不露。但也不在追究,畢竟,桑若璽是姓桑的,真鬧出什麽太大的醜聞,攝政王府也跑不掉。


    捏著杯子輕輕抿了一口茶,消下心頭暗火,桑老王妃的語氣緩和了下來,希望借此來讓桑若璽服軟,“璽兒,你母親說的對,說到底攝政王府才是你的家,總是說著長公主府終究是不太好。”可是現在的桑若璽豈是那麽好拿捏的?


    “老祖宗莫不是忘了?我已經說過了,我的母親隻有長公主的嫡長女雲氏,至於其他的阿貓阿狗,可不是我的母親。”


    桑若璽頓了頓,“莫非,我的外祖母又認了什麽幹女兒不成?我竟半點都不知道。”她的語氣裏帶著一絲的笑意,話說的很有意思,可是在場的人,哪怕都在聽著看著,卻沒有半個人敢笑一聲,都是窩在自己的位置上,默默的縮小著存在感。


    以往,桑若璽雖然桀驁不馴,目中無人,但是這樣頂撞桑老王妃,還是第一次發生,她們又不是笨蛋,怎麽會往這兩人的槍口上撞。


    饒是王氏,雖然恨桑若璽半點不新生她,將她視做阿貓阿狗,但是現在這個時候也是不敢多說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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