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珍春是個理想主義者,非常的理想。一般來說,人都把理想主義者當作一個貶義詞,就好像帝國主義者一樣。這就讓我很困擾,這兩個詞怎麽就成罵人話了?


    理由其實很簡單,理想主義者就好像帝國主義者一樣大家都認不清現實。


    何不食肉糜。


    沒有麵包的話,吃蛋糕不就好了。


    帝國主義者認不清世界被人民的汪洋大海吞沒的現實,理想主義者認不清其他的現實。但這和奕珍春沒什麽關係,他不會犯這種錯誤。他懷抱著最遙遠的理想,卻明白路在腳下要一步一步走的道理。他不會夢想世界會飛奔向他的理想,因為他明白美夢的不切實際,也再不會期待幸運的降臨。


    但就算這樣,他也夢想著一個不需要任何人痛苦就能越來越好的世界。他不希望有人受傷,不願有人痛苦,他總是理想著一定有無論是誰都能滿意的結局出現。但他總是要親手去告訴自己,手下的犧牲者一定不會滿意自己的結局。這種時候,就令他百倍痛苦於受難者,恨不得以身替之。但,這就與他的目的背道而馳了。如果自己不滿意這個結局,那理想的出發點就錯了。


    王妃並沒有走多遠,奕珍春能注意到她的腳步和之前已經不同了。奕珍春的再次堵路並不能引起她的訝異,隻能引來怒罵。


    “找死?”


    “對不起。”


    王妃的怒罵一分怒氣都沒包含,純粹隻是不難煩而脫口的一句髒話。奕珍春的道歉倒是貨真價實的,他是真心實意地為自己的行為感到抱歉。再就沒什麽好說的了,兩個人沒再繼續交流。奕珍春一動也沒動,相隔好幾步遠的王妃身子就軟軟的倒下來。像是不認識的路人一樣,奕珍春湊上去試了試鼻息就離開了。他已經和人約好了,什麽事也不能做。天大的善心,也不能打破約定。


    在大多數人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之前,在最終的事實發生之前,我們把視角返迴到之前。簡單說一下王妃的過去。


    過去她是一個普通的小女孩,性格乖巧,老實懦弱,是大人眼中的乖乖女。但在十六歲左右的時候“砰”得一下,一切都改變了。或許是對自己的不滿意而由衷想要得到某種改變,或許是因為受到某人地慫恿,總之她在完全自願的情況下吃了一種來曆不明的試驗藥物。


    王妃比肖岩大個五歲,那個時候,藥才剛剛從一個小實驗室流出去。沒有審查,沒有臨床檢驗,流出去的藥毀了不少人。


    王妃的藥吃得很早,那個時候是藥的第二代實驗。之前的藥也有著巨大的功效,但不能讓人走向成功。所以被開發者放棄了。而第二代藥的作用是人格覆寫,唯一的成功例子是王妃。吃下藥的王妃和以前的王妃仿佛不再是同一個人。這樣的改變幾乎讓她的家人無法接受,自己的女兒上了高中之後就換了一個人一樣,甚至請了大師來驅鬼。


    可惜他們請來的大師也是組織的人,大師把王妃的父母忽悠了一通,可王妃的改變卻無從改變。


    知情的人知道王妃曾是一個多愁善感的女孩,而且經受不住誘惑,容易三分鍾熱度。吃了藥之後,一天之間變成了個冰塊似的人。高中的學習生活很緊張,學校喊出了‘對自己狠一點’的口號,保持著四小時作息時間。但她顯然對自己狠得過頭了,仿佛是鐵打的人一般。一般來說,人不可能保持著高強度的精神緊繃,始終出於百分之百燃燒的認真狀態。這讓人會發呆、走神、打瞌睡,但王妃不同,她就是鐵打的。


    當她站在一個小社會的頂端之後,她的精神狀態又發生了變化,這些都在試驗記錄之內,但沒有任何人幹預。她一步步變成了一個可怕的怪物,接近無敵的存在。但這隻讓她脫離人類社會,成為了某個組織的棋子。


    然後到現在,一群人研究出了解除這種藥的效果的方法。


    “走吧。”娃娃臉的罪魁禍首一手搭在了大善人的肩上,他目光中的意思很明顯:不要生事。但奕珍春沒有動,熊睿釗再次提醒了一下:“現在這個社會,會莫名奇妙失蹤的通常不是有很多仇人的人,而是擋人道兒的人。你知道我什麽意思吧?”


    “我不會妨礙你的。”奕珍春依然在笑著,仿佛那笑容已經刻在那色彩不足的臉上。他的聲音毫無顫抖,卻飽含著他的失落:“讓我在這裏看著我的失敗吧。”


    林立著的舊式樓房所擠出來的小巷中,大道上法國梧桐的枝幹延伸進來。奕珍春抬頭仰望那光禿禿的枝幹,落盡葉子的枝幹長滿瘡疤。灰白的地磚因為年頭留下奇怪的痕跡,像是被重物久壓壓出的凹陷,像是流盡血液的皮膚。


    王菲醒來了,熊睿釗不再搭理奕珍春。奕珍春放下仰高的頭,一滴淚無聲滾落下來,他緩緩踏出離開的步子。一步,又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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