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李時珍撰寫“本草綱目”,石部第十一卷食鹽篇中記載說,“池鹽出河東安邑、西夏靈州,今惟解州種之。疏鹵地為畦隴,而塹圍之。引清水注入,久則色赤。待夏秋南風大起,則一夜結成,謂之鹽南風。如南風不起,則鹽失利。亦忌濁水淤澱鹽脈也。”


    這意思就是,直到1580年,解鹽的製備技術,仍然是依賴於夏秋季節交匯之際的鹽南風來促成。


    南風不起,曬鹽必定失利。


    為什麽呢?因為“引清水注入,久則色赤”,這赤色鹽鹵,強行瀝幹的話,得到的將會是芒硝含量超標的“赤鹽”。吃了會毒死人。


    夏秋季節交匯之際的所謂鹽南風,恰好在溫度上達成一個最理想的漸變過程,能夠讓芒硝和食鹽,先後析出,分層結晶。


    這是古代人能找到的唯一分離法。


    在化學實驗室裏,用酒精燈控製火溫的漸變過程,也能達成同樣的效果。但是在大明之前,奢談化學溫控,無異於嫦娥登月。


    說起這個無法攻破的技術難關來,其實也就可以理解為什麽神農、黃帝時代的人口稀少。人類沒有食鹽是活不下去的。氯化鈉和硝酸鉀,在古代是沒辦法分開來的。吃鹽就等於服毒。


    於是古代人盡可能少吃鹽,這樣才可以多活幾年。不吃鹽要死,吃鹽也要死。唯有少吃,可以讓毒素對身體的摧殘,勉強控製在身體可以承受的臨界線之內。


    四川井鹽、沿海各省海鹽,含鹽量都較高,含硝量相對也就略低一些。對健康更有好處。


    唯獨就是這西北解鹽,色澤熾紅,毒性最烈。


    倘若中央政府毅然放棄西北鹽池,傾國家之力,輸東南沿海之鹽。不恤成本,全力供給大西北。這倒也不是做不到。


    但曆朝曆代,誰都沒有這麽去做。範仲淹當年提過此事,最終還是廢然止之。


    蓋因為這年月的海鹽也有硝毒。海鹽硝毒含量,比之於解鹽硝毒含量,究竟高出或者低出多少?這年月沒人能夠給得出一個準確的數據。反正都是毒,反正都能控製在慢毒的程度,隻要口味吃得偏淡些,等閑三四十年毒不死人。


    先秦人民的壽算僅有四十,大宋時代已經提升到五十到六十了。到了這一步,再怎麽千裏運鹽,也沒辦法再做提升。人生自古七十稀。四十歲死掉跟五十歲死掉,區別還真不算太大。


    廢棄解鹽,大費漕運和驛路成本去搞什麽東鹽西調工程嗎?這不合適!很不合適!當年隋煬帝就因為大發天下民夫,興建南北大漕運,弄得來天下擾亂,終於覆國。


    水路漕運和陸地驛路,是需要曆朝曆代,以數百年時間為單位,徐徐拓展,慢慢完善。急不得,急了就是隋煬帝的那個下場。尤其這黃河漕運,隻能走到靈寶三門峽。


    三門峽逆流向上,船隻是無法像黃河鯉魚跳龍門那樣,一舉飛躍壺口大瀑布的。


    從孟津渡口到長安的漕運,需要下船卸貨,走一段陸路,到潼關風陵渡口重新裝船,由渭水運往長安。這段轉運,成本高昂之極。


    大宋朝太祖皇帝,當年立國開封之後,也不是沒有嚐試過遷都長安。太祖皇帝嚐試過的!也就是大發天下軍民,整治黃河漕運,整修到孟津渡與風陵渡之間的時候,太祖終於放棄。這成本太過高昂,太祖覺得弊大於利。


    從長安再想往西,那就沒有漕運,隻能依賴於駱駝和牛力了。那運輸成本將會更加高昂。


    現如今這個武博士橫空出世。在範大老看來,這武博士其實很傻很天真。他一心就惦記著煉硝,全然沒想到,煉鹽的意義,重逾煉硝千百倍。鹽才是真正的國家命脈呀!


    對於姚平仲的疑問,範大老置之一笑。


    “三位道友,且看看這個本子。”


    兩個女道士端著托盤,把三卷小楷謄抄的本子,送到這三個重要人物的跟前。


    女道士退了下去。


    林靈素、劉錡、姚平仲低頭認真翻閱這個手抄本。


    室內寂然無聞,唯有沙沙的書頁翻動聲。


    大家低著頭翻閱了好一會兒。依然還是姚平仲第一個沉不住氣,開口問道,“用麻布,包裹木炭粉末,置於漏鬥之中,這樣就可以過濾得到無毒的精鹽麽?”


    姚平仲的語氣十分鬱悶,很明顯是覺得十分荒謬,難以置信。


    範大老微微一笑,“我派人試過,這法子其實沒用的。”


    “沒用還讓我們看?”姚平仲咕咕噥噥地表示不滿。但他在範大老跟前也不敢過分張狂。雖然抱怨著,還是低下頭繼續翻書,寄希望於下文還有更多的說法。


    林靈素卻不再往下翻,掩卷長歎。


    “這穿越人的道行,也不怎麽樣嘛!”語氣中似乎大感遺憾。


    範大老撚須微笑,“這道手卷,我當初得到手時,標注有一千六百萬人曾經翻閱過。林道友說得甚有道理。原來,我們這八百年後的子孫們,也不成器。在這化學丹道功課上,竟然反不及我們這些老祖宗。”


    林靈素微微搖頭,“道統之不傳,吾輩亦有莫大罪愆。以我觀之,徳孺先生似不當以此為樂!”


    範純粹字徳孺。在座諸人,也隻有林靈素有資格跟範大老表字相稱。


    一直不愛說話的劉錡,終於忍不住第一次開口發言道:“敢問大老,此手卷究竟何處得來?”


    範大老端起茶盞,淺淺地抿了一口,笑道,“前不久生擒一名穿越犯。該犯身邊攜有一具法寶,謂之手機。這手機裏頭有個偌大的藏書閣子,名為起點中文網。這本唐傳,便是這藏書閣當中的第一精品。”


    劉錡楞楞地想了一會兒,歎息道,“八百年後,也不過爾爾。卻不知這手機現在何處?可否借與我等一閱?”


    範大老搖頭,“此物已送至大內,現納於內閣藏寶樓。即便官家借此物出來,也無甚可觀之處。這玩意兒,早已沒電了。”


    劉錡臉上露出遺憾的神情,又歎了一口氣。不再說話,低下頭繼續翻書。


    這姚平仲卻又好奇問起,“大老的意思莫非是?這武博士的丹道修為,竟然在這唐傳作者之上?這武博士被擒獲時,有沒有攜帶手機之類的法寶呢?”


    “武大富的見識,甚是膚淺。依老夫觀之,不大可能超乎於唐傳之上。”


    範大老深思熟慮的道,“但我細細歸納總結過諸多穿越犯們的口供,這八百年後的後輩們,似乎不再按照三百六十行的舊製來劃分道術科目。他們有文學科,物理科、化學科,甚至還有傳說中雷霆一擊,須臾間殺滅數百萬人口的核物理科。”


    “我觀這唐傳,應是由文學進士所製。這武博士所言及的內容,卻是化學進士才能窺知門徑的機要科目。”


    “我觀這武博士,也不是什麽正經的化學士。其實他就是個廚子。卻不知這廚子為何在八百年後,會跟化學士們產生了交集。這其實也就是說,廚子少不了要用到精鹽。武博士興許不是個靠譜的化學進士,卻無疑是個八百年後合格的廚武士,他在食鹽精煉方麵,強於唐傳文學士,這就很說得通了!”


    林靈素聞言微笑,“所以徳孺先生急召我等,就是為了弄清楚這個食鹽精煉的奧義吧?”


    劉錡忽然插嘴,“也許,還涉及一些廚學士職業獨有的,其他秘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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