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拉攏一個人。


    最核心的手段是誘之以利。中國人說過,天下熙熙,皆為利來。李真伊不怕武博士不動心。


    在正式開始利誘之前,還要先做好另外兩件事請。


    首先需要孤立武博士,讓他慘遭身邊的人冷眼唾棄。


    其次還要動之以情……


    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誘之以利。


    中國曆代先賢們,真是太智慧了!李真伊覺得漢學書籍上,記載的這些古話,講得來實在太好啦!


    倘若直接誘之以利,效果肯定不會太好。對方肯定會有所警覺,他會猜疑你為什麽忽然要讓這一份大利與他。


    所以一定要先動之以情。


    隻要有了情,說什麽都更容易信。


    然後還要過渡得盡可能合乎情理。


    滿足以上全部條件,才可以開出價碼來,誘之以利。


    習其華技,用以製華。李真伊小姐此刻就是這麽想的。


    至於剛才即興找到的那個托辭,所謂“大郎你可要當心喲!這些一個個全都是壞銀!全都沒揣著什麽好心眼兒”雲雲,其實這番話的內容,一點兒也不打緊。這僅僅是真伊小姐隨心選擇的一個切入點而已。


    隻要這話題,能在短時間勾起對方的稍稍一點點興趣,令其不至於在一瞬間如避蛇蠍、一巴掌把真伊小姐推到一邊去,那就行。


    再則說了,這番話,本來也不算假。


    林靈素和張如晦是個什麽想法,真伊小姐猜不到。範大老、劉師兄、姚師兄,這三個想要對武博士做什麽,李真伊是知道的。準確的說,她自以為自己是知悉大部分內情的。


    範大老有很多事情都不屑詳細告知真伊小姐。幾乎所有的大事情,真伊小姐都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她既不知道範大老的最終目標是什麽,也猜不到範大老做事情會預留些怎樣的後著。她僅僅隻知道範大老有意讓她知曉的那一部分。


    範大老願意讓李真伊摻和進來的事情,倒也不算少。很多事情,他都讓她去跑腿。


    真伊小姐事實上就是知道很多很多事情。但絕大多數都停留於表麵,基本上深入不到核心。


    就譬如眼前這一次吧。範大老跟武博士相互嗬嗬,這裏頭的真實底蘊,李真伊並沒有完全看懂。卻也看出了相當多的表層內涵。


    範大老想要的,絕非目前所見的這麽一點點。武博士能夠拿得出手的幹貨,顯然也不止目前正在拿出來的這一點點。這兩個人,目前互不信任,正在相互猜忌著。這正是真伊小姐趁機為泡菜國立功,一個絕好的時機。


    範大老從提刑司衙門把武博士要過來,這事情的起由,在李真伊看來,就是為了得到化學丹道方麵的某個重要配方。她既不知道冰魅這一件事,也不知道硝石精煉這第二件事。


    但這真伊小姐偏偏卻看過提刑司衙門移送人犯時,出具的卷宗檔案。


    作為秘書,這些公文上的往來,範大老這兩年都是交給她在協理。


    某年某月某日某時,巡檢司某某巡檢使臣,經誰舉報,於何地拿得何犯。經查實,某犯籍貫出身如何如何。家中狀況又是如何如何。卷宗中所寫的,就是這些情況。


    這樣的檔案一式謄抄三份。負責辦案的巡檢使臣自留一份,繳迴巡檢司歸檔。這是使臣們日常公務以及立功的憑據。大宋軍官和武警幹部,每三年一次敘遷。到時候想要升職加薪,就要用這些檔案來說話。


    提點刑獄司從巡檢司提走人犯,提刑司也要自留一份卷宗。這案子,提刑司經了手,從巡檢司手中接過了人犯,這當然要備案。提得的人犯,結案時卻沒關在提刑司自己的監獄裏,或者送去開封府,或者送去孟陽崗,這些去向,也全都要備案書明。不然,上級領導異日查問起來,提刑司上下人等,沒有憑據在手,隻怕沒辦法迴上頭的話。


    最後,連同人犯一起,落到範大老手中的這個卷宗,是第三份複件。


    如此冗繁的手續,大老怎麽可能親自去料理。在其他衙門裏,向來都是由諸曹椽刀筆吏們,來料理此等瑣事兒。現如今,神霄體係正在向衙門的模樣發展,不久之後,這神霄宮便會搞得來跟開封府一樣氣象森嚴。但目前這樣的改製尚未完全,神霄宮目前暫時還沒有一支由諸曹椽刀筆吏們組成的文員隊伍。


    開封府分做南院北院,分別下設判官、推官、六曹。


    真伊小姐目前被授予的階級,相當於推官,位次於判官。專掌刑名、執筆書記,日常負責推斷勾訟之事。


    府衙一級的推官,一般是進士及第,在解試中脫穎而出,被揀選出來的佼佼者,才能夠擔當的重要崗位。跟外地知縣相比,這京師推官隻大不小。


    李真伊是個來自泡菜國的女子,不可能參加大宋朝的科舉。恰好大宋朝的科舉自由度比較大,有時候不需要經過吏部主辦的省試,開封府便可以直接開考取仕。


    開封府解試選拔的幹部,隻重刑名科目,不像吏部大考那樣主考治國策論。略等於後世的法律專科。


    到了徽宗朝,土地兼並速度大幅度加快,無數失去土地的浮客湧入京師。汴京人口暴增,眼看就要超過一百五十萬。開封府急需擴招大量刑名專科人才。於是除開吏部大考、開封府專科小考之外,還特開貢士恩科。這就有了點迴到漢朝的模樣。漢朝沒有科舉,都是由地方上推舉孝廉,來為中央政府提供幹部儲備人才。這徽宗朝,僅限於開封這個範圍內,小範圍施行了大漢時代推舉上崗的老辦法。


    尤其是這神霄宮體係。宋徽宗是打算在科舉當中增開道科,把“道士”也作為“進士”的一科來看待。未來的科舉選士,將會選拔學士、武士、道士、推士,四種士子。


    此刻這道科大考事宜,尚在籌備中。但神霄宮體係已經搭建起來了。在這體係內,就需要一大批判官、推官、六曹諸吏來擔綱各級崗位。既然暫時還不能通過科考來拔擢道官,那暫且就用舉孝廉的老辦法,臨時過渡一下。


    李真伊就這麽成為了一個神霄宮“臨時工“,一個”女推”。當然,神霄體係並不打算沿用“推官”這個職司名目。依“保和殿待製“﹑“龍圖閣待製“陳例,將一應素能幹辦的道家可靠弟子,皆加號為待製。


    製者,體製也。皇帝詔書的開頭並不是民間傳說的“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而是“製曰:xxx”。


    大臣倘有建言,皇帝一旦首肯,史官會記上一筆,“製曰:可。”


    這個“製曰”的意思比“皇帝詔曰”,更加端莊嚴肅。皇帝坐在禦花園裏頭說些家常話,大多時候隻代表他自己即興發言。製曰則代表這是國家權力體係一致認可的國家意誌。製曰一般是正經朝會上做出的最終定論。


    所謂待製,也就是國家秘書,隨時為皇帝提供嚴肅垂詢服務的專業知識分子。皇帝在禦花園裏隨口瞎說,不能算作是製曰。隨侍身邊的內侍,雖然也是一種小秘書,卻不能算是待製。待製是很嚴肅很正經的大秘書。


    待製在別的朝代地位一般,就是個日常國策問題外掛,人肉答題機。


    在宋代,待製地位極高。龍圖閣直學士什麽的,對皇帝的影響力,有時候還不如龍圖閣待製。


    國家培養了一大批待製幹部,專門開辟秘書署,讓若幹待製聚集其中,隨時交流探討,共同提高。


    神霄宮待製當然比中書省待製,在位階上,相差甚多。但也同樣是,隨時為皇帝提供大秘書服務的特殊人物。一個個都算是在皇帝跟前說得上話的人。隻不過神霄宮待製,僅僅隻在道家事務方麵提供答疑和建言。比不了中書省待製全麵提供國策諮詢。


    所以這真伊小姐目前是繞過了科考瓶頸,突破了男女界限,成為了史上罕有的一位女待製。


    待製作為一個職業大類,也是要細分下一級專業的。有丹道待製,有經學待製,也有推判待製。李真伊主修刑名推判科。


    所以她是個暫時不掛推官頭銜的,神霄宮待製女推。等到科考體係,正式增開了道科之後。她便可以進身為正式的推官。


    開封府辦案、提刑司拷打、巡檢司拿人,這些事情,當然是輪不到神霄宮待製出手。然後,神霄宮與開封府、提刑司彼此交接的案牘轉移之事,這恰恰就落在了真伊小姐的職責範圍內。


    所以她有權詳查武大富的個人卷宗檔案。


    這一查,就查出許多蹊蹺來。


    這也就是李真伊想要搞壞武博士的名譽,然後把他哄到泡菜國去當官,為泡菜國的發展進步添磚加瓦,最初的動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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