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弓腰站著的李進忠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直打的他踉蹌著,差點沒站穩。


    一個殷紅的手掌印出現臉頰上。


    要說身材以及武力值,李進忠並不差。他雙臂孔武有力,賺錢不行,拉弓射箭之類的事兒倒是很擅長。


    而自己跟前的趙丹則是個頭不高,身子骨也不算硬朗。


    進宮已經數年的他肯定不是剛進宮半年的自己的對手。


    李進忠一個打他三個都不成問題。


    不過這些都隻能想想,對方是自己的頂頭上司,本次監視戚繼光行動的負責人。


    自己挨打也隻能受著,打不還口,罵不還手。


    “你是隻狗啊!”


    打了一巴掌還不解氣,趙丹怒不可遏的高聲罵道。


    “你還能幹點什麽?人在你眼皮子底下跑了,你是瞎麽?”


    “小的實在是困極了……”李進忠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咬著牙,不停的磕著頭。


    “這可是第二次了,你這條狗到底還想不想當差了?”


    打碎了牙咽到肚子裏,李進忠一言不發,仍舊是扣頭不止。


    五天前,戚繼光還有那個酒樓裏跟自己對視過一次的小姑娘都神秘的消失了。


    沒有留下任何蹤跡線索,幾個大活人就憑空的從戚府沒了。


    直到前天,失蹤的三人才又重新迴到了戚府。


    中間消失的這幾天裏,他們去哪兒了,見過誰,做什麽去了。


    李進忠和趙丹一概不知。


    曾經試圖從戚府下人嘴裏敲出點情報,可費了半天勁,那些下人一個個的都是裝聾作啞,油鹽不進。


    完全套不出話來。


    李進忠因為跟丟戚繼光這事兒,當時就被痛罵了一頓。


    今天上午,自己打了個瞌睡的功夫,戚繼光和那個少女又消失了。


    這神出鬼沒的行為,讓密探這活兒還怎麽幹啊?


    ……………………


    李進忠被扇巴掌之後的第二日。


    一夜沒合眼的看著戚府大門口,揉了揉通紅的雙眼。他一夜沒睡,生怕又跟丟了戚繼光等人。


    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自己進宮來,可是本著那些河北老鄉的富貴經來的。


    沒想到拋棄妻女,閹割了自己,卻換來是這麽個結果。


    真是悔不該當初啊,怎麽就管不住自己的手,去賭博了呢?


    就在他自怨自艾的時候,戚府大門打開了。


    一大清早,戚繼光領著秦良玉步行出了門,朝著蓬萊碼頭方向行去。


    三個副將雖然從浙江遠道而來,但並沒有在山東多停留幾日。


    船上聚會之後沒多久,戚繼光就把他們都打發走了。


    畢竟這三人一同消失實在太過於紮眼。


    離開浙江太久,即便沒人知道他們來見自己,也恐怕會遭人非議。


    當下這種形式下,他們三人中的任何一人被言官們參一本,都不會有什麽好果子吃的。


    而且他們本身也隻是放心不下戚帥的身體情況,見過麵了,喝過酒了,歌都唱了,也該放心了。


    不過自打那日的船上一敘,戚繼光又找見了一個退休後的新愛好,那就是乘船出海釣魚。


    也不會離岸邊太遠,這幾日很喜歡一早就雇條小船,然後飄到海麵上垂釣。


    反正秋天了,氣溫也正合適,不冷不熱的,而且還正是水美魚肥的季節。


    遠離大陸,似乎也可以讓戚繼光遠離所有塵世間的煩惱,專注於釣魚這種事情,放鬆了很多。


    這一天其實不算個出海的好時機,海麵上霧氣蒸騰的,能見度不高。


    行走在這迷霧之中讓人有種與世隔絕的感覺,似乎整個世界隻剩下了視線所及之處,更遠些的地方都不再存在了一般。


    好在風平浪靜,船家這幾天也跟戚繼光和秦良玉相熟了,知道二人為人和氣好說話,也就仍然出海了。


    隻不過他們的船離開岸邊也不太遠,即便是霧氣籠罩之下,仍能模糊的看著陸地。


    戚繼光倒也不挑,反正能釣會魚就可以,他需要的是須臾的平靜。


    秦良玉則是用手劃著水花,看著來往的船隻發呆。


    畢竟這是古代,像這種大霧天氣,並不是老百姓不出來幹活打漁的理由,因此從他們旁邊仍舊時不時的有一些船隻駛過。


    過了一會兒,兩人突然聽到從遠處傳來撲通一聲。


    之後就是一個男人在大聲的唿救,聲音淒厲,透著極大的恐懼。


    “那邊好像出事兒了?我去看看?”


    早間水霧蒸騰,秦良玉和戚繼光也看不清楚原委,隻能猜測一下。


    應該是有人落水了?


    終於不再無聊了,秦良玉心裏別提多高興了。


    “你的水性如何?”戚繼光有點不放心。


    “那沒問題的,咱可是從小在海邊長大的。”


    “好,去吧,當心自己的安全,別逞強。”


    見秦良玉利落的一個猛子紮進水裏,戚繼光才恍然大悟,剛才那番話好像有哪裏不太對啊?


    她不是重慶府人麽?


    怎麽又成了海邊長大的了?


    秦良玉的水性也不是吹的,確實不錯,半分鍾不到就循著聲音遊到了那落水之人的附近。


    看來這個男人不會水啊,旁邊就是一艘小漁船,這男人竟然也抓不住。


    一伸胳膊,秦良玉卡住那落水人的脖子,然後腳下一蹬,遊向了旁邊的漁船。


    先把那男子扔到船上,自己再爬上去。


    剛一上船,都沒來記得擰一下濕漉漉的衣服,秦良玉立刻打一個激靈,眼珠瞪得溜圓。


    嗖的一聲,從腰間拔出一把短刀。


    “你們是幹什麽?”


    短刀架到落水之人的脖子上,秦良玉這才注意到,這人自己之前見過。


    師傅跟王伯伯在酒樓喝酒的時候,就是這個人在鬼鬼祟祟的扒著窗戶往裏看,還從自己手裏給跑了。


    隻是他怎麽掉水裏了?


    而且現在這船上竟然還有一個腹部中刀之人。


    這躺地下的人,應該是個男的,不過沒留胡子,臉色煞白,毫無血氣。


    已然是沒了唿息。


    “說話,問你話呢。”秦良玉拿刀一晃,語氣又嚴厲了幾分,“這個地上的人是誰?”


    然而,落水之後的李進忠現在肺裏全是海水,根本無法迴答秦良玉的問話。


    隻不停的嗚咽。


    秦良玉本想問一下這船上的船夫,可那船夫跟通了電一樣,渾身上下哆嗦個不停,一句囫圇話也說不出來。


    無奈,隻能喝令船夫把這漁船靠近了師傅所在的小船。


    戚繼光看著這突如其來的一切,麵色鐵青,眼神陰鬱。


    秦良玉把李進忠丟在戚繼光腳下,抬頭問道:“師傅,這人就是當時在酒樓偷聽咱們得人,還是把他也處理掉吧。殺了之後直接扔海裏得了。”


    李進忠聽見這話,劇烈咳嗽了幾聲,把肺裏的海水嘔了出來,終於可以說話了。


    也顧不上濕漉漉的身子在秋風吹拂下瑟瑟發抖,他蜷縮在戚繼光腳下不停的磕頭,帶著哭腔大喊著:“大王饒命。大王饒命啊。”


    秦良玉聽到不著調的求饒聲,抬起就是一腳,“你在這兒唱戲呢?我們又不是什麽山大王?”


    定了定神,李進忠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改口,“是小的一時慌了神,喊錯了。兩位大人饒命……”


    戚繼光仍舊是如一尊雕像一般沒什麽表情。


    過了片刻,隻見他嘴唇一抽,眼神一凜。


    “你的無常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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