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瑛注視著我,她眼神中流露出來的神情,是極少對我顯現出的那種威嚴。


    “你不用多管,這件事,我來辦。”她簡潔地說完就走。


    “她隻是車禍後有點精神分裂……”我追上她,試圖解釋。


    林瑛猛地停住腳步,氣勢洶洶地看著我。


    “言樁,你真拿我當三歲小孩兒嗎?!那請你解釋一下,精神分裂的人能像無臉男似的躍上雲霄嗎?能讓一個心髒破碎的人活蹦亂跳嗎?”


    她轉過身,快步離開。我愣在那裏,一時間頭腦嗡嗡,瞠目結舌。


    ——自己過於大意了!


    林瑛說得沒錯,我太小看她了——一個年少有為的市刑警代隊長,怎麽會看不出身邊人狀態異常?


    她直接朝審訊室走去,我心頭一凜,這女人到底想幹什麽,難道要直接跟沈喻攤牌?


    還沒等我追上阻止她,審訊室的門吱扭一聲就開了,沈喻正好走出來,跟林瑛撞個對臉。我額頭上的汗嘩地就流了下來。


    我真怕林瑛突然掏出一副手銬,哢嚓一聲就把沈喻給鎖了。


    結果林瑛像變戲法兒似的一伸手,馬上就從沈喻背著的手裏揪出一副手銬來。


    “沈老師,刑警有規定,審問嫌疑犯的時候,至少要兩個人在場。如今是特殊情況,所以才讓您一個人審訊,不過,我倒想問問,您怎麽把聶晴的刑具給開了呢?”


    我此時已經跑到近前,正要給沈喻遞眼色,不料她卻咯咯一笑,拿出一個證件遞給林瑛說:“這是聶晴給我的東西,你看看這是什麽?”


    林瑛接過來一看,不禁臉色大變。


    “國際刑警組織?她是國際刑警組織的人?”


    “應該是吧,我剛給裏昂打電話詢問過,那裏承認了她的身份——這是他們發來的郵件,你們最好再官方驗證一下。”


    林瑛急忙叫來小餘,把證件和郵件發過去,讓她趕緊再去跟ipo(國際刑警組織)的中國國家中心局核實人員信息。


    “她跟你說什麽了?”


    “她說,自己是ipo特別行動小組成員,任務就是打入莫羅教內部,摸清這些人的意圖和目的——她用手機轉給我一份加密文檔,也可以查一下真偽。”


    林瑛愣在那裏。


    “所以,你就把手銬幫她卸了?”


    沈喻一笑:“是她自己打開的,她隨身就帶著開手銬的工具——她說自己隻是不願意跑,要跑早就跑了。”


    林瑛冷笑一聲。


    “就算是ipo的工作人員在我國境內犯法,也一樣要受到中國法律的製裁——把她繼續關起來,直到弄清楚身份為止!”


    這句話話中有話,沈喻可能還不清楚,但我已經聽出了林瑛的弦外之音——無論是誰,無論你是不是警察自己人,在法律麵前一律平等!


    我心裏不禁捏了把汗,最近林瑛的壓力太大了,重壓之下的她難免會做出什麽偏激的舉動來,比如急於求成,直接把所有值得懷疑的人抓起來審訊……


    但她的表現顯然出乎我的意料,她笑嗬嗬地對著沈喻說:“沈老師,真是辛苦您了。局裏還要開個會,最近您兩位也過於勞累,現在已經深更半夜,要不迴家先休息一下,天亮等我的消息?”


    ——這話聽起來沒問題,但擺明了就是讓我和沈喻權且迴避的意思。


    沈喻何等聰明,她立刻就聽出了弦外之音。她點點頭,上前一步挽住我的胳膊說:“是啊,最近馬不停蹄上天入地的,也該迴家休整一下了。”


    我倆於是就坡下驢,向林瑛告辭。林瑛也不含糊,她非要叫人送我們不可,我費盡唇舌才推辭掉。結果剛一到家,沈喻就跑到窗戶那裏,指著大門那邊說:“你看,咱門口多了兩個斥候。”


    我湊過去一看,果然望見路燈下麵有兩個特別組的人在小區門口徘徊著——不用說也知道,我們倆已經被特別監視了。


    “林瑛已經知道華鬘的事兒了吧?”沈喻問我。


    我隻好如實告訴她,沈喻嗬嗬一笑,說:“等著看吧,咱們的林隊長肯定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人到了極限的時候,每每就是先拿自己人開刀。”


    “可她這轉變也太突然了吧?”


    “事發突然,但醞釀已久。”沈喻伸伸懶腰,靠在沙發上麵,朝我招招手說,“雖然現在咱倆都成了嫌疑人,還被看管了起來,但你可別忘了,今天上午還有科學會的蘆橋公園大集會。咱們要想去參加的話,還得好好想個主意。”


    “這個放心,山人自有妙計。”我毫不謙虛地說,然後又問,“聶晴那個女人,究竟是怎麽迴事?你到底是如何讓她開口的?她那個人看上去簡直就是滾刀肉,軟硬都不吃。”


    沈喻半閉上眼睛,透過新換的玻璃,望著燈火闌珊的都市說:“因為我跟她做了信息交換。”


    “你們倆?什麽信息?”


    “講了不要怪我——我把華鬘來到這世界上的事情告訴她了。”


    “什麽?!!”我大吃一驚,“你這是什麽意思?你連林瑛都不信任,怎麽會信任一個野路子來的國際刑警?況且她跟無臉男關係那麽密切,誰能保證她不是雙麵間諜?”


    沈喻盯著我,忽然噗嗤一聲笑了。


    “你笑什麽?都什麽時候了?你還笑得出來?”


    她使勁朝我擺著手:“不不不,我笑的不是現在嚴峻的形勢,我笑的是你的腦子。”


    “我的——腦子?你在嘲諷我是個笨蛋嗎?”我惱羞成怒地問。


    她沒有直接迴答我的問題,而是站起身來,立在我的麵前,就在我還沒明白她的意思的時候,她忽然張開雙臂,緊緊抱住了我。


    我心頭一動,也不由得把一切拋在腦後,緊緊將她柔軟的身體擁在懷中。


    “……這到底是怎麽了?”我詫異地問。


    她抬起頭,在一個近似四十五度的角度望著我。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思問這種問題?”


    “那……我應該問什麽?”我其實明知道該怎麽做,但畢竟二十多年沒有碰過女生,尤其被心愛的女人一抱,我早就失去了一切的主動能力,別說做動作,現在就連想法都驚得飛到爪哇國去了。


    “你應該問——在科學無法解釋的情況下,我們究竟該怎麽做,才能找到所有事物的因果關係。”她咯咯笑著,本來該談情說愛的時候,沒想到她依然滿嘴都是案情分析。


    ——姑奶奶,你要分析案情就分析案情,抱我特麽做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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